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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为偶(45)+番外

这里头的水太深。

深到她今日一看见杜度和国欢对阿木沙礼的殷勤劲,眼皮就一直在跳,心里惴惴难安。

第三十一章 有女初成(3)

“六姐,你醉了?”颜哲体贴地伸手扶住谷佳珲。

近來睡眠少了,谷佳珲着实有点儿体力透支:“我沒醉,只是……大约有点儿晕车。”

颜哲自以为了解地点了点头:“一直拘在栅子里,好难得才有机会出來一趟,难免会晕车。还是三姐姐阔绰,摆了那么多席宴请,大姐姐和二姐姐设宴可从來不会请我们也去的。”

嫩哲嫁的男人原也是个能征善战的,还曾被称为巴图鲁,她毕竟是嫡女,嫁的自然也不会比东果差多少,想來当初伊拉喀在努尔哈赤眼中也是极为重要的,可惜的是,伊拉喀后來就懒惫了,完全沒法和东果嫁的何和礼相提并论。

何和礼建功颇多,在建州地位卓然,东果妻凭夫贵,可惜何和礼的元妻存在感太强,东果嫁过去后虽仗着娘家的身份掌了中馈,可到底不如何和礼与元妻有着生死与共的那种默契。她能在何和礼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却沒法真正比得过那一位。

这夫妻之间过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女人嫁人,好比投第二次胎,稍有不慎,这辈子就完全交代出去了。

思绪不由又飘向那个未知的苏鼐身上,三姐今天拉着她的手,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的小姑子婚后夫妻圆满,她却觉得越听越恐慌。

颜哲扶着她走回木栅,经过那间空关着的大屋时,颜哲顿了顿,不无羡慕地说:“这屋子关了也有两年了,布喜娅玛拉已经嫁去乌拉了,应该不会回來了。这屋子也不知道便宜了谁去。”

谷佳珲看着那间被打理得颇为干净整洁的屋子,窗户外糊的高丽纸都还是雪白崭新的,廊檐下挂着一串风铃,风偶尔吹过,发出时有时无细碎的响声。晚霞落在屋脊上,抹出一抹橘红色的诡谲光芒。

谷佳珲打了个激灵,忍不住惊呼起來:“今天……也是她的生日啊!”

“叮铃……”微风送來一声铃声。

她手心冰凉,一把抓住颜哲的手,试图从妹妹身上汲取温暖。

“走……我们走。快走。”她不想再待下去了,心头沉甸甸地压着那团阴影,越來越令人不安。

颜哲见六姐的脸色越來越不好看,也不敢再说笑,急忙将她送到屋门口。

“六姐姐,我先回去了,我额涅她们还在屋里等我呢。”

谷佳珲正要说型套话,屋里有个丫头一直守在门外,发现她回來了,急急忙忙地跑到了跟前,焦急道:“六格格可回來了,快进屋劝劝吧,九福晋……”

谷佳珲心里一惊,來不及和颜哲打招呼,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门。她这才进门,便有一阵压抑的哭声细细地传來,听这声音,显是已哭哑了嗓子。

嘉穆瑚觉罗氏坐在炕沿上,看着地上跪着的一个年轻女人,一脸的无奈:“盈哥快别哭了,都说了这不是你的错,你这孩子总把事把自己身上揽做什么?孩子掉了,谁也不想的,下次再努力就是了。”

第三十一章 有女初成(4)

谷佳珲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纤细的背影,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九阿哥巴布泰的大福晋李佳氏。

李佳盈哥跪在地上,哽咽:“到底是我疏忽大意了,这都第二胎了,自打上次出了那事之后,我对妹妹再三叮嘱要小心再小心,仔细再仔细,沒想到还是……我这是伤心的。”

谷佳珲吃了一惊,脱口道:“嫂子你这才掉了孩子跪在地上做什么?”

盈哥听得呼声,泫然回眸,一双眼哭的通红,楚楚可怜的样子,愈发显得那张小脸上的巴掌印子特别狰狞,:“不是我……”她满脸歉疚地低垂下头,“是瑚图林娥妹妹。”

谷佳珲先是一怔,随即恍然。

瑚图林娥是巴布泰二娶的福晋,郭络罗家的女儿,说起來也是大阿哥福晋噶禄代的旁系堂妹,她虽然只见过几回,但印象里这个女人长得姿色极好,以致于当初巴布泰对她一见钟情,寻死觅活地要将人娶回家去,闹出了很大的动静,也因此得罪不少人。

瑚图林娥进门沒多久就怀了身孕,也就是去年这个时候,那时盈哥肚子已经**个月,也不知道怎的,巴布泰带着两个人去城外游玩,居然会掉海子里去。两个人当场见了红,瑚图林娥肚里的胎儿沒保住,盈哥运气好,早产生下了大阿哥噶布喇。

沒想到一年后瑚图林娥会又掉孩子。

谷佳珲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到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哥哥头上,不由怒道:“九哥又做什么了?”

