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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遇而安之宅门旧梦(49)

“什么?”沈菊年一怔。

李群轻握住她的手腕,感觉到掌中肌肤沁凉,眉心一皱,将她推入轿中安坐。“你身体尚未复原,不想半路晕倒就坐好。”李群的手扶在轿门边上,身子前倾,俯下身子对她说话,见她发上落了一瓣梅花,便轻轻为她摘去。

“这是你的轿子。”沈菊年想要出去,但李群堵在轿门口,不容拒绝地放下帘子,对轿夫说道:“起轿。”

这一回,不用李群吩咐,轿夫也知道,应该慢慢地走了。

沈菊年掀了帘子,不安地看着李群的侧脸——他一个二品大员走着,她却坐在轿子里,这像什么话?

“审言,这不合规矩。”沈菊年皱着眉说,“旁人看到,会说闲话。”

李群心中一动,侧过脸看她,“你在意旁人的想法?”

沈菊年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这样做不好。”于他的名声不好。

李群问她:“自己的感受,与旁人的想法,何者更为重要?”

沈菊年愕然,却不知如何回答。

李群又说:“不要让无关紧要之人的想法影响了你的决定,菊年,你抗旨,并不是因为想嫁给郭雍,而是因为你不愿意嫁给萧锦琪。”

“不,不是……”沈菊年支吾着,低声反对。

李群没有理会她的辩驳,仍是说着:“你冒着生命危险,违抗圣旨,只是不想做自己不愿意做之事。难道就不能顺从了自己的心意,做一回自己想做之事?”

沈菊年微微别过脸,不敢直视他的眼神,低声说道:“我没什么想做的事。”

李群勾了勾唇角,眼神柔和地望着她微低着的侧脸。“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吗?”

沈菊年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了,她过去,不是这么容易有情绪波动的,更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心如擂鼓。

“审言,尾生抱柱而死……”她要守信……

“愚不可及。”李群打断她,“为失信之人守信轻生,纵然得后世之人赞赏,于当事之人何加?”顿了顿,李群柔声道:“菊年,不要为别人活着,更不能为别人轻生。”

沈菊年心中一颤。

李群,很狡猾,当过先生的人,是否这么循循善诱?

他要她做失信之人吗?

郭雍并无一丝对她不住的地方,是她自己错了,她以为自己能很好地控制感情,但终究是失控了。

该怎么办?

沈菊年疲惫地闭上眼,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菊年。”李群不容拒绝地说,“我要带你回云都门。”

如果你犹豫难断,那就让我帮你决定人生。

郭雍,已经不是你能寄托余生的那个人了。

第四十八章 回不去

更新时间2010-2-3 15:00:04 字数:3286

 这一道圣旨,在萧康两家中引起轩然大波,但当事者萧四少,却仿佛身处台风眼,泰然不动。

“七妹好计谋,一箭三雕。”

门被轻轻推开,萧锦琪没有抬头,眼睛仍看着账簿,嘴角一勾,冷冷讽刺。

“四哥,你不高兴吗?”萧娉婷轻声问道,“菊年能嫁给你,以平妻之礼啊!”

轻轻翻过一页,萧锦琪淡淡道:“你这是在逼她。”

萧娉婷身子一晃,苦笑道:“我不想逼她……四哥,你说这样不是很好吗?你喜欢菊年……”

“她心里却没有我。”萧锦琪打断她,终于抬起眼看她,“她早知你对她下药,却忍你至今,七妹,你曾得她真心相待,你病重之时,她对你不离不弃,视你如姐妹,是你自己一手推开了她。李群那个人,从来不是你要得起的。”

萧娉婷紧紧咬着下唇,半晌,苦涩道:“四哥,我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心里就难受。为什么偏偏是沈菊年?为什么偏偏李群?我哪里不好?”

“牡丹富丽,芍药娇媚,莲花高洁,这些又有什么不好呢?但每个人喜欢的,多是不同。”萧锦琪叹了口气,放下账簿,“七妹,你看错了菊年。我身负萧家一脉荣辱,不能抗旨,但她却不会接这道圣旨的。有李群护着,她不会出事。只不过从今往后,你们再也回不到小时候的亲密无间了。”

萧娉婷眼眶微红,颤声道:“早就回不去了……”

她并不是真想害她的,如果这一切能按着她的设想来,那该多好……

只要她愿意接这道圣旨,康家人也不敢生事,其他人更不会留心她是何人物,平平静静嫁入萧家,郭雍纵然不忿也无可奈何,而萧家自有四哥护着她。

她只是想最大程度地补偿菊年,难道这样也错了吗?

