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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梧(出书版)(29)

小丫头一口流利的官话,咭咭咯咯伶牙利齿,越说越猖狂。

淼橘赶紧扯住她:“死丫头,胡说些什么!姑娘比不得别人。”附在她耳旁,小声低喃,“你不想想,主上何曾把我们四个调拨到园子里侍侯过别人的。”

羽幽一时语塞,愣住了。

淼橘加了句,“你可想明白了……”说罢,拉起羽幽下楼。

李悦瘫软地滑倒在地,她发觉原来失去了武功,自己就像是个无能的废物一样,寸步难行。有两个丫鬟马上扶起她,定睛看时才发觉是刚才服侍她梳洗的八名少女中的其中两名。

远远的,淼橘对羽幽的谆谆嘱咐断断续续传来:“……夜明珠我收在隔间的纱橱里,你一找就能找着……红玉珊瑚还搁在家里,没带出来……你让蕊胭姐姐提醒主上,别乱将它随口赏赐人,到时变不出东西来,可别来找我要……再有不明白的,你就问罗护法……”

什么时候,幽寂的竹林内响起这声声凄厉的蝉鸣?

是在不知不觉中!

不知不觉,她竟在这孤立的南凤阁呆了近十天。十天,这里就像是座监牢——死气,恐怖,让人窒息,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无论她走到哪里,身后总会形影不离地跟着两名丫鬟,限制住她的自由。

这也许还并不算什么,最让李悦受不了的是夜晚。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觉得在漆黑无边的某个角落,有双惊鸷阴冷的眼睛在盯着她……一夜一夜,她骇怕地度过每一个夜晚!

南凤阁,南凤阁,这简直就是座困缚住她御凤公主的天牢,让她想飞也飞不出去——这里比栖凤阁还要可怕!她甚至不知自己在何处,是否还在庐州……

可是,她武功被封制,纵有心,也是无力。

也许……

“吱——”她倏地拉开大门,门外竹园内,两名正在浇水的丫鬟错愕地抬头。愣怔一下后,才小心翼翼,低声下气地问:

“姑娘有何吩咐?”

“姑娘需要些什么?”

不,她什么都不需要,只想离开!

这八名随侍婢女,对她讲话时总露出异常恭谨、唯诺,甚至害怕的样子。怕她?她有这么可怕吗?她武功被禁,与常人无异,她们有什么理由怕她?

脚下蓦然一滑,她“啊”了声,昏倒在大门口。两名婢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花容失色地丢掉手中的容器,奔向李悦。

“姑娘——姑……”

围住李悦的身躯缓缓倒地,李悦灵敏地从地上爬起。

她下了招险招——没有内力的辅助,她的指力不强,这两名婢女虽被她点中了穴道,但相信维持不了多久,她们就会苏醒。

她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时间不多,淼橘正好出去了,但马上就会回来,她不比其他人,这丫头太精明,太难对付了。

一口气冲向湘妃林,七拐八弯才走完羊肠小径,眼前豁然开朗。她看到一进进此起彼伏的房舍,皆是雕梁画栋。同时她还看见很多穿红着绿忙碌的人——女人!

那些女子的打扮非主非仆,事实上,南凤阁里八名婢女的装扮也同样不似丫鬟。李悦原有些紧张的心很快得到平复,因为那些女子在看见她突兀地出现后,并未露出多大惊讶狐疑,只匆匆瞥了她一眼,就又各自忙各自的了。

她松口气,稍稍收敛一颗惊魂未定的心,忙低垂着头,放步疾行。她要快些找到出口,一定要找到出去的路!

出去!出去!出去!逃出去!

这个信念支持着她,催促着她,她几乎已经奔跑起来。

可是……逃出去以后呢?以后她该去哪?找谢君恺么?

不!再不要见到他了!他不相信她,污蔑她,轻视她,甚至讨厌她!

心里涌起阵阵悲楚,她行色匆匆地穿过一垂花门。

“你是谁?你怎么到这里来?”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斥,传到李悦耳中,犹如晴空响雷。她不敢抬头,颤抖着后退,嗫嚅:“我……”

“站住,给我回来!”

一个强壮有力的大手硬生生地将企图逃走的李悦给拽住,她的手腕传来剧痛,她挣扎:“放开我……”

如果有武功该多好,如果武功未失该多好!她这辈子都未受过如此粗鲁的待遇!

“你从哪来?”一只大掌粗糙地抚上她吹弹欲破的粉颊,让她感到一阵恶心。她的下颚蓦地被一把攫住,缓缓地扳正。于是,她一双惊惶的眸子对上了他!

锦衣华服,颀长身量,面如冠玉……多么熟悉的一张脸!

