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谁与为偶(149)+番外

敦达里将伤口处理妥,然后索性一屁股就地盘腿坐下:“界藩城里你有两处私宅吧。”

阿木沙礼一听,先是呆愣,等细想明白后,又气炸了:“你什么意思?你又派人查我?”

“两处宅子一处在外城,一处在内城。外城的圈了地还没动工建,倒是内城的那一处,一千多名人夫日以继夜的赶工,现在院舍应该盖的差不多了吧。嗯……比隔壁岳托台吉家的房子可造的快多了。”敦达里波澜不惊的叙述说,可这些话听到阿木沙礼耳中,却已是犹如惊涛击石般震撼,“你的前夫待你倒是十分体贴,连你再嫁的陪嫁都细心打点好了。这话说出去怕是没人会信,谁能想到武尔古岱都堂大人家的大格格,身家不比一个贝勒爷小呢。和离析产,国欢阿哥真是个豁达大方的人,你如今身家不菲,还愁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呢?即便你不会生育,我想凭着这些财产,也会有大把的男人愿意把你娶进门……”

阿木沙礼恼羞成怒地扬手,敦达里抬头攥住她手腕,这一巴掌没能落到实处。

“你传信约我出来,不惜暴露你正白旗安插的眼线,就为了言语侮辱我?”阿木沙礼两眼赤红,“你也配算是男人?呸!”

敦达里不气不恼,淡定地用指腹拭去她啐到面上的唾沫,仰头,目光与她直视:“我约你出来,非是四贝勒爷的主意。”他的眸底透着真诚,在那个瞬间,她心里竟生出一种困惑,仿佛他此刻说的话发自于肺腑,他与她之间并不是宿敌,而是挚交好友,“汉人有句话,叫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格格,作为一个无儿傍身的女人,你实在是太过富有了!”

第九章

阿木沙礼并非愚钝的蠢人,敦达里语气诚恳,如果一开始他话中夹枪带棍,调侃中带着浓浓嘲讽,但此刻他话中略有影射,虽未直白坦言,也已含蓄的将利害之处挑明。

她不过才十八岁,虽然和离归家,但娘家毕竟不是她常住之地。以额涅的性子,迟早是会替她找一门亲事谋划再嫁的。和离归家之时她也曾考虑过这事,凭她胡搅蛮缠撒泼耍横,大约能在阿玛额涅跟前拖上个两三年,届时佳穆莉就该议亲了,她这个长姐赖在家里实在不像话。如果自己有个儿子傍身反倒比现在这状况好很多,她手里有的是银子,不用依靠男人来撑门户。只可惜……她唯一一次怀孕产下的,却是一个如今不知死活的女儿。

“是谁?”她误以为是自己的身家财产露了眼,招人惦记,那起子坏心眼的东西想打她的主意,意欲使坏招强娶了她去。“哼,我若不肯嫁,难道那些人还能逼迫我阿玛还能强嫁女儿不成?”

敦达里笑了笑,果然这个小女人脑袋里想到的只能是那浅薄的一层。

“你的钱是从哪来的?”那双丹凤眼眯起,星眸流转,说不尽的旖旎风流,他眼眉生笑,可说出的话却是无情寒心,令人生畏,“财不露白,既然你有多少身家能被人轻易识破,难道聪明的人不会首先想到,这财富的源头是从何而来吗?”

“国……”

“是啊,国欢阿哥。”他轻轻吐气,“一个病体缠身,常年休养的阿哥,拿不起弓上不得马,挣不来军功进不了衙门,除了一个大汗嫡孙的身份,什么职位官爵统统都没有……可是放眼整个赫图阿拉城,大汗的孙子能有多少?远的不说,就说大贝勒家的次子硕托阿哥,你看他,论家世身份,比国欢阿哥是要强些还是差些。”

阿木沙礼心头惶惶:“他们……硕托,国欢……”

口中语无伦次,但她心中早已明了,比起如日中天的代善,已经被定罪处死的褚英,不仅不是国欢的助力,反而是个污点。因为褚英,杜度、国欢,还有尼堪,每年在新年宴上,都讨不到努尔哈赤的欢喜。反倒是硕托,自小不思进取,在整个家族里都是个混人纨绔,偏偏努尔哈赤待他甚为怜爱。

“格格是否有个原本嫁去叶赫现在却住回娘家的姑姑?”

阿木沙礼嗫嚅:“啊……是。”心头一凛,猛然回神道,“你提她做什么?难道说……”

“家大业大,人多……口杂。”

她心头大乱,隐隐抓到了点什么,却一时有整理不清。

似乎因为自己贸然和离归家,且带回家的财产不菲,遭人眼红。且这事被有心人算计着追根究底已经寻摸到了国欢身上,她与国欢做了这么些年的夫妻,她虽从不过问他在外头做的事情,却也隐约晓得他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门道,她所享受的衣食住行,其实已优渥于自己娘家甚多。

“国欢……”这一刻,望着敦达里那双琉璃般的眼瞳,她忽然生出一丝悔意,自己,或许真不该与国欢和离。她虽恼了他,却也并非铁石心肠真要置他于死地。她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共处一室,她闹了一年,所求的不过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赫图阿拉外城,寨桑武别院。

莫洛浑带着硕托上门的时候,寨桑武正冲着他的福晋王佳氏发脾气,而起源不过是天热他嫌王佳氏泡的茶水太烫。茶水第二次端上炕桌,他不过是手指作势端了下茶盏,下一刻便已将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到了地上。

“笨手笨脚,怎么说都说不好,连杯茶都沏不好。吃的比猪多,干的比牛还不如!”

