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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光武·秀丽江山(二十四史系列)(22) 四卷完结+番外

“伯姬!”刘秀难堪的喝止妹妹。

我忽然有种想笑却又笑不出的感觉,归剑入鞘,无力的走回床上坐下,一时无语。

“三哥,”刘伯姬小声的说,“你好没眼光,这么个天下少有的美人儿,却反被大哥后来居上,慧眼捡了去。”

刘秀轻咳一声,拉起刘伯姬的手,把她使劲往门外拖:“你又来做什么?不是说好在家陪娘的么?”

“大哥到家后老念叨着阴丽华……我来瞧瞧……”

“娘呢,身体好些没?”

“还是经常咳嗽,不过吃了三哥上次抓的药,夜里好睡些了……”声音渐渐远去,刘伯姬的丫鬟匆忙冲我行了个礼后,慌慌张张的追出门去。远远的,刘伯姬絮絮的声音仍隐隐传来,“三哥给我买的料子,我做了这身衣裳,可好看?”

“嗯,好看,什么时候你肯让哥哥们给你做嫁衣,你穿了会更好看!”

“庸夫俗子,怎入我眼……”

终于一丁点也听不见了,我却倚着门框,若有所思的发起呆来。

没眼光吗?刘秀没眼光?

我自哂而笑,他倒是个极其聪明的家伙,至少从不做亏本买卖,没眼力的应该是刘縯,我原以为他们刘家的伯姬姑娘该有多温柔贤淑,特别是看过刘元这样中规中矩、相夫教子的典型模范后,我对刘伯姬好奇心一度攀升。

没想今日得见,压根儿就不是我想的那样。

只怕也是个颇有主见的主儿!

刘縯啊,是该说他粗线条,还是该说他对家人太不关心?刘伯姬的性格和他形容得何止相差十万八千里!

我摇了摇头,回身嘱咐胭脂:“给我烧些水,我要洗一洗!”

胭脂愣了下:“姑娘又要沐浴?”

“不行么?”天那么热,我又好动闲不住,没一天洗上两回,已是在挑战我的忍耐力了。

“诺。”胭脂低头,乖觉的出门烧水。

谶语

刘伯姬比刘秀小四岁,比我却整大出五岁,像她这样年纪的女子,在这个时代本该早嫁作人妇,她却至今仍待字闺中,不得不令人称奇。

刘伯姬来了几天,几乎一睁眼就缠着我,害得我都没法再专心练剑,就在我被她缠得没法,打算卷铺盖走人时,邓晨转了信笺给我,我一看顿时傻了眼。

信是阴兴写的,言道:“大哥已去长安游学,姐姐可在邓府多盘恒数月……”

吧嗒!竹片落在地上,我突然发现自己非常想念平静无波的阴家,虽说有时候静得仿若一潭死水,但比起每日受刘伯姬好奇的唠叨,我宁愿沉到那潭死水里去。

住在邓家的最大收获,莫过于收服了邓瑾、邓卉俩丫头,至于老三邓巧,我心里虽然喜欢,却是万万不敢招惹的。周岁不到的小婴儿一会拉屎一会撒尿,我有次自告奋勇的带了她一天,结果被她搞得人仰马翻,即便是胭脂和刘元的一个小丫寰一起帮忙,也照样折腾得我心有余悸。

联想到大腹便便的邓婵再过两月就要临盆,也不知她这一胎是男是女,不由心血来潮,突然很想去探望她。可巧听说邓晨过几日受朋友邀请要去宛城赴约,我跟他说搭个顺风车,不会给他添任何麻烦,他听后愣了下点头,算是答应了。

到了当日早起,我拾掇了些刘元做的小衣小鞋,准备一并捎给邓婵,为了防身我又在怀里揣了把尺许长的短剑。才略略收拾停当,胭脂就在房门口催了:“姑娘,邓公子他们已经在大门口候着了。”

此时已近初秋,虽说暑气不足,可大晌午赶路仍是难免嫌热,是以才会赶早急急忙忙的上路。半拖半拉的到了大门口,只见道上停了一辆马车,车夫站在车驾上,却不见邓晨人影。正迟疑间,车帘子微微掀起一角,邓晨露了个头,喊道:“阴姬,上车!”

我莞尔一笑,“嗳”了声,提起裙裾,单掌在车辕上使力一撑便轻轻松松的跃了上去。抬头一看,邓晨半个身子探出车外,一只右手伸得笔直搁在半空,显然是想拉我的,却没料到我用这种方式自己跳了上来。

我冲他咧嘴一笑,邓晨收回手挠了挠头,嘴里小声的嘟哝了句,我没听清,可车内却很不给面子的响起一声嗤笑。

车帘子掀起,我张目一望,却见里头赫然坐着刘秀。他见了我,颔首一笑,彬彬有礼的打招呼:“阴姑娘。”

我一怔,万万没想到他也在车上。

这辆马车虽然宽敞,可身边坐了两名成年男子,其中一人还是我最不想见的刘秀,这不禁令我有种如坐针毡之感。

邓晨极为健谈,一路上不停的谈起王莽新朝近月来的军事行动,我突然想起那日撞见他们一帮子人在陋室中偷偷密谈,虽说最后不知道他们密谈的结果如何,但是邓晨有那大丈夫的雄心壮志,不甘墨守的心思,倒是已别我窥得一二。

刘秀一路只是微笑聆听,却从不对邓晨的话多做自己的任何见解。他这样与刘縯决然相反的态度,让我感觉,他就是一谨言慎行,不敢谋于大事的生意人。

不敢听,不敢讲,更不敢为!