“贤……哥哥……”

是心痛,委屈,还是喜悦?她说不上来,只知道整个人,整颗心都被那乍见亲人的激动情愫填满了,眼底渐渐蒙上一层轻雾。

她看到的赫然是李贤!一个已被母后废为庶人的太子,一个被亲生母亲无情抛弃的儿子,一个被夺权者残酷幽禁的男人,一个被兄弟姐妹逐渐遗忘的兄长……

李悦已很多年未见过李贤了,自从母后将他从高高的太子位上贬下,废为庶人后,她就再没见过这个哥哥了——他被母后长期幽禁,关在哪里,是死是活再无人得知。最后一次见李贤,虽然她还只有十二岁,但凭着过人的记忆力,她告诉自己,眼前这个男人正是她的亲哥哥李贤!

“美人儿……”那只大手仍不停地抚摩她的脸,原本炯然有神的眼睛里此刻充斥着的竟是赤裸裸的欲望。在李悦看来,那犹如恶魔的双眼。

“不……”挣扎的结果换来的是被他点住穴道,彻底动弹不得。

不要!哥哥,贤哥哥,我是御凤,是御凤,是你以前最最喜爱的凤凰儿啊——

她绝望地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李贤横空抱起,听到他肆无忌惮地狂笑:“杨天鹏,够爽气!这份大礼我收下啦!哈哈……哈……”

一脚踢开大门,李贤毫不迟疑地将她扔进一张床榻内,狞笑声不绝于耳:“美人啊美人,别急……我会让你慢慢销魂……”

“可是我会先消了你的魂!”蓦地,冰冷的声音,加上冰冷的剑锋,冷冷地从背后贴上他的脖子。凉飕飕恐怖的感觉从头冷到脚,冷得他汗毛奈不住寒气而根根竖起。

“别,别……开玩笑了……”李显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他认得这声音,认得这柄剑,更认得这柄剑的主人。他喉头一动,“咯”地强咽了口唾沫,鼓起全部勇气干笑着举手,试图轻轻推开冰冷的剑锋。

“啊——”一声惨叫,李显捂住手指,痛得牙齿咯咯直打颤,鲜血一滴滴渗出指缝掉在地上。

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知道,我拿剑的时候从不开玩笑!”

“为……为什么?”他们不是约好的么,不是……

“因为,她是我的女人!”

飞起一脚,李贤不算瘦小的身躯就像烂沙袋般朝对面那堵墙壁飞去,瞬间撞昏倒地。

李悦平躺在床上,胸口因为激愤起伏不停,她双颊逼得血红,小脸上满是屈辱哀伤的表情,瞪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床顶,眼角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无声滑落。

然后,泪眼婆娑的她在朦朦胧胧中看见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眸子——一双邪魅的眼眸。

胸口一震,她禁制住的穴道被解开了。而她仍一动不动,心如死灰地躺着,就连哭也是那种让人心碎的无声流泪。

一双手温柔地替她拭去泪水,而后抱起她,稳健地走出这间令人生厌的房子。

屈辱

“姑娘,奴婢没有骗你吧,我们主上是不是很英俊,很迷人的美男子啊?”淼橘挨着荷花式的雕漆几端坐,手里边熟练地做着针黹,边打趣说,她的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意。

李悦没有理会她,坐在临窗的紫檀架前,呆呆地望着架子上那具古色古香的瑶琴。

英俊?迷人?

那双邪魅的眼睛?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天清醒后与他的对话,第一次正面交锋……

“你就是她们的主上?”

“是。”

“是你把我掳到这来的吧?”

“嗯。”

“也是你封制住了我的内力?”

“可你仍是逃出了南凤阁!”他的声音一点都不像刚才那样冰冷,甚至听不出一丝寒意,可说是判若两人。

“为什么?”她愤怒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笔架跳了起来,“哗啦”数十支大大小小的毛笔滚到了地上。

他,年约三十出头,有着一张迷人的脸孔,特别是他的一双眼睛,使他看上去浑身散发着邪魅的气质。

那双眼睛使李悦在一瞬间想起郤炀,但相比之下,眼前这个男人更成熟,而且更具危险性,怪不得淼橘会将他捧到天上,他是有让女人疯狂的能耐。

郅渲只是漂亮,漂亮得沉稳,漂亮得安闲,与这个男人正好截然相反。

“姑娘,你有在听奴婢讲话么?”

惊愕地抬头,发现淼橘正支撑着下巴望着她,手里尚拈着根绣花针,“姑娘,你是在想我们主上了吧?”

李悦横了她一眼,将身子往后仰,避开淼橘灼热目光带给她的压迫感,没有回答。她总觉得这个丫头不简单,就象是杨天鹏特意安插在她身边监视她的。

杨天鹏……他说他叫杨天鹏,要他牢牢记住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