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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遇而安之宅门旧梦(127)

“张旭,所谓知己,也不过是利用关系罢了,你当他是知己,他当你是什么呢?”李群一笑,“你好好想想吧。”说罢便让人带张旭下去安置。

张旭被安置在偏房,高床软枕,锦衣玉食,重兵把守。

张旭离开后,李群招来一人。“放消息出去,张旭已然归顺我天朝,务必要让刘向听到!”

那人点头之后,迅速退下。

“知己”?

李群摇头轻笑——怀才不遇的人,一旦遇到了一个能赏识他的人,那股迂腐之气便油然而生,所谓士为知己者死,简直是一句笑话。

当年,汉武帝听信谣言,以为李陵叛变就将之满门抄斩,李陵气氛悲痛之下,别无选择投向了匈奴人的怀抱。刘向自然不能与汉武帝相比,李群也不会自比匈奴,但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那些看似拙劣的计谋却因为人心的阴暗而屡试不爽。

李群知道,刘向不会让他失望的。

张旭啊张旭,你也有父母高堂,妻子儿女,这“知己”二字跟亲情比起来,孰轻孰重?

李群在心里叹了口了,他也想自己的妻子儿女了。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女子不得随军,他和菊年、孩子这一别,已经一个多月了。虽有书信往来,却也是许久一封,那三封家书被他珍而重之地藏了起来,菊年一张纸上写了殷殷嘱托万般思念,另一张却画了贝贝的小模样,拳打天宝,脚踢墨墨,这丫头长大了,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啊……信纸左下方,盖了个小小的胖胖的手印,五指短短,斜斜印了一记,旁边还有个小脚印,李群看着便忍俊不禁,想象着菊年按着小丫头的脚丫头画押便觉得有趣。

听说这几个月的孩子长得快,忘性也大,不知道到时再见,她会不会忘了自己这个阿爹,自己会不会认不出小贝贝。

唉……

男儿何不带吴钩。什么建功立业都是假,为的也不过是守护自己的家,面向强敌,把所有的战乱拒之国门之外,给背后的家人打下一片安宁和平的锦绣河山。

郭雍进门的时候,看到李群又在看家书,咧嘴一笑道:“嘿,你也这般儿女情长。”

李群收了家书一笑,“彼此彼此。”

“我还没看过你家女儿,听萧锦琪说,小模样长得天上少有人间无双,不如我们结个娃娃亲……”

“咳咳……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李群打断他的话。说真的,他对郭雍和玉宁公主的儿子不抱有太大期望,那孩子性子要随郭雍就太憨直了点,虽然好驯服又听说,但是只怕不够聪明。要是随玉宁公主,那又怕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算了,女儿才几个月大呢,以后再说吧。

“刚刚张旭被人来报,表示归顺了。”

郭雍被这一提醒,终于想起正事了。“听说张旭是个硬骨头,你怎么让他归顺的?”

李群微笑摇摇头,“再怎样硬的骨头,都会有弱点。一个重‘知己’情分的人,绝不会是个冷血之人,刘向杀了他的父母妻儿,你觉得他还能为知己者死吗?”

“刘向杀了他的父母妻儿?”郭雍一愣。“我怎么没听说?什么时候?”

“嗯……”李群低头沉吟片刻,“大概就在今天了吧。”

“啥?”郭雍有些疑惑,就消息传递的速度说来,刘向杀人和张旭归降似乎应该有个时间差,无论何者在前,这中间应该都要有一天的时间差,怎么会在同一天发生?

李群看出他的疑惑,耐心解释道:“我昨天夜里便让人放消息给刘向,说张旭归顺了,然后又让人告诉郭雍,刘向杀了他的亲人。”

于是今天,双方都把这个谎言坐实了。

外人看起来很拙劣的计谋,但历史一直在重演,玩的是心计,因为一千年,两千年,无论环境怎么变,人性的弱点,始终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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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府 第二十一章 东风何时会来

张旭的投诚似乎激怒了刘向,当夜子时,刘向集团向天朝水师发起猛烈进攻,但荷兰军却没有动作。

张旭淡淡道:“刘向手下无能人,一直以来都是我负责与荷兰军队沟通。

这次的进攻,一定是刘向独自行动,没有与荷兰人知会过。”

“你对刘向这个人比较熟悉,对他有什么评价?”李群和张旭并肩而站,立在船头上看着远方火光冲天。郭雍率领十五艘舰队迎战,喊杀声、炮声不绝于耳。

“刘向是个莽夫。”张旭面无表情地说,“一个运气很好,杀气很重的莽夫。若是火力全开硬拼,他手下一千五百人,三十五艘战船可以战胜三倍于己的敌人。”

