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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为偶(44)+番外

听到笑声后的阿木沙礼身形一僵,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过身來,而后,她像是个见到鬼一样,甩手将木棍扔出老远,一双手藏在身手,脸上表情僵硬地冲他尴尬一笑。

“你这是在跳大神祈福?”岳托似笑非笑地调侃。

许久沒注意过,这个表妹比记忆中蹿高了不少,以前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这会儿已透出几许少女的婉约姿色,她的头发不长,头顶两侧梳了两个小小的丫髻,鬓角的短发拢起,最后编成两条小辫子垂在胸前。

这会儿听了他的话,那张脸噌地像是烧着了火,赤红一片。

岳托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不忍心再逗他,他向來是个冷情寡言的性子,今天这样主动跟她说出这邪已经算是意外了。

“你姑姑昨晚沒回家,家里头担心,我來看看情况。”事实是早上济兰借題发挥,在代善跟前沒事找事说了萨茵许多不中听的话。

萨茵这两年突然得了代善的宠爱,接连生下一女一子,那个小儿子才三个月,长得甚是可爱。济兰早上指桑骂槐说萨茵不在家带孩子,跑出去一晚都不知道上哪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哪个野男人私奔了……代善却只是不理她,收拾停当就离家去了衙门办公,济兰沒了发泄对象,就开始随便逮人开骂,到后來闹的实在不像话了,岳托这才借口说自己亲自出來找人回去,脱身跑了。

阿木沙礼脑子浑浑噩噩的,完全沒听清楚岳托说了什么,她只是笑眯眯地冲他点了点头,管他说什么呢,她点头总是沒错的吧。

岳托看她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样子说不出的可笑,憨憨的,傻兮兮。

鬼使神差的,岳托突然问了句:“你阿玛给你定了亲事沒?”

她仍是憨憨地笑,一脸的懵懂天真。

岳托站在她七八步开外,两个人隔着花坛子两两相望。

大门到正屋的必经之道上,熟门熟路正慢悠悠地往里走的国欢,突然站住了脚步。

“沒有啊。”她眨着眼回答。

他往前走了两步,踩踏上那丛被她击打得七倒八歪的草木,抬起胳膊伸出手去。指尖触到她面颊的时候,他的手略略往上一抬,五指张开,掌心落在她头顶。

“是我高估你了。”他在她头顶拍了拍,收回手。

阿木沙礼有些愣怔地看着他收回的手,心里惊讶他的掌心居然会那么粗糙,布满老茧,如果只是看他的手,根本想象不出这是一个少年人的双手。

“岳托哥哥……”情不自禁的,因为刚才的接触,她居然很大度地准备将这几年他对她的无视和冷漠一并原谅。唉,她真是个好说话的善良姑娘,对吧。

岳托已经从乱草堆上撤下,阿木沙礼正准备跨过草丛,跳到他那边去继续跟他说话儿,冷不防身后传來一声熟悉的呼唤。

“阿木沙礼”

她回头,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少年。

少年安静地站在那里,虽然长年病弱,但却一点也不显得单薄,他身材颀长,气息安详,远远望过去,怎是一句赏心悦目可以比喻?

“国欢哥哥!”她笑逐颜开地冲他挥手,“我在这里。”

国欢并不走过來,只是微笑地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候着。

他知道岳托的存在,可他却视若未见,仿佛这个角落只有他和阿木沙礼两个人。

岳托看了国欢一眼,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不管对方有沒有看见他,他只管做到礼数不缺就是。

国欢见岳托对他行礼,这才也慢吞吞地回了一礼。

正在此时,正屋那边响起一阵热闹的嘈乱声,阿木沙礼正惊疑不定时,讷莫颜已一溜小跑过來,边跑边兴奋地喊:“格格!格格!福晋生了!福晋生了个小格格!”

第三十一章 有女初成(1)

莽古济生的第二女,取名叫佳穆莉。

佳穆莉就像是阿木沙礼幼时的翻版一样,武尔古岱夫妇待这个小女儿爱逾至宝,无论是洗三礼还是满月宴,花费不菲,搞的全城轰动。莽古济抱着小女儿甚是春风得意。在佳穆莉的满月宴上,喝多了的阿敏甚至一口应承了布尔吉与莫洛浑的婚事,这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阿木沙礼看着妹妹被众人环绕着各种赞美,而她就是个被抛弃的。

那一夜她哭了好久,似乎感觉自己独宠的光环被彻底褪去,以后妹妹佳穆莉将取代她成为一个可人疼的孩子,获得无数人的赞美。

在这个夜里她辗转反侧,哭湿了被角,还哭疼了肚子。上半夜哭的伤心,勉强迷糊睡去,下半夜肚子疼得她从梦中惊醒起來。

讷莫颜睡在她的脚边,她初初伤心流泪时,讷莫颜也曾劝过几句,只是讷莫颜本身也只是个孩子,人又是个实心眼的木讷人,根本不懂得自己的主子为什么伤心难过。阿木沙礼一句:“你睡你的,我哭我的。”便将她打发掉了。

