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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为偶(14)+番外

“你个杀千刀的混账!”苏宜尔哈尖叫,犹如厉鬼一般,“福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填命!”

尼满怒吼:“你真疯了啊!爷还在这里呢,你疯够没?”

苏宜尔哈瞪着满是红血丝的眼,恶狠狠地瞪向代善:“爷——”她的叫声凄厉,高亢尖利,“里头接生婆子问,爷是要大人还是要孩子?爷——您说,您是要哪个?您要哪个?您为什么不吭声?”

尼满觉察出异样,急忙拦腰抱住自己的妻子,不让她轻举妄动。

苏宜尔哈拳打脚踢,死命挣扎,伸长手抓向代善,眼中热泪跌落:“要不然奴才替您说,您其实哪个都不要!他们母子,您哪个都不稀罕,您稀罕的不过是……”

“啪!”尼满一巴掌扇过去,打断了苏宜尔哈的疯言疯语。

苏宜尔哈被扇飞,身子转了半圈,一跤滚跌在地。

尼满慌乱地向代善解释:“这婆娘自打怀孕,就性情大变,疯疯癫癫的,爷您千万别动气。奴才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

代善面无表情地看着尼满,尼满跪下磕头,额头砰砰砰地砸在地上。

“起来吧。”代善没打算追究,却也没看过地上的苏宜尔哈一眼。

尼满额头磕出血痕来,他面带感激地爬了起来。幸好是好脾气的二爷,换成其他主子,以苏宜尔哈今日口无遮拦的冲撞,便是当场打死都无可厚非。

代善吩咐一个仆妇:“去把接生的嬷嬷叫出来,我有话要问。”

尼满悄悄地将苏宜尔哈扶了出去,不一会儿,接生婆子双手满是鲜血的走了出来。

那婆子一走近,扑鼻的血腥气便直逼而来。代善皱了眉头,问:“里头什么情形?可有凶险?福晋……可好?”

那婆子扑通跪地上了,带着哭腔:“爷饶了奴才吧,奴才无能。福晋……是难产,那孩子没足月,胎位不正,照这情形,得是一只右脚先出来。”

代善的脸色白了下,他那双温润的眼眸慢慢渗出一抹怅然。

“我……只吩咐你一句话,孩子我要,大人,我也要。他们两母子若是有任何闪失,你便给他们殉葬吧。”

代善的话,不急不躁,清清泠泠,听起来没什么火气,可每一个字都让那婆子心惊胆寒。

说完,代善起身,离开正屋,头也没回一下。

那婆子全身一软,瘫倒在地。

第九章 孟古姐姐(1)

李佳氏在床上号叫到了第二天中午,拼死生下了个男孩。正屋门前悬挂起了小弓箭,当消息递到小木屋时,坐在炕上一宿没睡的代善终于松了口气。

“是么,又是个阿哥啊。”代善的语气淡淡的,报讯的奴才摸不准主子爷的喜恶,正想着这回算是无功而返了,代善却又说道:“府里每人多赏一个月的例钱,以作庆贺。”

奴才大喜,磕头道:“嗻,奴才这就去大门外放两挂鞭炮去。”

“尼满呢,让他去栅里一趟,跟贝勒爷报个喜讯。”

那奴才愣了下,犹豫道:“尼满回家去了,他……他婆娘肚子痛,要生了。”

尼满成亲后两口子其实就住在二阿哥府后街的一条巷子里,离这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来去甚是方便。只是尼满一向遵守规矩,从不在当差的时候擅自离岗。

“尼满家的,要生了?”代善回想尼满妻子的模样,却发现对苏宜尔哈实在没什么太深刻的印象。“既如此,便由你去栅里跑一趟。若是萨济富察大福晋不在,你通禀告知八阿哥也是一样的,记得,不要在外滞留,去去就回。”

“是,奴才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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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宜尔哈在家生孩子,李佳氏生完人就昏迷不醒,一连三天,内宅没个管事的人,鸡毛蒜皮的大小事都归到代善跟前,要他拿主意处理。代善被这些琐事缠身,只觉得被那些刁奴缠得一个头比两个大,偏偏平时用的最顺手的尼满告了假不在身边。

等连家里捡了马粪,用了多少,今日谁负责去打柴,柴火少了不够烧必须得去买这类的事也禀到他面前时,代善终于坐不住了。

直到皇太极带着贺礼上门的时候,代善才想起来孩子都出生两天了,这洗三礼却完全没有准备。

皇太极让人把礼物往明间里一放,望着门帘子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西厢门,关切地问道:“二嫂子可醒了?”

