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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为偶(104)+番外

阿木沙礼从葛戴家回来后,反复揣摩着葛戴那句“收拾屋子”。

葛戴和皇太极夫妻以前都曾住过木栅,如果没猜错,葛戴口中的屋子多半指的仍是那间原先布喜娅玛拉住的大屋。据说自布喜娅玛拉离开建州,那间屋子便一直空关着,哪怕这五年来木栅频频添丁增口的,也没让出来给人住。

经过多方打听,阿木沙礼几乎已可认定那间屋里有古怪,想起自己小时候曾进去转过,可惜没能进到东哥的房间去看看。这个女真第一美女身上到底有何等样的魅力,能够让那么多人为她神魂颠倒?

一个月后,趁着努尔哈赤忙着准备送去北京朝贡的贡品,木栅当家的阿巴亥和孙带皆是忙得脚不沾地,无暇顾及其他,阿木沙礼先将佳穆莉接来家住,让她和豪格玩耍在一处,又引得两个孩子意动,吵闹着要去木栅找阿济格等人玩耍。

阿木沙礼顺理成章的将两个孩子带到了阿巴亥的住处,阿巴亥这会儿正忙自然没在屋里,十岁的阿济格半大不小,根本和豪格等小毛孩子玩不到一处,没多会儿,阿济格就耐心尽失的跑掉了。反倒是三岁大的多尔衮有模有样的拉着侄子和外甥女的手说:“我带你们去找松果托和肫哲玩吧。”

带多尔衮的乳母古齐末这会儿正奶着十五阿哥,抽不出身照应跑出去玩的多尔衮,又见阿木沙礼身边跟着两个丫头,便随口喊了刚刚陪着佳穆莉一块儿踢毽子的小丫头来。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德因泽,八岁了,奴才是洒水上伺候的。”

古齐末见她口齿清晰,能够一问三白,说明是个懂事的,便吩咐:“你跟着十四阿哥去,有什么事即刻回来禀告。”

“是,奴才知道。”

第二十七章

德因泽跟着多尔衮等一干孩子去了纳纳昆福晋的屋子,少顷,肫哲由乳母抱着闻讯赶来,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孩童玩耍在了一处,时不时的逗笑了一屋子的人。

阿木沙礼见时机差不多后,便借故单独出了屋子,悄悄避开木栅内走动的仆役,直奔那间大屋。

那间屋子多年未曾翻新,外墙和屋瓦看上去颇显陈旧,只是屋梁瓦棱,用料考究,透着沉淀的精致。门牖虽旧,但窗纸并不破烂,门扉上虽有微尘,却远非陈年所积。

阿木沙礼看了看门上挂着的铁锁,眉头微蹙。她绕着整间屋子转了一圈,每经过一扇窗户便用手去轻轻拉动一下,看似重复的动作却在最靠近配间时出现了意外。窗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手指间的触感异常,窗户在外力的作用下向外略微抬起一条缝隙。

阿木沙礼心中一阵激动,用力掀起松动的窗户。从窗口爬入并没有花费她太多的力气,这一年多来,许是调养得当,她体力恢复的不错,虽然还远不能骑马打猎,但翻个窗户还是绰绰有余。

屋内陈设与当年的记忆重合,就连炕上的毡褥、迎枕这样的物件也都摆放的井井有条。这样生活痕迹明显的屋舍,让她落地后险些吓出了一身冷汗。明明是一间无人居住的空屋子,为什么竟连灶台上都摆放着锅碗瓢盆,仿佛它的主人并没有离开四五年之久,而只是出门了四五天。

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她忐忑的拿起一件像是很随意的平在炕上的红色马褂,没想到入手触感异常柔顺,她“咦”了声,抓起马褂子,凑近窗边借光细看,发现那竟是一件身量不算太大的狐皮马褂——狐皮并不难得,难得的是这是一件至少用五张完整无缺,毛色无差异的火狐狸皮硝制而成。

她心中愕然,脑海里有个不祥的感觉一闪而过。没等她想透彻原因时,身后已然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你偷这火狐马褂做什么用?”

她吓得浑身一跳,猝然旋身,一双眼睛布满惊恐。

但只是一个瞬间,她便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傲然道:“偷?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偷东西?”

她身前的那个高大的身影冷冰冰的回答:“两只眼睛……我的。”

当她终于看清楚对面那人的长相后,她从惊慌中镇定下来。

“好放肆的奴才,八舅平时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敦达里并没有看她,极守规矩的双目垂睑,目光落在自己的鞋尖上,声音听不出任何喜怒:“八爷曾教过奴才,用人物,须明求,倘不问,即为偷。”

阿木沙礼怒道:“我需要偷这屋里的东西?”她佯作愤怒的将手中的马褂摔在地上,“不过是件狐皮马褂!这种东西难道我买不起?!”