后半夜她被阿木沙礼哭醒时,她原不当回事,沒想到阿木沙礼的心境早换了个个儿了,哪里还是为了那点伤春悲秋的别扭心思,这是真真儿被肚子一阵阵绞肉似的剧痛给痛哭的。

快天亮的时候,讷莫颜按例悄悄起床梳洗后才发现不对劲,自己的主子脸色雪一样白地躺在床上,头发尽被汗水浸湿了,双眼紧闭,怎么唤都唤不醒。被子一掀,那素净的被褥上一片鲜红的血迹将小丫头吓得失声尖叫起來。

而后,整个家上下都被惊动了。

这事之后,一向活泼的阿木沙礼变得恹恹的,直到一年之后,莽古济想起女儿满了十岁,想给她的生日大操大办一场时,阿木沙礼一听说要请置办酒席请众多亲戚到场,立即表示强烈反对。

就像乌吉嬷嬷说的,沒有哪家的姑娘不來初潮的,初潮的來临是件喜事,它代表了一个少女跨过了孩童时期,变成了一个成熟女人,已经可以说亲婚配的了。阿木沙礼不懂这究竟代表了什么,但也知道这事是件羞人的私隐,可偏偏她的这个私隐,动静闹的太大,谁家闺女初潮能闹的人昏死过去,还又请巫医又请萨满的?

阿木沙礼觉得她这辈子都不用见人了,不知道满城有多少人看了她的笑话,往后不知得记多久。

这是她人生里的第一个污点。

????????

谷佳珲有些无力地拖沓着脚步从马车上下來,和她挤在一车里的还有七格格颜哲,她们刚从三姐莽古济家回來,参加的是莽古济大女儿十岁的生日宴。

为了给外甥女准备一份像样的生辰礼物,谷佳珲已经有大半月沒好好阖眼了,这会儿刚从宴会上回來又听到了那么大的一个消息,谷佳珲整个人的精神都有点儿散。奈何她的那个妹妹,却是按捺不住的一脸兴奋,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盛宴奢华中。

“六姐姐,你觉得三姐姐会把阿木沙礼许给哪一家?”

许给哪一家都和她们沒关系好么?

第三十一章 有女初成(2)

颜哲自问自答:“我瞅着阿木沙礼和大哥哥家的杜度和国欢感情都不错。杜度出手可真大方,那么圆的东珠本不多见,难得的还是差不多大小的十八颗串成了手串的……”

谷佳珲只觉得额角一跳一跳的疼,杜度看起來是不错,这两年大哥褚英的威信渐高,以前还只是以长子之势,赫赫军功暂压各个兄弟一头,可是上个月阿玛居然授命大哥辅佐国政,这是当真已经把大哥定为继承人來培养了。

如今的褚英,势如中天,正是全建州权贵巴结的对象。杜度作为褚英的嫡长子,更是第三代子嗣中的嫡长孙,看他今日的谈吐作为,想必前途无量,是个有出息的。

今天杜度在宴会上当众送了这么一份大礼,实在叫人惊艳不已,只是难道当真沒人瞧见阿木沙礼身后那个形影不离的少年吗?

回想起褚英那位嫡次子,几乎从阿木沙礼出场到最后宴会散场离席都同进同出,他不怎么说话,跟在后面不留神都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可谷佳珲一想起他那温柔似水的眼神,心头不知为何就怦怦直跳。

她想起四姐两个月前托人寄來的书信,信中无比担忧地提到乌拉要和叶赫联姻。收到信时她的亲事才刚刚说定,未來夫婿是叶赫的苏鼐,那是首领贝勒叶赫那拉氏同宗的子孙,额涅不放心,托木槿两口子去细细打听了,后來听说苏鼐此人虽是旁支出身,可因连年战乱,嫡系死的死,伤的伤,苏鼐所在那一支如今反而人才济济,在族内十分受重用。去年莽古济有个小姑子嫁去了叶赫,嫁的男人正是苏鼐的弟弟。

嘉穆瑚觉罗氏把苏鼐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后方才松了口气,她生了三个女儿,除了木槿,两个都要嫁去外族,穆库什是她最贴心的女儿,可出嫁这么多年來,除了一年通几封信外,年节时托人送过几回她亲手缝制的鞋袜衣物外,母女沒有再见过一回。想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此生已是再无相见之日了。

女儿远嫁在外过的好还是不好,嘉穆瑚觉罗氏一无所知,其实穆库什素來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更何况谷佳珲每次读了四姐的信后都会安慰额涅,四姐与三叔家的大堂姐和二堂姐在一块儿,三人相互间有照应,总不至于吃了多大的亏去。

但谷佳珲心里还是为那句叶赫和乌拉的联姻所担忧着,随着时光的推移,这份隐忧越來越强烈,因为无他,谁也料想不到,叶赫居然会把那位布喜娅玛拉格格嫁给布占泰。

布喜娅玛拉,今年也该有三十高龄了,搁在普通人家,已是个嫲嫲级别的老女了。

可相信见过她的人,都沒法小觑这位叶赫老格格的存在。小时候两个姐姐还未出嫁时,她就沒少听她们讲过那些隐晦的私事大哥和二哥一母同胞却闹的兄弟反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