“但若对方设了全套,他看不出来往里钻,对方即便是只有五百人,也足够让他死无全尸了。”张旭的呼吸很沉重,李群听得出来,以他的用词也可以知道,张旭对刘向的恨意就是希望对方——死无全尸。

刘向这人,无智谋,莽夫一个,性情冲动,好杀戮,是个标准的绿林中人。要对付他,不能硬拼,只能智取,抓住他的弱点,一击必杀。

“你对荷兰人也很熟悉吧。”看着刘向集团开始收兵,李群和张旭回到中军帐。

“不敢说熟悉,但知道的总是比别人多一些。”张旭道,“荷兰人大概是三十年前才发展起来,

盖过了原先的海上强国,西班牙和葡萄牙,取得了大范围的制海权,十几年前来到西洋(东南亚),逐渐控制了东南海域。在澎湖海域已经横行近八年了。”

“他们的实力如何?”

张旭摇了摇头:“强则强矣,后援有限。他们现在集结在澎湖的全部兵力就是那几十艘战舰和两千名士兵,另外有一千多壮丁,是这几年来掳掠的天朝人口,他们强迫这些壮丁为他们修筑堡垒,这些人为求自保才为他们效力,非但不能视为他们的助力,反而应该看作是阻力。只要利用得当,可以从内部攻陷荷兰军。”

这一千多人,每一个都恨不得喝荷兰人的血,吃荷兰人的肉,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就会奋力反抗。荷兰人把地方的人藏在自己的堡垒之中,这就像自己背后立了一把随时会出鞘的剑。

张旭又走到地图前,比划给李群看。“我们在这里。”他指着东南沿海的一角说,越过浅浅的海峡,指着另一边,“荷兰驻军在这里。但是他们的大本营却在万里之外,这里几乎不存在补给线的问题了,他们以战养战,之前所向披靡,但在天朝这里行不通,因为我们几乎处处都是补给点。”张旭的手指在东南沿海划了一道。“拖也好,磨也好,他们毫无胜算,只是之前朝廷毫无动静,让他们以为天朝积贫积弱,其实不过是他们夜郎自大罢了。”

“我不想拖,也不想磨。”李群否决了他的说法,“第一,我要一场痛快淋漓的大胜,第二,我要他们二十年内无再战之力!”

张旭愣了一下。“这样……”

“有问题吗?”李群笑了笑,低头看地图,“其实,第一点我早已想好,只等着适当的机会。我想有你相助,第二点会进行得更顺利,更快一些。”

“要大胜的话……”张旭亦低头看着地图,倏地眼中闪过异色,“原来如此……”

原来那一夜的抢滩登陆战真正目标在这里!

“你对刘向的行动了如指掌,对付他的事就交给你了。”李群微笑道,“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战果。我相信你。”

天文地理,乃是帝王学。不过这门学问,有时候田里海边劳作的百姓比那些悉心钻研的人更加精神。虽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月刮了东风,下个月却刮北风,为什么地震前动物会有种种反应,下雨前蚂蚁要搬家,但是几百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俗语就是如此毋庸置疑,当某种现象,必然预示着另一种现象的到来。

李群不需要学诸葛亮借东风,因为这个季节里,每天刮的都是东风,他只需要确定明天不会改变风向就可以。但即便如此,荷兰人对他们选在澎湖湾东南角建立堡垒也没有一点戒心,没有看过《三国演义》的人,连这点常识也没有。

从李群让吴广厦准备一百条火船的时候,这颗炸药的引线便已经开始点燃了。

刘向集团连日来与天朝水师屡屡交战,但每战必大败而归,兵力大损,万般无奈之下与荷兰军连成一线。

决战那天,天气晴,大风,自东南而来。

李群仰望苍穹,双眼微闭,海风淡淡的咸,阳光正好,浮云几朵飘荡其上。

“你确定今天能大胜吗?”郭雍走到他身边,问道。

“你不该问我这个问题。”李群睁开眼睛,别过脸看他。“至少你要这么坚信,带着绝对的信念去打这场胜仗。”李群拍拍他的肩膀,“史书上会记你一笔的。”

郭雍咧嘴一笑,“那我又看不到了,谁稀罕啊。”

李群笑道:“给你儿子、孙子看吧。”

“那你就不想名垂青史?”郭雍有些疑惑,“你虽没有冲锋,但你做的事情最多。”

没有什么想不想的问题,大概就是不在乎吧,能名垂青史也好,不能也罢,那都像是天边的浮云,与我无关。所以不去强求有,也不强求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