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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为偶(119)+番外

噶布喇今年已有七岁,正该是进学启蒙的年纪,可惜这孩子被娇养坏了性子,人特别调皮,读书识字不行,骑射也学的不好。巴布泰忙着寻花问柳,在女人堆里厮混,他自个儿的教养都成问题又如何去教导自己的儿子?噶布喇的额涅盈哥,初时倒是还对儿子要求严格,后来巴布泰三娶了个女人进门,长得那个妖娆,若说二娶的瑚图林娥是朵清纯柔弱的白莲花儿,那这次娶进门的就是个妖精,全身上下透着股不正经的样儿,偏她还是个牛录额真的女儿,巴布泰爱的跟什么似的,非要娶她当妻,事事顺应着她。一时倒将前头娶的两个福晋和几个小福晋统统给扔到了脑后,他额涅嘉穆瑚觉罗氏教训了他几次,都因为他那句:“我子嗣单薄。”给无奈的顶了回来。

盈哥吃了那三娶的福晋费莫氏几次亏,哪里分得出心思管教儿子,又怕儿子在家里中了暗算,便将他送到汗宫来给孩子嫲嫲带着。嘉穆瑚觉罗氏生了那么多儿女,偏偏她的两个儿子巴布泰和巴布海子嗣缘都很弱。巴布泰婚后九年妻妾众多,倒也得过几个孩子,可最后都没养住,只得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巴布海婚后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生生急煞人。

嘉穆瑚觉罗氏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孙子,隔代疼爱更是没了顾忌,百依百顺,把个孩子纵容的文不能、武不成。

阿巴亥料定噶布喇长大了就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哪里愿意自己的儿子与这样不成器的东西厮混在一起,当下拉下脸来,对多尔衮呵斥道:“你也半大不小了,怎么还是这般淘气,你哥哥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早已开始识字了,你却成天只知道在外头玩,还带坏你弟弟。”

多尔衮被骂的低头不敢吱声,他不过五岁,可是五官却已看得出和他阿玛长得十分相像。阿巴亥生他时遭到冷遇,日子过的十分艰难,难免有所怨气,后来生了多铎方才转运。可与她对长子的期待和对幺子的疼爱相比,分到多尔衮身上的关注就少之又少。若非此子类父,阿巴亥怕是少不得要将偏心发挥到极致。

“额涅!”多铎素来是个嘴甜的,见额涅骂十四哥,忙跑过来抱住了额涅腿,奶声奶气的仰头求情,“额涅是我不好,你别怪十四哥哥。我保证我以后会乖乖的,听额涅的话……”

阿巴亥被小儿子软软的抱着撒娇,心中怒意顿消,忍不住将多铎抱起,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你什么时候当真听过额涅的话。”

多铎搂着额涅的脖子,在她两颊狠狠亲了两下,叭叭直响:“我很乖。”回头看了多尔衮一眼,又忙不迭的在阿巴亥脸上亲了两下,“十四哥哥也很乖。”

阿巴亥被小儿子逗笑了,心里软的像是化作了一滩水,正欲反亲多铎两下,没想眼角瞥见有团大红色的影儿似球一样滚到了她的脚边,她低头一瞥,发现是那个穿红衣的小姑娘,正仰着头看着他们母子。那张脸珠圆玉润,肤白嫩滑,两颊肉嘟嘟,煞是可爱,眉疏目清,一双杏元大眼,眼瞳黑白分明,长长的眼睫忽闪忽闪的眨动,眼珠清润,眼神清澈,带着一丝丝的羡慕。

这么一瞬间的正视,阿巴亥只觉得心上一悸,隐隐觉得这孩子有点儿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哪家的孩子。见她生得实在讨喜,便低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儿一愣,那丝渴求的淡淡羡慕收起,眼眸笑眯眯的一弯:“回乌库嫲嫲[1],我叫兰豁尔。”

阿巴亥被她的笑容晃得又是一个闪神,只觉得刚才的熟悉感消失殆尽,倒是另有一种莫名的熟稔生起,对眼前的女孩儿心生好感,只是依旧捉摸不着头绪。

阿巴亥放下多铎,伸手去抱她,却猛然发觉她长得比多铎还扎实,一个不留神被她的重量一压,坐倒在炕沿上。阿巴亥笑道:“还是个小胖妞儿。”将她抱到自己的膝头坐好,近看愈发觉得这个女孩儿生的讨喜,不由笑问,“这是谁家的孩子,生得这么好。”

孩子群里有个人影正要站出来回话,那正在炕上泼猴打滚的噶布喇已抢先指着那人叫道:“是她家的!她——她家的!”

