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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遇而安之宅门旧梦(86)

沈菊年笑着看着他红通通的脸蛋和嘴唇,一双眼睛被辣得泪汪汪的,看着可爱又可怜。

“那阿宝喜欢吃什么?”沈菊年逗他。

“阿宝喜欢吃糖!”天宝捧着脸吧唧嘴,“甜丝丝的糖……”

果然小孩子都爱吃甜的东西吗?沈菊年记得自己小时候也喜欢吃糖,但那时候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有闲钱买糖?又一次哥哥和父亲进城,天快黑了才回来,哥哥从袋子里掏出一小包糖块,是芙蓉斋的贡糖,很贵,二十文钱才一小包,那是哥哥砍柴好几天挣来的私房钱。

若是平常,母亲一定会骂他浪费,有钱不买米却买糖,那次却什么都没有说,一个人进了厨房默默抹泪。过了几天,母亲就给她换上新衣服,带她去了萧家……

从那时候开始,命运就已经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了。

沈菊年低头看着沈天宝,嘴角笑容渗进了丝丝苦涩,乱世浮萍,她所能抓住的,也只有这微不足道的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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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为父不仁

晚间,沈菊年正要睡下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沈菊年怔了一下,听声音却是蓝绮。

“沈姑娘,你睡下了吗?”

沈菊年披上外衣,走到外间开了门,蓝绮站在门口对她点头微笑,身后的丫鬟捧了床小被子来。蓝绮道:“下人办事不妥协,你这屋里多了个孩子也没有再添张被子,我看你这屋里灯还亮着,便让人赶紧送了过来。

沈菊年侧过身,让两人进来,那丫鬟捧了被子便往床铺边上走去,沈菊年看了一眼,回过头对蓝绮说道:“其实这床被子够大,两个人盖也足够了,再说天色已晚,伯母让人明天送过来也成,怎么好意思麻烦您亲自走一趟呢?”

蓝绮笑着说:“不麻烦,希望没打扰到你休息才是。”

沈菊年微笑着摇摇头。丫鬟帮熟睡的沈天宝掖好被子便退了出去,沈菊年见这态势便知道蓝绮有话要说了。

果然,蓝绮走到桌边便坐下了,抬头对沈菊年笑道:“今天一直想跟你说说话,却没找到机会。”

沈菊年知趣地在她对面坐下,道:“伯母现在说也无妨。”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了门外一眼。

这边的动静虽说不大,但依李群的灵敏,肯定一早就发觉了。

蓝绮说了这话,却良久没有下文,沈菊年等了半晌,才等来她一声长叹。

“唉……”蓝绮苦笑着摇摇头,又抬头看向沈菊年,“在你心里,我一定是个坏女人,是不是?”

沈菊年一怔,没料到她这么开门见山,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有支吾道:“其实我并不清楚……”

蓝绮转过眼看向灯花,“他们必然告诉你,是我毒害了大夫人,让审言那孩子险些夭折。”

沈菊年还是那句话:“我并不清楚真相。”

“如果我说,我没有害过大夫人,你相信吗?”蓝绮突然盯住她的双眼。

沈菊年不自在地皱了皱眉,答道:“我信不信不重要。”

蓝绮苦涩道:“是了,审言那孩子决计是不肯信的。”

沈菊年其实很想告诉她:审言也不在乎了。

这种血缘的联系对他来说过于薄弱,他这人对感情缺乏想象力,同样也难以想象因爱而生的仇恨。没有爱也没有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是否做了一件已经无法改变的事,他怎么会在乎?

过不去的只有蓝绮一人吧。

蓝绮幽幽道:“所有人都这么说,连真儿也这么想,一年一年,甚至连我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我真的害了大夫人。”

“大夫人是自己误中了蛊毒,说出去,或许没有人愿意相信。”蓝绮叹了口气,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手指,“我怎么会害死他的孩子呢?即便我确实嫉妒过大夫人,明明是我先认识老爷的……”

沈菊年有预感,这不会是一个有人开心的故事。有的人喜欢听秘密,但她自认不是那样的人,却不知为何总是要被迫地知道太多。

“今日见审言那样对老爷,我心里很难过。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终究因我而起……”蓝绮顿了顿,抬眼看向沈菊年,眼中饱含期待,“我看得出来,审言那孩子对你是真心实意的,或许你的话他会听得进去,菊年,你能不能帮帮他们父子,李凌他真的很看重审言!”