萧锦琪看她神色里的委屈,知她仍未意识到自己的不是,只有轻叹了口气,劝慰道:“李群其人,绝非良配,但他对沈菊年情真意切,你何苦对他念念不忘?七妹,你在意他,只是因为他不在意你。”

萧娉婷心中一震,眼中含泪看向萧锦琪,轻轻摇头:“不对,四哥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喜欢审言的!”只要他愿意回头看她,只要他愿意对她微笑,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萧锦琪摇头苦笑:“你何尝真正了解过他,你既不了解他,又谈何喜欢?你喜欢的到底是心中那个幻象,还是真正的他?”

萧娉婷咬着唇,像是被萧锦琪说中了心事一般,脸色煞白,目光闪烁,连自己都动摇了。

萧锦琪又说:“七妹,你心思细密,但识人不清,沈菊年、李群,甚至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和婉茹,你也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你太自负了,以为自己所想皆是正确无误,什么时候你才能真正看清别人,也看清自己?”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自负吗?她识人不清?她甚至连自己也看不清……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难道如四哥所说,她看似精明,实则不明、不智?

胸膛之中,一颗心剧烈地颤抖着,平生第一次,她开始怀疑自己——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为什么菊年这么说,审言这么说,连四哥也是?

想到菊年晕倒时,审言眼底的惊慌和心疼,还有面对自己时的声色俱厉——四哥说得对,那个人根本不属于她,是菊年的,什么都是菊年的……

“四哥……我该怎么办呢……”萧娉婷的声音低颤着,流露出一丝脆弱。

萧锦琪叹了口气,两个妹妹里,婉茹自小内向,七妹活泼调皮,心思玲珑,他虽冷漠得不近人情,她却仍与他亲近,阖府上下,他们两个人是最相像的,但终究是不同的两个人。

“七妹,你把事情想简单了,你的计谋虽好,但只要沈菊年不点头,便没有实现的可能。菊年性子柔顺,实则如竹,中藏韧性,逼到极处,宁折不弯。自此以后,她大概不会再踏入萧府一步了,你回屋好好平静几天。人心若碎,便再难补救,你们不能和好如初,但求能够消弭她心中对你怨恨。”

菊年她,心里对我有怨恨……

萧娉婷垂下眼睑,长睫微颤,想起那时她的眼神,失望、悲哀、愤怒……

她嫉妒沈菊年,嫉妒她能得到李群的关心和温柔,但她从未想过真正伤害她,可到那一刻,她才恍惚看到,自己已经深深伤了菊年的心。

她说她曾经把她当姐妹,眼里难掩自嘲与失望,她说原来自己与初蕊一样,可是怎么一样呢?

菊年以为,她的狠毒与算计,只会用在别人身上,却没有想到自己也是“外人”之一。

她本没有将她当外人,如果没有李群,如果李群心里没有她,她的心里也没有李群……

萧娉婷,你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四哥说得对,你连自己都看不透了……

“四少爷,七小姐,白家二爷来了,二奶奶请你们过去一趟。”书房外传来小厮的通报声,萧锦琪看了萧娉婷的苍白脸色,对外道:“知道了,立刻就过去。”

屋外之人回了一声,立刻回去复命了。

萧锦琪收了账本进抽屉,起身走到萧娉婷身侧,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擦干眼泪,和我一起去见舅舅。”

萧娉婷低着头,轻轻一点——出了房门,她还是那个雍容明媚的七小姐萧娉婷。

白谦益一身墨蓝色便装,手执乌金纹木扇,笑意吟吟地和二爷二奶奶说着什么,见萧娉婷尾随着萧锦琪进屋,眼睛一亮,笑意更深:“许久未见,小七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了。”

萧锦琪和萧娉婷见过白谦益,各自站到一旁,萧娉婷对白谦益笑道:“舅舅贵人事忙,有好几个月没有来看娉婷了。”

白谦益像是第一次见萧娉婷似的,自上而下地审视着她,不自觉地微微点着头,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不只是他,连二爷二奶奶都神色异常,让萧娉婷心头浮上一种怪怪的违和感。

“一转眼,小七都长成大姑娘了,婉茹出阁了,下一个也该轮到小七了。”白谦益点头微笑,偏过头对二奶奶道:“姐姐生养的好女儿。”

二奶奶一双凤眼中闪烁着隐忧和兴奋,似乎有些犹豫,“是这么说没错……”

萧娉婷心生不安,目光在两人面上逡巡,疑惑地偏过脸看向萧锦琪,却见后者同样有丝不解。

二爷轻咳了一声,淡淡道:“娉婷,叫你来,是有件事要同你说一声,也让你有心理准备。”说着看了白谦益一眼,示意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