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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遇而安之宅门旧梦(85)

沈菊年稍稍退后了半步,半边身子藏在李群身后。

李凌看上去有些风霜了,两鬓已白,但仍见英武,年轻时必然是个俊伟男子,军旅出身更增添了他的男子气概。女人过了四十便色衰爱弛,而男人到了五十却仍显成熟魅力,这便是差别了。

见到李群,李凌显然有些激动,但仍是抑制着眼底的情绪,只是右手有些颤抖,被一双白皙的纤纤玉手扶着。

沈菊年顺着那双手看去,见是一名三十岁模样的女子,轮廓较深,与中原女子不同,显然就是那个苗疆女子蓝绮,她的年纪应该是在四十左右,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一双眼睛十分明亮,但却不盛气凌人,反而透着一股谦和。

沈菊年正在心里估摸着这个人,便听到左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循声望去,但见一名蓝紫衣服的少女飞奔而来,那少女的着装与中原女子不同,碎花大摆的裙子,发饰更是特别,竟是一圈银叶子,晃起来一闪一闪,跑起来叮叮当当,有声有色。

少女的样貌与蓝绮有几分相似,但又比蓝绮胜了几分,胜在年轻。

沈菊年知道,她就是李真了。

李真一到场,眼睛便盯在李群脸上,看了半晌,莞尔一笑:“我知道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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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尴尬的家宴

如此看来,她好像也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李群没有正眼看她,只是淡淡点了个头。

李真还想说什么,却被蓝绮拉到一边,低声呵斥:“真儿,不许无礼。”

李真回了蓝绮一眼,嗫嚅道:“我只是跟哥哥问好。”

李凌这是才干咳了一声,侧身道:“你们长途跋涉,一定辛苦了,快进来吧。”

李群点了点头,松开握着沈菊年的手,和李凌并肩走在前面,沈菊年跟在他身后,牵着天宝,与蓝绮和李真走在一到。

天宝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他虽好动,但难得的是该懂事的时候也十分懂事,没有吵闹喧哗,当然也有可能是被震住了。

李真的目光在沈菊年身上扫过,奇道:“哥哥为什么还带着侍女过来吗?我们府上有的是人服侍啊?”又看了天宝一眼,“而且还带着孩子?”

李群虽然走在前面,但清楚地听到李真这句话,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一把抓住沈菊年的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对在场所有人说了一句,“这是我的妻子,沈菊年。”略有些嫌恶地看了李真母女一眼,不知为何便冲口而出一句话,“唯一的妻子。”

沈菊年一震,抬眼看向他。

李凌本来还有些激动的眼神在听到这句意有所指的话后,渐渐冷下来,说不清是愧疚还是什么,深深看了李群一眼,又移到沈菊年身上。

在他眼中,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子,配不上他这个优秀的儿子,但这个儿子所做的任何决定,都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

看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李凌在心里叹了口气,对沈菊年微笑着点点头。沈菊年一怔,急忙回礼。

李真委屈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沉默不语。谁都看出来了,李群那句话是冲着她们母女来的。

她一直都听父亲说,她的哥哥李群如何了得,年纪轻轻便官居一品,他一直引以为傲,便是她对这素未谋面的异母哥哥充满敬仰。只可惜他莫名辞了官,不过这样更显得传奇。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传说中的哥哥,年轻有为,俊秀儒雅,虽然人稍显冷漠了点,但气质上却更加出众。唯一可惜的,就是眼神不怎么好,这个大嫂也太一般了。

李真酸溜溜地想,她有什么好的,凭什么为了这么个女人凶她?连父亲都不曾这么对她说话。

进了大厅,李凌和蓝绮在上方坐下,李群和沈菊年坐一边,李真坐在另一边。

李凌和李群场面话说过之后,便问了他辞官的原因。李凌一直希望振兴李家,这个心愿眼看着能在李群身上实现,他却突然辞官,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李群淡淡答道:“志不在功名利禄,但求闲云野鹤的生活,想辞官便辞了。”

不求功名利禄,好淡然,好超然!

李真对这哥哥的仰慕又多了一分。

“那你今后有何打算?”李凌有些不悦,但是也不好说什么。

“我和菊年打算四处走走,至于在何处定居,现在还没有决定。”

李真柔柔笑道:“哥哥自然是和我们住在一起啊,你说是不是,爹爹?”

