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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梧(出书版)(31)

“主上……”仅剩下的一名女郎稍稍年长,低眉顺眼,十分温柔的模样,右眼角下有一颗朱砂哭痣。

杨天鹏不耐烦地一挥手,那女郎只得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三个姐妹,一副爱莫能助的无奈。

“你们三个先起来!”

“谢主上开恩!”意外的开释让她们惊喜不已,她们强压下兴奋的,雀跃的心情,装出面无表情,冷漠的样子站到了主人身后。

杨天鹏眯着一双邪气的眼眸,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你果然很厉害,居然可以把南凤阁搞得天翻地覆,连我的随身侍女都摆不平……”他一把擒住李悦纤细的下颚,她根本连躲开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紧紧抓住了,“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办到的?”

“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她傲然冷笑。

“主上……”北雁夫人梨花带雨的模样可真惹人怜爱,可惜她碰上的是一个铁石心肠的男人。

“滚开,你那副样子看了都让我恶心。谁让你到南凤阁来发疯的?滚回北雁楼去,少丢人现眼!”

北雁夫人错愕地睁大眼睛,她实在不相信刚才那番绝情的话是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的。三天前还对她恩宠无限的男人呵,他怎可这样对待她?

“主上!主上你怎么可以为了这个贱女人这样对我,你是爱我的不是吗?”她激动的情绪有些失控,“我全心全意地爱着你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待我……”

“慕絮!”杨天鹏轻搂李悦的柳腰,准备进南凤阁。

四名随身侍女中突然飞出一名青绿色身影,只听北雁夫人“啊”的声惨叫,她的胸口已被一剑穿过。

“为……什么?”她伏倒在地,沾满鲜血的双手死死地拽住杨天鹏的袍角,眼睛瞪得铜铃般大,“你不爱我……当初……为何……要掳……掳我……来……”

眼睑无力地阖上,一滴泪自眼角无声地滑落,临死她的双手都未曾松开过,似乎想借此牢牢地抓住这个没有心的男人。

杨天鹏身形动都没动,就听“兹啦”声,他的袍角自动地撕裂。李悦暗暗心惊,因为她被动地靠在他胸膛上,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强大反弹力。

“慕絮,你知道错了吗?”他没回头。

缓缓地将长剑从北雁夫人的尸身上抽出,慕絮颤抖了下,抿紧双唇,唇角带着抹坚毅不屈:“是,奴婢知错——奴婢没有一招将她立毙于剑下。奴婢该死!”

“哼,蕊胭,这就是你调教出来的成果么?”

“奴婢知罪!”那眼角有颗哭痣的年长女郎跪了下来。

“啊——”凄厉的哭喊不和时宜的响起,打破了沉重死寂的气氛,那个已奄奄一息的小丫头捧着肚子蜷缩着在地上打滚,裙襦上一片血红,“痛……啊——”

李悦大惊,欲跑过去察看却偏偏被杨天鹏紧紧地禁锢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凄苦嚎叫。

“放开我!”她的怒气直往上冲,这个残忍、冷血的男人,难道他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吗?他怎能任由一个可怜的小女孩在眼前痛苦的哀号而无动于衷!

杨天鹏回视她,唇角残酷的笑在跳跃:“蕊胭,过去看看!”

“是,主上!”

“不要……”李悦以为他又要像刚才那样大开杀戒了,拼命挣扎,“放开我!”

少女的哭喊声越来越微弱,蕊胭弯腰察看了会,幽然道:“主上,凤姑娘是喝了堕胎药,此刻药力发作……孩子已经打下来了。”

李悦顿时忘了挣扎,呆了。

杨天鹏也放开了她:“孩子?她什么时候怀了孩子,怎么也没人回禀一声?”

目光犀利地扫过那跪在地上的四名婢女,她们害怕得冷汗直冒,抖若筛糠。

“说!”

“回……回主上,不关我们的事。是夫人吩咐奴婢做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求主上开恩,求主上开恩呐……”

蓬、蓬、蓬的磕头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滚——”暴喝下,那四名婢女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南凤阁,连头也没敢回一下。

“孩子……孩子……我要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少女悠悠转醒,突然伤心的,痛不欲生的哭泣。

蕊胭回头,等待杨天鹏的下一步指示。

杨天鹏挥挥手:“带她下去!”