沈菊年被她的目光逼得往后一退,不自在地笑了笑,“伯母言重了,菊年人微言轻,又有什么立场去做这件事呢?审言他自有主见,也不是菊年轻易能够左右的。”

蓝绮见沈菊年推却,面上怔了一下,但随即又道:“你既与审言在一起,也就是我们李家的人了。”沈菊年听到“我们李家的人”时,心头滑过异样的感觉,又听蓝绮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李凌当年对大夫人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让宗政道长带走审言,也是无奈之举,李凌这十几年来日日夜夜都在想着这个孩子,知道你们要回来,他高兴得好几天睡不着觉,但今天你也看到了,审言他那样对自己的父亲……”

“伯母。”沈菊年见她情绪激动,忍不住打断她,“审言与伯父之间是否有误会,菊年一个局外人,并不好置噱。大但伯父若有心与审言修好,自然会为之努力,审言性情寡淡,却绝非无心之人,他总有一日会明白。但如果由菊年来开这个口,只怕会让审言做些不必要的猜想,反而适得其反。”

比如今夜,他若知道蓝绮来对她说这些话,他一定不会高兴。

蓝绮听了沈菊年一番话,眼中光芒微微黯了下来。“或许也是……但你不知道,李凌他,有时候明明是为对方好,但表现出来的方式却容易让人误会。”

沈菊年便如她自己所说的,不清楚真相,所以无论蓝绮怎么说,她也只是微笑不语。

对蓝绮母女,甚至是对李凌这个父亲,李群心中没有芥蒂是不可能的,但与母亲之死比起来,更重要的原因恐怕是十几年的父子分离,他感受不到一点温暖,又要如何回应他?

送走了蓝绮,沈菊年疲倦地上床休息,心里隐约觉得,又被卷进了一个是非圈。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终究是避免不了的。

第二天沈菊年一大早起身,便听下人说老爷早已去了演武场,审言也过去了。

沈菊年领着沈天宝,在丫鬟的带领下到了西边的演武场。这演武场竟然不小,场中兵器齐全,李凌手中一把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李群负手立在一旁,但看不语,见沈菊年遥遥站在一边,他对她点头微笑,抬步走了过来。

天宝眨巴眼睛看着李凌,眼里有丝崇拜,又转回头看李群道:“叔叔,你也教阿宝功夫吗?”

这是李群一早就答应他的,离开云都门之后,天宝的教育任务便都落到了他身上,此刻听天宝这么说,他也没有推阻,从一旁的架子上取过一把短剑放到天宝手中,温言道:“看着清央师兄教你的功夫有没有落下!”说着拍拍他的脑袋,在他肩上轻轻一推,把他推到场中。

天宝看了看李凌,又回头看了看李群和沈菊年,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走上前两步,扎了个马步,一声稚嫩的清喝,便有模有样地舞起剑来,动作虽然生涩笨拙,却十分认真。

李凌也停下来看天宝耍宝,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见天宝耍完一套剑法,也忍不住微微点头。到底是个稚童,能完整耍完剑法已经不错了,虽然姿势不大标准,比如回身下刺之类的动作他还做不好,但每一招都有力度,双目有神,这已十分难得。

李群从架子上取了把长剑,走到天宝身边低头对他说道:“不错,不过有些招式衔接不好,是不是忘记招式了?”

天宝吐吐舌头,无辜道:“很久没练习了嘛。”

一路上只顾着游山玩水,哪里有时间练习?虽然有些磕磕碰碰,但好歹他也算舞完了一整套,所以李群说“不错”。

李群轻笑着摸摸他的脑袋:“我示范一遍,你可看仔细了。”

天宝急忙点头。

怕天宝看不清楚,李群特意放慢了动作,起剑式剑花一挽,清光乍现!沈菊年已算是初入门道,此时也看出来李群舞剑时的举轻若重比举重若轻更上了一个层次,便知道伐脉洗髓之后,李群的功力已经更上一层楼了。

爠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收剑止息,李群一个深呼吸后睁眼看向天宝:“可看清了?”

天宝崇拜不已地连连点头,同样的剑法,李叔叔舞起来可比天权殿的师兄们好看多了!

李群手一扬,长剑直飞插入剑鞘,他又低头对天宝说:“虽然如此,你还是不能现在练剑。先去绕演武场跑十五圈。”

天宝张大了嘴巴,苦道:“为什么……”

李群没有答他,接着说:“跑完十五圈做五十个蹲起,然后压腿一百次,俯卧撑三十个,下午再练剑。”

天宝不依了,抱住沈菊年大腿求救:“姑姑,阿宝要练剑……”

李群直接揪着他的后领拎了起来,“基本功要扎实,听话,去!”

沈菊年对小天宝无奈苦笑,表示爱莫能助。天宝幽怨地看了两人一眼,认命地去绕演武场跑圈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