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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梧(出书版)(30)

“你到底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一句话是她最想问的,那就是为什么李贤也会在这里?难道这里正是母后幽禁他的冷宫?那自己……

他没回答,只淡淡地告诉她:“别问那么多,对你没什么好处。你以后只要记住一件事——好好做我的女人!”

做他的女人?他的确是这么说的,用一种不容置辩的命令语气。

霸道的男人!她倏地站起身,试图挥开心头的那股酸楚与烦躁!

“姑娘,你别走来走去啦,晃得奴婢眼都花了!”淼橘拦住她,甜甜地笑,“不如姑娘静下来弹奏一曲,奴婢很想听呢!”

弹琴?

她像跟木头似的慢腾腾地重新坐下,淼橘乖巧地替她焚上檀香。

沉吟片刻,十指尖尖,灵巧地拨动琴弦,悠扬的琴声随着那袅袅青烟飘散。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洛阳女儿惜颜色,行逢落花长叹息。今年落花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年年岁岁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死白头翁。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光禄池台文锦绣,将军阁楼化神仙。一朝卧病无相识,三春行乐在谁边?宛转娥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但看古来歌舞地,惟有黄昏鸟雀悲。”

一曲刘希夷的“代悲白头翁”,歌声稍歇,琴声缓缓落下,但心中的那股郁闷却像是要迸发出来一样难受。

人生短促,红颜易老……

“姑娘……”淼橘站到她身边。

门口一阵嘈杂,成功地唤回李悦的思绪。

“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不用她开口,淼橘已奔向平台看个究竟了。

“什么事那么吵,竟敢扰了姑娘抚琴的雅兴……啊,我还以为是谁那么没规矩呢,原来是北雁夫人。淼橘见过夫人,不知夫人莅临南凤阁有何贵干哪?”

她高高地站在二层的阁楼上,处在楼底门前的北雁夫人反倒矮了她一截,加上又被她不冷不热的一番抢白,北雁夫人竟愣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她舔了舔唇,努力摆出一副傲然的架势,“我是来找一名贱婢的!”

“哦?这里好象不是北雁楼吧,夫人莫不是走错地方了?”

“我哪会走错,我的侍女亲眼瞧见她逃进南凤阁的!”

“吱——”阁楼底的大门豁然拉开,一位身着紫色罗裙的绝色少女窈袅地走出来,北雁夫人在看清她长相的同时呆住了。

李悦冷冷地瞧着眼前这位妖艳妩媚的美妇人,对她这种故意找茬的烂借口嗤之以鼻。

这种手段亏她敢用出来,早些年在栖凤阁,比这高明几百、几千倍的手段李悦都见识过。她向来对这种无聊的人兴趣缺缺,但这次不同,她想会会这位正受杨天鹏万分宠爱的女人,也许能从她口中挖掘出一点有价值的线索。

“你……你……”北雁夫人有些结巴,她从未想过这新来的南凤阁主人竟是这般貌美。

“这儿没你要找的人!”李悦淡淡地回答。

“别以为一句话就可以打发我,我知道定是你把那小贱人藏起来了!”北雁夫人叫嚣,她带来的四名婢女也纷纷帮腔道:

“是啊,我们明明看到她逃进来的……”

“既然她愿意来我们南凤阁,那她就是我们的客人。且不说她不在这,她若真在南凤阁,我也自然要保她平安!”李悦在庭院中的秋千架上坐下,完全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北雁夫人恨得牙痒痒的:“你到底交不交人?”

“人我是交不出了,你何不向杨天鹏去要人呢?”悠闲地荡了荡,她有意气疯她。

“你,你……你少拿主上压我,你以为主上喜欢你么?他真正喜欢的人是我,就凭你刚才不懂规矩地乱喊他的名讳,你就该死……”她手指已经快指到李悦的鼻尖了。

如果可能,她更想拿尖锐的指甲划花李悦的脸。

淼橘在阁楼上看不下去了,玉手一拍栏杆,身子灵巧地腾空跃起。一眨眼,人已稳稳地挡在李悦面前,对着北雁夫人盈盈一拜:“夫人,请回吧,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下不只北雁夫人气白了脸,就连李悦也吃了一惊,她没料到淼橘一个小丫头居然会武功。

“你……”

“夫人,你该清楚自己的身份,更该清楚主上的脾气!”淼橘不徐不急地说,“当然,如果北雁楼的人真跑进了南凤阁,奴婢一旦查出,自当给夫人送回!”