果然盈哥变了脸色,尴尬地看了谷佳珲一眼,飞快地低下头去。

嘉穆瑚觉罗氏见儿媳羞臊得连耳根子都红了,急忙打岔道:“你咋咋呼呼什么,这不是你一个沒出嫁的格格该问的话。”

这一胎瑚图林娥有了近两月的身子,可是谁也不知道,结果巴布泰昨晚上和她同房,夫妻间动作激烈了点,一大早就见了红,等医生赶來时,还沒成型的胎儿早就流掉了。巴布泰心情不好,晌午原是要去武尔古岱家赴宴的,盈哥眼见的时辰差不多了,就催了句,结果巴布泰脾气上來迁怒,盈哥挨了一巴掌,脸都给扇红了,所以这才沒去成宴会,由巴布泰带着家里的小妾金氏去了。

谷佳珲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哥哥是个犯浑的,却沒想到他做事这么乱來,急忙陪着额涅一起安慰盈哥:“嫂子快别放在心上,我九哥糊涂,我们心里都知道你是个好的,家里头里里外外操持都仰仗着你。”

嘉穆瑚觉罗氏也道:“这事要怪,只能怪那郭络罗氏不知轻重,这么大个人了,连自己有了身子都糊里糊涂的……不就是沒了个孩子吗?老九屋里塞了那么多人,还愁生不出孩子來?再说了,噶布喇一岁了,有嫡长子在,其他的生不生都不急在一时。”

母女两人将盈哥好生安抚,好话说了一大堆,盈哥这才不哭了。待送走盈哥,谷佳珲只觉得累得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嘉穆瑚觉罗氏伸手一摸她的额头,果然有些烫手,便让她早早歇了。

谷佳珲躺在床上,按捺住心中不安,强忍身上的不适,讷讷问道:“额涅,四姐姐有多久沒托人递消息來了?”

第三十二章 家暴风波(1)

一张戳了印鉴的纸用镇纸压着两端,纸张很薄,纸上的字写的极小,不仔细看都看不清笔画。

一双手搁在纸边上,十指相触,呈尖塔状。

那双手的手型生得极好,手指修长,指甲修得齐整干净,只是指腹和手掌结了薄薄的一层茧子,有点儿破坏美感。

手的主人穿着一袭靛蓝缂丝夏炮,脸和他的手一样,乍看显得很干净整齐,带着青年人特有的清爽和干练,只是仔细看,便会发现那双眼线狭长正常看人时不觉得什么,细眯起來,就会渗出一种黯沉的精明,仿佛眼眸深处蛰伏着的一头嗜人的猛兽。

“这是上个月的消息了。”低沉的语气强压着不满。

其实上个月离现在也沒几天,又将核实消息的准确性,又要有惊无险地将消息辗转从乌拉城带到赫图阿拉,这效率已经不能不算快了。

可是主子不满意,安达里不敢解释什么,眼角飞快地瞥了主子身边的敦达里一眼,跪了下來。

敦达里自始至终都沒什么表示,像是个影子一样站在皇太极身后。

皇太极松开手,换了个姿势。但熟悉主子如敦达里这样的,仍是从八阿哥肩背紧绷的肌肉可以看出來,主子这会儿的心情十分不好。

不想沦为炮灰的最好使劲把自己当隐形的,如果能连呼吸都省掉是最好的。

皇太极的手指轻轻在桌面敲了敲。

身后影子一样的敦达里动了动,从阴影里探出半个身子,动手娴熟地拿开镇纸。那张薄薄的纸条迅速卷了起來,他拿起这个纸卷,连个犹豫都沒有就塞进了自己嘴里。

安达里嘴角不自在地抽搐了下。

敦达里面不改色地将纸卷嚼碎,吞下,然后又退回阴影里。

皇太极背靠在椅背上,全身懒洋洋得似沒半分骨头,声音喑哑低沉:“既是连我都能探到的消息,沒道理阿玛和大哥他们不知道……我倒要看看,大哥和二哥他们会怎么办?一个个都搞得情痴情种似的,沒道理让东哥白白担了那婿水的罪名,是不是?”他呵呵地笑了起來,笑声怪异,“沒关系,即便忘了也沒关系,我这个做弟弟的,可以提醒提醒他们。年纪大了不要紧,有些人,不是你想忘就能忘的,你说对不对?敦达里。”

敦达里沒有吱声。

安达里低着头,嘴角又抽了下。

这个主子,平时都好好的,但是只是一涉及他表姐,整个人就不正常了。本该前途不可限量的有为青年,要不是为了那个叶赫老女和贝勒爷闹别扭,何至于成了个闲赋阿哥?

安达里悄悄打嘴,这事不能说,即便是搁在心里也不行。说不得,想都不能想,要是睡着了说梦话说出去,就是个死罪。

安达里抬头再次向敦达里所处的位置瞥了一眼,心中充满敬佩。

做心腹,得学敦达里那样。

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真该抽。

其实完全不需要皇太极提醒,以褚英现在显然已是建州明面上被贝勒爷承认的继承人而言,乌拉那边的细作传回來的消息,早就更早一步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以褚英的性子,他甚至沒有找人核实真假,就已经暴跳如雷地跑到努尔哈赤跟前扬言要灭了乌拉。

其实这件事摊开來讲,可大可小。往小了说,那就是布占泰对自己的三个妻子施暴,这算家事,只不巧的是这三个女人,其中两个是努尔哈赤的侄女,另外一个还是亲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