敦达里弯下腰将马褂拣了起来,细心的拍去沾染的灰尘,抬头看向阿木沙礼的眼神中似有了一丝责怪。

第二十七章

被一个身份地位不如自己的人这般轻视,令她怒得差点儿失去了理智。敦达里虽是皇太极的侍卫,可他长相俊美,气质高冷,不笑时那双眼瞳仿佛能将他心中的不屑化作实质的利剑,生生的扎痛了阿木沙礼因为心虚而敏感脆弱的心。

她就像是一只被突然踩了尾巴的猫咪,奓毛而起。受不了敦达里太过刺目的眼神,她一巴掌挥过去。

敦达里眼神一变,颈脖略偏,他原本能够避过她绵软无力的袭击,可最后却保持了原状,生生的挨了她这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打破了屋内的诡异气氛,同时也唤醒了阿木沙礼的理智。

手心里火辣辣的刺痛,她保持着扬手的动作,呵呵的笑了起来。

可敦达里像是完全看透了她此刻的色厉内荏,没有在意她脸上那刚刚展现出来的精彩绝伦的高傲贵女表情,将手上的狐皮马褂放回炕上后,他淡淡的说:“福晋不妨开诚布公的说出来此的目的,好过像现在这样仓惶掩饰。”他好整以暇的神态,仿若刚才根本没有受她侮辱,挨她那一巴掌。

阿木沙礼面上不动声色,可心底却已是倒吸一口冷气。

她谋划来此的目的,正是想从这间屋子里翻出点布喜娅玛拉的旧物。按她的打算,是想凭着布喜娅玛拉的旧物去高墙内引得褚英相信她的谎言,然后借此煽动褚英的情绪。以上次褚英的表现来看,布喜娅玛拉对他的影响远远超过她的想象,这个世上,如果还有谁能够让褚英不顾大局、不计性命……除了这间屋子原来的主人,不做第二人可想。

阿木沙礼目光闪烁不定的望着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用力按捺下内心的惊骇,面上扯出一丝笑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无意中发现这间屋子的窗户未关,不过我不否认我是因为好奇所以才偷着进来想看看当年女真第一美女住的地方……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她举步绕开敦达里,作势往大门口走。

这个过程中,敦达里没有再开口说过话,阿木沙礼屏息走到门口,手指碰上门板的一刹那,没等她一直紧绷的心松上口气,敦达里已凉凉的开口:“门外上了锁。”

他说话的同时,她已作出拉开门的动作,配合着他的话,门向内拉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而后却没能被她成功打开。摇晃的门扉从外头被上了锁扣,随着她的动作,门外的铁锁发出当啷当啷的声响。

她的脸骤然涨得通红,猝然转身,怒目而视:“你从哪里进来的?”

敦达里云淡风轻的答:“你从哪进来的,我便也是从哪进来的。”

她神情变幻,瞬息间脑子里已转了无数个念头来:“你耍我?!”

她几乎已经能肯定自己被他耍了。

果然,敦达里面不改色的伸手拍了拍腰带,虽然看不见他到底把东西藏在哪的,可是那清晰的铁器叮当撞击响,很清楚明白的让她认知到,那就是屋外门锁的钥匙。

第二十七章

阿木沙礼眼角抽搐,脸色瞬间笼罩上一片阴翳:“那扇窗户是你故意留的?你故意引我进来?”她戒备心起,眼中闪现狠戾之色,“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敦达里没说话,目光低垂,依旧落在鞋面上。

阿木沙礼浑身发颤,良久后,伸手用力一拍门板,尖叫道:“把门打开!”

敦达里道:“你进木栅时,我便看到了……”

她突然安静下来。

“去阿巴亥大福晋院子前你曾经在经过这里时盯着这里看了很久,那时候,我正在屋里。你在离开大福晋住处,前往纳纳昆福晋住处时,又向这间屋子凝视了很久,那时候,我正从纳纳昆福晋的门口出来……”

“你想要干什么?”

“这句话应该奴才问您才对。”

“呵,奴才?好个奴才……你是八舅的奴才,可不是我的奴才。你不必在我跟前惺惺作态了,你设了这个局引我翻窗进屋,究竟图的什么?”

“福晋既然不肯坦言,那不妨由我来猜上一猜吧。”他不徐不疾,声音波澜不惊,“去年五月里,福晋去高墙见过阿尔哈图土门了吧?”

阿木沙礼脸色一变,抿了抿唇道:“那是我阿玛卡,做儿媳的去探望一下有什么不对?”

敦达里抬起头来,飞快的瞥了她一眼:“你可不像是如此孝顺懂事的儿媳……我觉得,比起孝心,你应该是对他满怀怨恨才对。褚英被囚禁的这两年来,除了出入不得自由之外,吃穿用度上倒是一点儿也不差什么,比起当年你被囚禁在高墙地牢时食不果腹,险些困顿饿死的惨状相比,这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