同样是兄弟,为什么差那么多呢?我歪着头想了半天,还是没得出答案。可是我又不能指责刘秀所为乃是错的,毕竟这年头造反可是杀头的罪,并非人人都像我似的是从两千年后来的,很清楚的知道朝代更迭才是历史所趋。

“蔡少公乃是位奇人,据闻得其所谶之语,无一不准……”邓晨絮絮的说着,一刻也不停歇,很少见他这么健谈的男子,简直可比三姑六婆。

我悄悄打了个哈欠,所谓的谶纬之说,起源于秦朝,在佛教还未兴起的这个年代,这里的人们便信奉着这种迷信的预言行为,甚至还为谶言立书作图,称之为“纬”。“谶”和“纬”一样,都是一种变相的隐语和舆论。百姓愚昧,信奉谶纬,致使谶纬盛行,甚至还形成一种流派和时尚。

我对这样的话题不感兴趣。

马车缓缓驰入宛城时已近晌午,邓晨先送我去了邓婵的夫家,不过他没下车露面,所以开门的家仆也并不知情是舅老爷到了,对我这样的小人物光临显得不是很热情。可也合该我运气差,进了门一打听才知邓婵不在家,说是随夫君一块儿出去访客了。

靠!汉代的女子的确没有后世历代那样讲究三贞九烈,抛头露面、走亲访友也是平常之事,可她一个大肚婆,挺着那么大的肚子不好好在家呆着休息,跑东跑西,跑得我连顿午饭也没了着落,委实让我恼火。

将东西交给邓婵的贴身丫寰,我怏怏的从家里走了出来。到门口一看,邓晨他们马车正要走,车夫站在车驾上扬鞭喝了声“驾!”,我撒腿在车后面狂追:“等等我!等等——”

追了十几米,引得街上行人纷纷行起注目礼,那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车窗帘子撩起,刘秀奇怪的瞥了我一眼:“怎么了?”

我不理他,手脚并用的爬上车,钻进车厢:“表姐不在家,出门了。”

“哦。”他点点头,不再多语。

“那你在府里等她会儿。”邓晨插嘴。

“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跑得我背上都出汗了,我蹭了蹭肩膀,内里的亵衣单薄,是层纱衣,汗湿黏背的感觉很不舒服。

“那随我们去见识下蔡少公的厉害吧。”邓晨呵呵一笑。

我现在哪还管他什么蔡少公、蔡老公,只要能供我吃饭,他就是我大爷!于是点点头,摆出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来:“太好了!蔡少公的才学,阴姬仰慕已久!”

刘秀淡然的神色微变,将目光从窗外的景色中收了回来,别有深意似的的瞥了我一眼。我被他瞧得心里发虚,赶忙挺了挺腰,严肃的问道:“文叔君认为呢?”

他静静的看了我一眼,忽然笑了:“是,秀亦是仰慕已久。”

他的笑容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我已经很久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他的笑容了,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极具杀伤力,不管老的、小的,见了这样的笑容估计都只有缴械投降的份。

一时间,不由得看呆了。

脑子里混混沌沌的胡想着,怪道阴小妹对他死心塌地,估计也是被这样的笑容给误伤了,以至最后陪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到了目的地,胃里早饿空了,感觉走路都有点不着地的飘飘然,心心念念的就是想着赶紧让我吃饭吧。

这也不知道是谁家,屋主人又是谁,总之一进去就见厅里乌压压的坐满了人,一张张的餐桌后跪坐着各色各样的男男女女。我吞了口唾沫,跟着邓晨往一处角落里坐了,有三四个仆人过来招呼,摆桌、上菜、尊酒……动作极为麻利。

我早饿慌了,寒暄客套的话就留给邓晨去应付好了,我抓过木箸冲着案上一盘脍肉插了下去,入口一嚼,差点没吐出来。这家做的菜真是有够难吃的,这到底是狗肉还是鹿肉,怎么嚼在嘴里吃着更像是萝卜?完全没有一点肉味。

“怎么了?”许是见我表情痛苦,刘秀凑过身来,邓晨还没回来,他暂时坐我边上。

“你吃吃看。”我噘着嘴,咽也不是,吞也不是。

他狐疑的夹了一筷子,放嘴里,过了片刻,道:“还行啊,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