寨桑武原先住在内城,作为舒尔哈齐的儿子,他们兄弟几个分家后其实都没搬远,就着原先老宅子的地皮,把木栅栏拆了,然后重新砌了栅栏划分了院子,这就算分家立户了。舒尔哈齐刚过世的时候,阿敏抚养未成年的弟妹,兄友弟恭,不说特别可亲和蔼,但至少也勉强过得去。直到阿敏掌管了镶蓝旗,成为了二贝勒,依附于阿敏旗下讨生活的寨桑武几个成年的兄弟日子就不太好过了。阿敏与寨桑武矛盾日久,只是向未挑到明处,偏去年阿敏的生母富察氏因为女儿娥恩哲改嫁给了阿巴亥的亲弟弟,一时得意忘形与寨桑武的元福晋瓜尔佳氏炫耀,二人口角争执,最后闹的一发不可收拾。

富察氏说寨桑武做了缺德事,且言而无信,扬言要让阿敏将其逐出赫图阿拉。瓜尔佳氏与她从争执发展到最后厮打。富察氏找阿敏福晋辉发那拉氏的额涅哭诉,挑唆着亲家母将此事捅到努尔哈赤跟前。努尔哈赤得知后让四贝勒皇太极彻查。经审理,最后判定富察氏传播谣言,将造谣的一村妇、富察氏、瓜尔佳氏尽数斩杀。

皇太极判令极重,但阿敏与寨桑武最后都没替额涅、妻子求情,这事将将过了没多久,阿敏与寨桑武的关系却日渐生冷,寨桑武被阿敏的厚此薄彼欺压得不行,找四贝勒皇太极寻求公道,却也没法让阿敏改变主意,寨桑武一气之下搬到了外城别院处。

王佳氏是今年续娶的继室,年轻貌美又小意温柔,只是出身不高,和五大臣之一的费英东家的格格相比,差了一大截。瓜尔佳氏原是他生母去世前怕他无所依,求着哥哥费英东聘了内侄女为儿媳,瓜尔佳氏为人娇气泼辣,表兄妹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的感情。瓜尔佳氏生前寨桑武只顾寻欢作乐,很少顾及她的感受,瓜尔佳氏这么一去,寨桑武反倒缅怀伤感起来,时不时的念起瓜尔佳氏的好来,此消彼长,便难免越来越看王佳氏不顺眼。

莫洛浑一行人的到来,恰好替王佳氏解了围。

第九章

王佳氏忙讨好地吩咐侍婢厨娘准备酒菜,又欲将小姑布尔吉,还有另外哈达那拉家的那位小姑奶奶迎去西厢去招待,好让莫洛浑、硕托、叟根等几个爷们喝个痛快。却不料又被寨桑武骂了个正着:“偏要你在这多事,让她们留下,你,出去,催厨房动作快点!”

尼果济也不劝和,脸上挂着笑,而布尔吉更是置身事外一样,从进门便自顾自地找了处清静的角落坐下,拿出带来针线活计埋头做起来。

王佳氏愈发尴尬窘迫,脸红红地急慌慌退了出去。

少顷,席面置办妥帖,寨桑武与莫洛浑几个推杯交盏,没多时便有了几分醉意。

寨桑武问硕托:“你就一直躲在外头不曾回家去?”

“回家去做什么?嫌命不够长么?我阿玛要杀我呢。”一只手夹着菜塞嘴里嚼着,另一只手却是搁在炕桌下,手指往左侧尼果济的腰胯上摸去。

尼果济咯咯娇笑,面若桃花,媚眼如丝。

叟根紧挨着尼果济坐在另一边,尼果济扭腰躲硕托摩挲的时候,上身便往叟根那倾倒。叟根伸手搂了个正着,油汪汪地嘴往那檀口上印去。

尼果济娇喘着嘤咛一声:“不要呀,姐夫……”胳膊柔软无力地推了推,微侧首,含羞带嗔地看向对面的寨桑武。

寨桑武仿若未见,自斟自饮:“你就没个打算?”

他的正对面,隔着二十步开外的南炕上一角,布尔吉坐在靠窗坐着,阳光从高丽纸糊的窗牖照进来,光芒稀稀疏疏地洒在她的身上。由始至终,她都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低头穿针走线,看似忙碌不停,实则偶尔间隙她会停顿,两眼放空的发呆。

叟根撅嘴追着尼果济亲吻,尼果济躲闪着背过身去,却被硕托逮了个正着。硕托手指擒住尼果济的下颚,往那唇上琢了一口,惹得对方一阵娇喘惊呼。硕托笑着回答寨桑武:“我能有什么打算,只等着熬过这个月,待迁都的事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