代善摇头,叹气。

这时西厢房的门帘子一动,岳托的奶妈子抱着襁褓从房里出来,一脸的愁苦:“爷,小阿哥身子弱得很,还不大肯吃奶。而且……”她为难地看着代善,“奴才这三天要看顾两位阿哥,怕是……照应不及。”

照应不及是真,但家里还有其他仆妇,只是眼下没个管事的主母,躲懒的人就多了。自己又不是小阿哥的乳母,犯不着担这身干系。况且瞧小阿哥这不足月的孱弱病态,怕是要养不活。

代善这才想起小阿哥的吃奶问题来:“福晋事先没找好奶妈子?”

“原是定的尼满家的,只是谁也料不到福晋会提前生产。”

代善想了想:“找人去尼满家看看,他家里的生没生。”

乳母心想,就算是生了,总不能还没出月子就把人拖来干活吧。这远水解不了近渴,岂不是白搭。

皇太极突然说道:“二哥,我看你家里也着实乱了些,二嫂还没醒,你一个人大男人要照顾两个孩子实在忙不过来。”他指着襁褓,“先让这个奴才抚养着小阿哥,我把岳托带回木栅去,由我额涅看顾几日。岳托大了,可以吃些米粥,偶尔吃些羊奶马奶也使得,再不济,六格格那还有个奶妈子,奶水也是足的,不愁就一定吃不上奶。”

第九章 孟古姐姐(2)

代善犹豫着:“这样……岂不是太麻烦福晋了。”

皇太极不以为意地笑道:“不妨事,我额涅整日里住在栅内,不爱外出,我又忙着替大福晋分担庶务,无法时常陪伴。正担心她寂寞,岳托阿哥交给她抚养正是两相齐美的好事,岂会麻烦。何况……我表姐也可以过去帮忙,她比我额涅还寡僻,成日里不出屋子,也不喜与任何人打交道,我相信有岳托阿哥在,必能博得她们的欢喜。”

代善脸色放软了,眼神柔和似水:“是么?那就……麻烦福晋了。”

岳托乳母抱着小阿哥,欲言又止,可最终却没敢提出异议。

岳托自生下来就由她抚养,加上李佳氏平时恩威并重的敲打,她对岳托可谓全心全意的付出,把岳托交给旁人照应,还不让她跟着去,哪怕对方是木栅里的福晋,她也不能放心啊。

只是主子都答应了,她一个小小的奴才又能说些什么?

暂且权宜吧,只要福晋能醒来,到时候由她拿主意,岳托自然就能抱回来了。

皇太极回去后,家里又开始忙着收拾东西,但凡岳托用得到的都打好了包裹,果然没过一个时辰,从木栅就过来了两名年轻仆妇并一名上了年纪的嬷嬷,说是孟古姐姐特意派来接岳托阿哥的。

代善这头才打发人送走岳托,没等喘口气吃上一口热饭,哭丧着脸的尼满半死不活地过来了,代善差一点没认出人来。不过三日未见,尼满眼袋乌黑,眼睛里满是血丝,人憔悴得不行,走路都是打着晃悠的。

“爷……”尼满跪在代善跟前,刚开了口便哭。

代善只觉得心烦,他这几日都快被琐事烦死了,没想到一向讨喜的尼满连这点眼力见也没有了。可即使如此,代善仍是按捺下情绪,语气温和地问:“这是又被你媳妇骂了?不过是挨她两句话,值得如此么?当初给你指这门亲,问过你,你可是欢天喜地说乐意的……”

“爷……”尼满涕泪满面,“奴才媳妇疼了一天一夜,终于把孩子生下来了。”他突然悲鸣,泣不成声,“可奴才不敢对她说,那孩子落地就没气,接生嬷嬷说是在肚里憋太久,救不活了。她昨儿个醒了没顾得上问孩子,只听说福晋产后一直昏迷,便闹着要过来伺候。我安抚不住,她一直闹到今儿早上,我只得哄她说福晋醒了,母子平安。她安了心,睡了一觉,方才突然醒来问我要孩子……爷——”他抱住代善的腿,嚎啕,“我上哪给她找个活的孩子啊!”

代善浑身一震,人也瞬间呆滞了下。

尼满痛哭流涕,身子直发抖,显是伤心到了绝处,偏又不敢在妻子面前提及,隐忍至现在,见了主子,情绪方才一下子崩溃了。

代善百感交集,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看了眼房门紧闭的西厢门,那里隐隐透出的血腥气还未散尽,浓重的药草味将整栋屋子都笼罩住了。

他将尼满拉了起来,喟叹:“你且回去,好好照顾她,别惦记着回我跟前伺候,回头我请汉医去你那儿一趟,给你媳妇瞧瞧。”

话还没讲完,西厢那里传来一声惊呼,然后一个小丫头脸色惨白地从房里蹿了出来:“爷,福晋血崩了——”

第九章 孟古姐姐(3)

木栅,孟古姐姐住的屋子,母子两个正目光一致地看着悠车里的小孩子。

皇太极看了看安睡的岳托,和满月时见过的那个小不点相比,这会儿的岳托明显肥了好几圈。圆脸圆胳膊圆腿,捏哪都是一团肉,手感很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