李凌点点头道:“我们是一家人,自然是要住在一起。房间我都已经让人给你们收拾好了。”说到这里,他脸上有些尴尬,低声道:“对了,你是什么时候成亲的……”他一个当人父亲的,儿子成亲他却毫不知情,说出去着实难堪。

李群答道:“菊年戴孝在身,孝期未满,我们只在云都门粗略行过礼,尚未正式拜堂。”

李凌松了口气,微笑道:“那便算是定亲而已吧。”

“而已”这两个字听得李群很是不快,微微皱了皱眉。“于我而言,并无差别。”

李真微笑道:“差别大着呢。若是成亲,那便住一间,若是定亲,那就要分开住了!”

李群一怔,转头看向沈菊年,这才想起来,他既然坚持是已经成亲,那他们早该住在一起了才是。不过这一路上有天宝在中间隔着挡着,他们虽说增进了感情,到底还是差了那么一步。

见沈菊年正式和李凌见过礼,李群开口道:“菊年和天宝便住在我左近的院落吧。”

他虽然不在乎旁人如何看他,但人言可畏,而菊年又有些执拗,住在这种人多是非多的地方,他到底要为她考虑一下。

沈菊年偏过头,对他微笑点了个头,李群亦回以淡淡一笑。

这一笑让李真看得怔住,本以为这哥哥冷酷得几乎不近人情,却没有料到他还有这样温和的一面,可惜,只是对那个叫沈菊年的女人。

李凌让下人把他们的行李各自搬进院子后,便让人开桌布菜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

李群话不多,基本上只有李凌问一句他才回答一句,回话也是简洁利落,饭桌上不时冷场,蓝绮在旁边打着圆场,为沈菊年布菜,笑着问他们这一路上的见闻,沈菊年微笑回答,李凌偶尔插口几句,倒不至于太过尴尬。

李真笑着举杯,对李群道:“哥哥,妹妹敬你一杯!”

李群不冷不热道:“我不饮酒。”

李真脸上笑容僵了一下,但随即让人给他斟上茶。“我小时候便常听父亲说起你,那时候就一直想见哥哥,没想到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能见哥哥一面。”李真说话时,一双眼睛璀璨若有光,笑意盈盈,满是仰慕。

几乎每个女孩都渴望有一个温柔体贴,可靠强大的兄长,李真也不例外,而李群太好了,好得超乎她的想象,这样的兄长,让她觉得虚荣,喜悦。

可是李群太冷淡了,对她的热情没有丝毫回应,只是举起茶杯,碰了碰唇便放下,让李真举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无处着落。

李真难堪地望着他,眼中的光芒几乎要凝成泪珠落下。

沈菊年却知道,对李群来说,这一个举杯已经是极限。从进来到现在,李群的目光只在蓝绮身上停留过一个片刻,皱了下眉头,便不再去看她了。一来是因为蓝绮一直没敢找他搭话,而来是因为他已经对这个女人没有兴趣了。

她是如何抢走自己的父亲,自己母亲的男人,李群初时有些迷惑,但迷惑过后他也不打算去寻找答案了。他和李凌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即便他知道了他心里所想,也未必能够理解和谅解他。

至于李真,说实话,也不过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妹妹”,他连“生父”都不放在眼里,甚至对“仇人”也没有兴趣,更何况是“仇人的女儿”。

李真说什么仰慕已久,一直想见他,她却没有想过,她和李群之间,本来就是“有你没我”。若不是因为她母亲抢走了李凌,就不会有李真。若不是因为李真并非男儿身,李凌或许也不会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

李凌尴尬地坐在一边,眼睛几次瞄向李群,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敢开口。这个儿子太过冷漠,不言不语,其实却如此凌人,连他这个父亲都畏他三分。当初在云都门见到他的时候,他虽然冷漠,但也不过是一个懵懂稚气的少年,想不到纪念沙场官场历练,竟将他打磨成了一块坚硬冰冷的黑曜石。

和他母亲,真的很像……

李凌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蓝绮拉住他的手腕,冲他微笑摇头,示意他不能再喝了。

李凌回她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

沈菊年捕捉到这一幕,心里有丝震动--她听李群说起蓝绮毒害他生母的事,关于蓝绮其人,她也有过想象,却没有料到她和李凌之间,竟是如此琴瑟相谐,心有灵犀。

难道抢来的幸福,也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地享受吗?

一场宴席郁郁而散,各自怀着心思回了房,只有天宝吃饱餍足了,脸上有些倦意,仰着头对沈菊年说:“姑姑姑姑,这里的东西好辣,阿宝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