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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闽(舒晓晓前传一)(7)

三人大惊,红翁绿媪急急侧开身子,秦总管正一掌拍向红翁胸口,眼见阿秀撞来,招式不改,却中途改变方向,一掌击向阿秀,眼看一掌便可拍散了他瘦弱的身子骨,却没料阿秀身底下呼啦闪出一柄弯刀来,一刀劈在了秦总管的手臂上。

秦总管捂住伤口疾退,舒蝉诡异的一笑后,撮唇长啸,凌空一脚踢在阿秀腰上,将阿秀又送出三丈远,两柄弯如新月的银刀,一上一下的挥向秦总管。舒眉弯刀的威力果然非同小可,舒蝉将刀法使的密不透风,秦总管骇然连退,铁青了一张脸,“凌云十八拍”的狠辣招式竟没空隙施展得出。

红翁绿媪却趁机闪向出口,正要入洞,哪知背后一阵强风扫来,两人暗叫:“不好!”背上已各自印上了一掌。两人口中喷出鲜血,瘫倒在地,回眸一瞥,却是古博仁。绿媪强撑着一口气,说道:“古……博仁,你……好狠……”见丈夫伏在自己身边,一动不动,已然断气,垂泪道:“老……老不死……的……”她挣扎着向红翁挪了挪,头一歪,再也不动了。

古博仁哼了声,抬眼瞪向吓呆了的阿秀,阿秀害怕的尖叫一声。舒蝉心头一颤,左手刀交至右手,双刀合并,左手一扬,寒芒点点,飞雪雨花针向古博仁激射而出。

古博仁斥道:“雕虫小技!”双袖在空中一拢,飞雪雨花针尽数射在了他的袖袍上,他正欲得意的仰天哈哈长笑,哪知眼前寒光又起,快的直逼他的面门。原来飞雪雨花针的发射手法颇为奇特,一大把的飞针中竟能先后急缓,错落分明,令人防不胜防。古博仁的武功着实厉害,竟能在千钧一发间硬生生的扭侧了身子,避开大量飞针,但左脸颊和左肩头却仍在所难免的被飞雪雨花针划破了皮。

破皮的伤口处立即传来一阵麻痒,古博仁惊怒道:“竟然有毒?臭丫头,拿解药来!”飞雪雨花针其实并没有剧毒,舒蝉调皮爱作弄人,所以在针尖上涂了些痒痒粉。这个事实,她当然不会告诉古博仁,冲他扮了个鬼脸,嬉笑道:“要解药,做梦去罢!”

古博仁火大的正待上前擒住她,只听闷闷的传来一声轰响,整个坑洞剧烈的摇晃起来。

“轰隆——”又是一声,这次响声更大,头顶的土坯松动,悉悉索索震落下无数尘土。古博仁脚下一滑,忙使出千斤坠站稳脚跟,骂道:“他妈的,怎么回事?”

阿秀不懂武功,给地面震得跌下平台,惊呼声中有只枯槁的胳膊紧紧拽住了他。阿秀抬头一看,又惊又喜道:“郎罢!”那出口的坑道口露出一张脸来,正是阿秀的郎罢,他说道:“阿秀,别怕,有郎罢在,没事的!”

舒蝉喜道:“老爹,是你做了什么手脚么?”老人快速的拉起阿秀,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找到些当年采铁矿石时用的火药,没想到还顶用,就在原来废弃了的坑道里点着了……哎哟,小心后边……”

舒蝉光顾着听老人说话,一时没留意身后,待到老人提醒,她背上已结结实实挨了秦总管偷袭的一掌。她身子向前冲出三大步,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古博仁抢了手下的一柄钢刀,一招“秋风叶落”砍向舒蝉头顶。

老人一惊,想也没想的就势拉了舒蝉,将她一把抱在怀里,古博仁的那一刀便砍在了老人的肩膀上。刀势很沉,伤口从老人的肩头一直划到腰间,活活将老人劈成了两半。阿秀惨叫一声:“郎罢——”

秦总管也没有停歇,举掌又向舒蝉头顶拍下。这时,他耳畔“汪——”的一声,右手猛地痛彻心肺,却是那只浑身黑漆漆的小狗儿不知从哪蹿了出来,狠狠的咬住了他的手背。秦总管一甩手,小黑轻松跃到地面,护在主人身旁,凶狠的咧起牙齿,目光仇视的盯住秦总管。

秦总管只觉整条手臂都麻了,那只右手高高肿起,伤口处流出的血竟是乌黑的像墨。他神色大变,眉头才皱起,古博仁手起刀落,已一刀将他整条右膀砍下。秦总管面色惨白,牙关紧咬,痛的险些晕厥死去,古博仁在他胸口连点十处大穴,撕下衣襟替他包扎,缓止了伤口处的流血量,秦总管打着颤道:“多……谢……庄……主……”

这一稍缓,舒蝉顺过一口气,抬手将阿秀塞进了出口的坑洞,喊道:“快走,是男子汉,便不许再回头!”阿秀垂着泪,稍有迟疑,古博仁已回身一把抓向他,叫道:“今儿在这的人,一个也别想出去,都给我留下了罢!”