阿巴亥厌恶的皱了皱眉,撇下噶布喇,抬头看去,发现走到自己跟前的正是舍礼。

舍礼毕竟年长了几岁,又是个女孩儿,心思可比噶布喇细多了,她在阿巴亥跟前不敢放肆,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后,回答道:“是我大哥岳托的长女。”

“哦?”阿巴亥抱着兰豁尔细细打量,兰豁尔睁着一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好不认生的由她打量。

阿巴亥看着这孩子的眼神,突然觉得方才那消失的熟悉感又回来了,不由心头一热,忍不住轻笑:“怪道呢,这眉眼可不就是像她玛法么。”心里细细算了下这个孩子的年龄,“这孩子养的可真是好,三岁多的孩子长得比四五岁的还结实。”

她越看越欢喜,忍不住想抱回去养在自己身边,可看这孩子养的那般好,精气神十足,身上穿的皆是新衣新裤,料子也是极好的,向来父母长辈俱是爱若至宝的,自己怕是讨要不着。她也深知努尔哈赤行将老迈,这两年栅内再没孩子出生,她这辈子怕是不能生有个这般乖巧可爱的女儿了。

她心中遗憾,忍不住将兰豁尔抱紧了些,玩笑逗趣道:“兰豁尔,你喜欢和这些个皮猴儿玩耍么?”

兰豁尔似懂非懂,见她伸手指了指多尔衮和多铎,便点头欢喜道:“喜欢。”

第三十五章

“那你随乌库嫲嫲回去,和乌库嫲嫲一起住如何?”

兰豁尔眨了眨眼,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

多铎兴奋的嚷道:“好啊好啊!兰豁尔住我们家!不要回去了!”

舍礼不由露出一丝急切之色。

兰豁尔终是摇了摇头,奶声奶气道:“我要和阿玛、额涅、姑一起住。”

舍礼微微叹了口气,眼神流露出一些惋惜。

“你额涅生了弟弟,不喜欢你了,你不如和乌库嫲嫲住一起,乌库嫲嫲保证只喜欢你一个。”

不知为何,阿巴亥虽是戏言逗弄,兰豁尔乌黑清澈的眼眸中却是闪过一丝受伤的,阿巴亥却浑然未觉,依旧将她抱在怀里,只顾说笑:“还是到乌库嫲嫲家来吧,乌库嫲嫲家有这么多人陪你玩,你家弟弟还小,成日里黏着你额涅,他可不会陪你玩……”

兰豁尔抿紧着嘴,一双水汪汪的的眼里蒙上一层水汽。舍礼见状,忙上前将险些儿红了眼圈的兰豁尔抱下阿巴亥的膝盖,掩饰道:“这可不成,我们兰豁尔可是爱新觉罗家第一个曾孙,不仅她阿玛额涅稀罕,我阿玛只要一回家也总惦记着她呢。”

这话带着笑,说的又俏皮,倒引得这屋子里的大人孩子一通笑。

孙带在旁却是不苟言笑,冷不丁的说了句:“这孩子的眼睛生的好,倒有几分像大阿哥家里的……”

她没把话说完,只是瞥了眼阿巴亥。

如今代善虽然封了大贝勒,可也有不少人为了逢迎或是故意讽刺代善,把他叫做大阿哥。阿巴亥看孙带,似是别有用意,实在摸不清她说的是已故的褚英还是大贝勒代善。

孙带的眼神实在太刺痛人眼睛了,阿巴亥不知怎的,突然心内发虚,于是假装没听见,故意扭过头去。

孙带显然不愿这么放过她,只闲闲的道:“以前东哥嘴刁,爱吃大贝勒家的饭菜,没想到大贝勒家的厨娘十几年来都没换过,饭菜依旧那么引人垂涎……大贝勒真是个念旧的。大福晋,您说是不是呢?”

阿巴亥眼皮一阵跳动,面上一阵绯红,忙借着起身化解尴尬:“我倒是不太清楚。”作势掸了掸衣服上本不存在的灰尘,她笑吟吟的和孩子挥手,“时候不早了,我那还有一堆事没干呢。多尔衮,多铎,你俩跟我一块儿走。”

这么一打岔,孩子们最后也都被仆妇们各自领回家去。

舍礼带着兰豁尔向孙带和肫哲道别,出屋后在汗宫内路遇一身落拓的达海。

舍礼敛身为礼,兰豁尔却被蓬头垢面的达海吓了一跳,怯怯的躲到舍礼身后去,待达海走远,方望着他的背影道:“姑,那是会吃小孩的怪人吗?”

“胡说!那是达海巴克什,是我们大金学问最好的文臣之一。”

“可是苏宜尔哈嫲嫲说,宫里有很多专吃小孩的坏人……”

“你少听那老妖婆胡说八道!”

舍礼进过司文翰读过一年书,虽然最终因为资质问题没有多大进益,但正是她觉得读书识字辛苦,非等闲之人能够学的,比之骑马渔猎更难,所以更是对懂学问的人报以敬意。

其实刚才见阿巴亥动了收养兰豁尔的心思,她面上不便表态,心里却是高兴的。若是兰豁尔随了阿巴亥去,或许就可避免任由那个老而蠢的刁奴不怀好意的教唆,把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教坏了。

家里有个混世魔王般的二哥已经够了,兰豁尔毕竟是女孩子,若性子也纵成硕托那样,岂不是全毁了?

——————[1]乌库嫲嫲:满语发音unggumama,曾祖母的意思。

第三十六章

努尔哈赤有意将孙带许给恩格德尔,这个消息已经悄悄在汗宫内传了好一会儿了。孙带摆出姿态不愿出嫁,逼得急了,她用匕首架在自个儿脖子上,当着努尔哈赤的面在自己身上划拉出一道血口子。面对一身的血迹,阿巴亥被吓得尖叫,而孙带却无比镇定,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中,闪耀着誓死不从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