“哼……”北雁夫人碰了一鼻子灰。

李悦冷眼旁观,竟发现看似贵为主子的北雁夫人竟有些忌惮淼橘。主子怕丫鬟?这倒稀奇了。

“夫人,你看那边!”突然,北雁夫人身边有个婢女指着湘妃竹林后嚷就起来,“是那臭丫头!”

“好哇,可被我逮到了,抓住她!”北雁夫人一声令下,随她而来的四名婢女刚要追,就见淼橘身形一晃,已当先冲出去。

躲在竹林后的纤细身影“啊”的声尖叫,已被淼橘凌空一把揪住长发,狠狠地拖了出来。

李悦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是一个很瘦弱的小女孩,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用颤抖的声音凄厉叫喊着:“别打我,别打我……我不要喝药……我不要回去……”

“小贱人!”北雁夫人劈头给了她一巴掌,“跑,我让你跑!给我往死里打,给我打断这贱人的腿……”

淼橘松开手,四名婢女马上拳打脚踢,那小女孩痛苦地蜷缩住身子,像只虾子拱起背脊,抱住肚子断断续续哽咽着哭喊:“别打我……别打我……”

北雁夫人一拳又挥过去,淼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和颜悦色道:“人既然已经找到了,夫人要教训自己的奴才,还是回北雁楼的好……”

“把她给我拖回去!”她大吼一声。

“慢着!”

谁也没想到,一直坐在秋千架上旁观的李悦会插了进来,她绷紧了俏脸,冷冷地走向她们。

“你这算什么意思?”北雁夫人挑衅地眉头一挑。

“姑娘……”淼橘拉了拉李悦的袖口,示意让她们离去。

李悦偏不理她,仍是挡在路口,冷道:“我说过的,她既然到了这里,就是南凤阁的客人,我定要说话算话,保她平安!”

北雁夫人哼了声:“如果我今天非要带她走呢?”

“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针锋相对,两边人马没有一个肯让步,淼橘有些慌了,这样的场面已非她一人能掌控住,看李悦的架势,她是真的与北雁夫人卯上劲了。原本殴打小丫头的四名婢女也停下了手,她们在等待着女主人下一步的指令。

小丫头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她缩着身子不停抽搐。李悦不忍地走到她面前,温柔地弯下腰:“你不要紧吧?”

“救……我,救……”凌乱的长发已被汗水浸湿搭在脸上,她腾出一只手,可怜兮兮地拽住她的裙角,一声声沙哑的哭泣催人断肠,“救……救我……”

李悦注意到她的五根手指肿得像红萝卜似的,甚至指甲缝里都全是淤血,想来在此之前还被残忍的上过夹棍。这些都只是表面上看得见的伤,衣服下看不到的地方呢?

李悦眼梢凌厉的扫向北雁夫人:“你真该死!”

“就凭你,想杀我?”在北雁夫人眼中,李悦柔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好,我倒要睁大眼睛看你怎么杀我!”

李悦懒得再答理她,招手唤来自己的两名婢女,叫她们扶那受伤的小丫头回屋疗伤。

北雁夫人见了哪里肯依,大叫:“她是我的丫头,要打要杀随我高兴,轮不到你插手!”

她手下的四名婢女马上冲了上去抢夺那个小丫头,南凤阁里其余的六名婢女闻风跑来。以八对四的阵势双方扭打在一起。这十来个女人都不会武功,一打起来南凤阁顿时乱翻了天。

那可怜的小丫头被夹在中间扯来撞去,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不要……不要,不要……痛……啊,好痛啊……”

“岂有此理,太不像话了!”淼橘急得连连跺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就是一声暴喝:“这是怎么回事!”

李悦等的就是这一刻,她斜睨着凤眼,只见杨天鹏怒气冲天地站在庭院入口,他身后站着三名妙龄女子,其中一位正是羽幽。

他的蓦然出现,使原本一场充满火药味的混战终止了,每个人都噤若寒蝉,垂首而立。

淼橘一连愧疚、惶恐地疾步走到他面前,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坚硬的鹅卵小径上:“主上!奴婢无能,请主上责罚!”

“哼!”

羽幽赶忙也绕到前面在淼橘旁挨着跪下,哀求道:“主上,这并非全是淼橘姐姐的过错……羽幽恳请主上饶过淼橘姐姐这一回!”

“请主上开恩,饶过淼橘姐姐!”又一名少女跪下求情。

杨天鹏的脸色铁青,绷紧的脸孔一丝笑容也没有,他的目光严厉地扫过众人,于是那大大小小一帮子女人吓得“哗啦”全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独李悦一人鹤立鸡群地挺直了腰杆,不怕死地直直瞪着杨天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