他的阴谋败露,自然不肯再放出一个活口泄露机密。舒蝉早猜到他的意图,古博仁左手五指凌厉抓来,她手中舒眉弯刀斜削而下。

古博仁右手钢刀架住两柄弯刀,他的内力修为远在舒蝉之上,舒蝉感到手臂一麻,握着的舒眉弯刀险些脱手,她身子猛然一轻,胸口有股强大的劲力撞了过来,娇弱的身躯被震飞到半空中,一头摔进了跪满臧获的人堆里。

古博仁左手却丝毫未停,他一把扯住阿秀的衣服,阿秀身上的那件白衣长袍原本是舒蝉的,只是披在身上。兹啦声响,古博仁空抓了件衣服,阿秀光着身子隐没在了坑道内。

古博仁正欲追进洞去,哪知屁股上一凉,却是小黑在后头咬住了他的裤子,扯破了他屁股上一大块布料。古博仁大怒,喝骂道:“小畜生……”反手一掌,打在了小黑的腰身上,将它击飞。小黑低嗷了一声,撞在石壁上,摔倒在地。

古博仁气的两眼充血,猛回头却见数百名臧获像是炸开锅的沸水般喧腾起来,纷纷冲撞向守卫在旁的壮汉。壮汉们的武艺虽高,奈何臧获人数众多,顷刻间,那十来名壮汉只来得及砍倒数十名冲在头里的臧获,悲鸣一声,被如潮水般涌来的人群吞没。

古博仁怒吼道:“反了天了,你们这群畜生!”臧获们喧闹着,齐声嚷道:“我们要自由!我们要自由……”叫喊声中,有个清脆的声音吟道:“囝生闽方,闽吏得之,乃绝其阳。为臧为获,致金满屋。为髡为钳,如视草木。……”

古博仁定睛望去,却是那舒蝉白衣沾满鲜血,摇摇晃晃的从坑道上走了上来,她脚步蹒跚,身子似随风欲倒,但左右臧获们拥着,扶着,一步一步将她抬了上来。她白皙的脸颊上那一弯月牙儿闪着泪光,嘴里继续高声吟道:“……天道无知,我罹其毒。神道无知,彼受其福。……”

她走到阿秀郎罢尸体前,立即有两名年轻臧获扛起了老人的尸体,舒蝉落泪道:“……郎罢别囝,吾悔生汝。及汝既生,人劝不举。不从人言,果获是苦。……”她缓缓举起舒眉弯刀,那弯弯的银刀就如同她弯弯的眼睛一样,闪动着优美凄绝的光华。古博仁不自觉的退后一步,舒蝉道:“……囝别郎罢,心摧血下。隔地绝天,及至黄泉,不得在郎罢前。”

念毕,她的弯刀如闪电,如雷鸣,向古博仁挥去。古博仁架起钢刀还击,舒蝉大喝一声道:“还不快走!”她没回头,但她身后那数百人蜂拥而上,向出口处鱼贯而入。她双刀用力夹住古博仁的钢刀,诘诘一笑道:“有本事你便先杀了我!”

古博仁猛力一抽,钢刀却是纹丝不动,他抬脚一脚踹向舒晓晓的肚子。舒蝉一声闷哼,痛的弯下腰去,但手里的双刀顺势借力一绞,将古博仁的钢刀绞断了。她昂起头,闷笑道:“还……还没完……完呢……”边说嘴角又呕出血来。

古博仁又惊又怒,喝道:“好,你既然求死,我便成全了你!”一劈掌,运足十成功力,下手再不容情。舒蝉堪堪险险的挡了十来招,被他一拳击在右肩胛上,只听骨头清脆的咔嚓断裂声,她右手弯刀当啷落地。

臧获中有三四个稚龄孩童奔来,齐唤道:“姐姐……”舒蝉摔倒在地,本已昏昏沉沉,听到呼声,眼睛猛地张开,叫道:“别……别过……来……”

“啊”的声惨呼,一个孩子被古博仁高高举过头顶,狠狠摔在了地上,撞破了头颅,孩子的脑浆混合着殷红的血流淌了一地。舒蝉愤怒的挣扎着爬起,左手拾起地上的弯刀,合二为一。

古博仁嘿嘿冷笑道:“真不愧是舒慕允的女儿,骨头跟你爹爹一样硬。我看你还能死撑到几时?”舒蝉见他迎面袭来,噗的嘴里喷出一口血,血沫子溅了古博仁一脸,他伸手抹脸,舒蝉左手的双刀趁势戳进了他的肚子里。

舒眉弯刀,古博仁没想到舒蝉竟留了一手,她的刀竟还能使的那么快。刀口锋利,但刀身短小,所以伤口并不是太深,没能一刀致命。古博仁捂着伤口,冷冷的道:“没想到……没想到……你那破刀竟还能伤……伤了我……”

舒蝉笑道:“你……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我这刀不只能……伤你,还能……杀了你……”她的伤势比起古博仁着实严重十倍,内伤加外伤,她明明痛的想哭,却偏偏还能泰然的咧着嘴笑。

秦总管靠在石壁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惨然的望着这个古怪的小女孩。她明明还只是个孩子,哪儿来的勇气?哪儿来的力量?

他脚才挪了挪,舒蝉大喝道:“小黑!”小黑听到主人的召唤,呜呜的低鸣了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瘸着腿,呲着牙,截住了秦总管。舒蝉笑道:“你最好别……动,小黑,它现在……心情可不大……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