蕊胭顺从的应声:“是。”

她将那少女扶了起来,少女的脑袋无力的倒向一侧,拂面的长发被风掠向一边,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孔。

“啊——”李悦不敢置信地失声尖叫,捂着嘴浑身颤抖。

杨天鹏一个箭步冲到她身边,试图搂住她不停颤抖的身子,哪知她一见他接近,又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发疯似的扑过来伸手死死掐住他脖子。

“放手!”他不愿动武伤了她,呼吸困难中仍不忘摆手示意四大随身侍女不可乱动。

她疯狂地哭,双手终于还是敌不过他的铁掌,被他掰了开来,她绝望地跌回地面,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冲向那名少女,凄然尖叫:“彤儿——”

人常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然而李悦虽贵为公主,这一生,却也有两个亲人最为珍惜,一个是自己的母后,一个便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异母妹妹李彤。

李彤因自己而被牵扯进江湖,李悦对她更是抱有一种沉重的歉意,正想好好待她时,她却无故失踪。在两个多月的千里寻访中,愧疚感更是与日俱增。

然而现在,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可怜少女竟是自己找遍千山万水的妹妹!

她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事实!

“彤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姐姐啊……彤儿……”她抱住李彤,泪如雨下。

李彤虚弱地抬起眼睑,双目呆滞:“求求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彤儿……”李悦神魂俱碎,眼睁睁地看着怀里的妹妹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已苍白得像死人一样了。她歇斯底里地喊,“救她啊——杨天鹏,她也算是你的妻子吧,你怎么忍心见死不救……杨天鹏——”

脱困

已经两天两夜了,李悦不眠不休地坐在床头守着李彤,她又累又困,眼球充血,面容憔悴。

善解人意的淼橘默默地张罗丫鬟们煮汤煎药。

帘外阳光四射,枝头夏蝉拼命鼓噪,南凤阁里却透着异常的死气。李彤的情绪很不稳定,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时而更是噩梦频频,疯狂叫喊。

李悦牢牢地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害怕再次失去她。

到了第三天晚上,疲倦的身子终于再也撑不住了,李悦歪在床柱上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淼橘替她披了件风衣,叹了口气,自行回房休息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觉得手心震动,猛一惊醒抬头,却见李彤睁着一双凄苦哀愁的眼睛深深地瞅着她,眼角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直往下落,已浸湿了头下枕衾。

“彤儿,你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喝点水?”

“姐姐……”她沙哑地喊了声,细如蚊蝇。

“彤儿,你认得姐姐了?是,我是姐姐!”在这之前,彤儿也曾醒来好几次,但神志总迷迷糊糊的不够清醒。

“我……不是在做梦吧?前几天我依稀梦见了姐姐……是不是我快要死了,才会梦到姐姐?”

“胡说!”李悦将她的手贴近脸,“你摸摸看,这是真实的不是吗?姐姐就在你身边。”

“姐姐……”她抑制不住伤心恸哭,张开双臂扑进李悦怀里,“姐姐,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要来……”

“别哭,小心伤了眼睛。”

话虽如此,自己何尝不是泪湿衣襟。

“姐姐!”她努力止住哭声,目光左右瞟动,见屋内除了她俩再无他人,才压低嗓音问,“你怎么会来这的?”

“抓来的……”

李彤一震,嗫嚅:“抓来的?那……那……姐姐难道也被……他糟蹋了?”

李悦摇了摇头,忽然想起那天偷跑撞见了李贤,却真的差点贞洁不保。

“哦……那还好……还好……”她松了口气,背无力地靠在软枕上。

“彤儿……”她欲言又止。

“姐姐是想问彤儿为何会在此是么?”李彤惨然一笑,笑容透着无比的凄凉,“那,还要从四个月前,那次出宫理佛说起了……”

李悦神情一凛,只听她沉重的回忆:“那天突然发生暴乱,当我清醒过来时,姐姐已不在身边,在我跟前的是位将军……可我刚想开口相询,他却狞笑着举刀要砍杀我……”

“曹焕?”

“他嘴里嘟哝着,说什么情非得已,奉命行事……当时,他一刀狠狠劈来,我只有闭目等死的份,谁知等了老半天,也没感觉刀砍下,睁眼时,却见他喉咙口鲜血直流,嘴巴恐怖地张的老大,竟然死掉了!于是……我见到了他——杨天鹏!”

她喘口气,似乎很疲倦的样子,李悦替她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心疼地说:“歇会儿再讲吧!”

她现在终于想明白当初曹焕报出名讳时,她心底掠起的那丝不安从何而来了。

“飞虎骑”并非禁宫护卫队,当时它应该属驻扎在长安城外三里的守卫军队,如无特殊情况,是不得随便进城的,更别说由它来做公主的仪仗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