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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有疾(42)

“为什么不是你疼是我疼……”我闷闷说。

“嗯……其实我也被夹得有些疼……”裴铮如实说。

我抖了一下,裴铮埋首在我颈窝,闷声笑了起来。“豆豆,真想抱着你一辈子……”

一辈子有多长。

一百年,五十年,一天,或者就是一个弹指?

唉……

我抬手抚上裴铮的脸颊。他实在生得一副俊美皮相,五官轮廓立体深邃,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眸更是勾魂摄魄,我若真是淫、君,后宫中必也有他一席之地。但我喜欢他,并非只是因为皮相,他待我,似乎是极好的。

我以为自己是喜欢极了他,比对苏焕卿更多的喜欢,可为何这时,却没有想象中的满足与喜悦?

至少,不如裴铮那般喜悦。

我亲了亲他的唇畔,好像比之前是少了那么点感觉……

裴铮起身帮我擦拭身子,大半夜不敢沐浴惊动他人,只能勉强忍着了。

“这实在不是最好的时机……”裴铮有些惋惜地说,“但是我不后悔。”

我却有些后悔了……

这话我却没有说出口,自欢爱后,便一直沉默,由着他为我穿好衣服。看着凌乱淫、靡的床榻,我有种一把火烧了的冲动。艳色的血迹触目惊心,我别过脸,觉得心口有些难受……

裴铮换了被褥,搂着我躺下,察觉到我的异常,他柔声问道:“怎么不说话?”

我微微蜷缩着,突然意识到自己摆出有些防御的姿态。我一开始来找他,是为了什么,想了许久,才恍恍惚惚想起来。

裴铮不含任何情、欲地轻拍我的后背,吻着我的眉心,似有无限缱绻,我却始终若有所失,无法体会他的感觉。若是寻常女子,被他夺了贞操也就是一生一世了,我却不是……

我避开他的双唇,抬眼看他,“今夜曹仁广宴请你上国色天香楼,你可也这般对旁的女子了?”

裴铮微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我身上可有其他女人的脂粉味?”

“虽是没有,但怕是酒味盖过了。曹仁广对你大献殷勤,可有他求?”

裴铮的笑意渐渐敛去,只余稍许。“亏你还记得初衷……想知道曹仁广的事吗?”

辜负

第二天,刘绫见到我时候颇为诧异地说:“裴学士,昨晚没睡好吗?”

我干笑一声:“许是认床吧。”

不用照镜子,我也能想象自己如何一副疲态,腰酸腿软,无精打采,就像晕了一天马车一般。

与我成对比,是裴铮精神抖擞气色红润,如采阴补阳狐狸精一般……

裴铮本拟今日陪我提审那几个贼寇,刚刚一提,那曹仁广就道:“此等小事何劳裴相亲躬,下官早已将来人交给帝都来人,一早就已押赴进京。”

我愣了一下,问道:“帝都来人?是谁?”

曹仁广道:“苏御史苏昀苏大人。”

我和裴铮极快地对视一眼,随即道:“他在哪里,让他来见我。”

这话一出口,曹仁广看我眼神登时有些诡异,我也恍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不是陈女皇,而是裴笙,比苏昀品秩低了不少,哪有权力“让他来见我”。

曹仁广应是看在裴铮面上,虽没怎么奉承我,也没怎么鄙视我,而是直接绕过了我,看向裴铮:“裴相以为何?”

裴铮就着我问题问:“苏御史何时来?现在何在?”

曹仁广这才答道:“刚到不久,现在……”还没说完,便被人打断。苏昀一身天青长衫,风尘仆仆而来,面上神情淡淡,目光自裴铮面上扫过,落在我身上,微微一顿,随即装作浑不在意模样,向在场其他几位达官贵人打过招呼。

他应是匆匆从帝都赶来,帝都距此不近,快马加鞭亦须整整一夜方可到达。我看到向来一丝不苟他,衣衫上竟然有了些许褶皱,眉宇间难掩倦色,看上去也是一夜未眠模样。

我被忽视得厉害,场中所有人,以“我”品秩最低,权力范围又仅在禁宫之中,虽然被人尊称一声“裴学士”,但那些人大概也只是把我当一个无实权文官罢了。

裴铮打开扇子,半掩着唇角似笑非笑道:“苏御史,京官未得令不得擅自离京,你这番来得甚快。”

苏昀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事从便宜,鹏来镇发现乱党,不能不防,裴相不理朝政,自有本官做主。来日陛下若要责罚,本官亦会谢主隆恩。”

他说这话时,余光隐隐望向我,因侧着身子面对裴铮,其他两人大概没有发现他余光所在。

我低头扯了扯袖子,没忍住开口问:“乱党何在?难道苏大人指是昨日捉拿一窝贼寇?”

“本官有确凿证据证明那些人企图弑君,以此足以株连九族。”苏昀冷然道。

他这话委实不虚,那些人是想杀我,但是他们动手时候并不知道我身份。

裴铮笑着说:“苏御史好灵通耳目。”

昨日里我们才显露行踪,他今日便追来。我和裴铮在一起,他心里定然有数,但曹仁广和刘绫呢?看曹仁广举动,丝毫没有惺惺作态假装清廉,甚至当着我面邀请裴铮上青楼,他应该是不知道我真实身份。

那刘绫呢?

裴铮昨夜言下之意,南怀王与曹仁广乃一丘之貉,刘绫若知道,则不会不示警曹仁广,也就是说刘绫也仍不知道我身份。

向苏昀报信,若是这二人中其中一个,苏昀也应与南怀王一脉同气连枝,向他们密报我身份,但苏昀也没有这么做。

这么说来,向苏昀密报裴铮行踪人,很有可能不是曹仁广和刘绫,这三人,要么不是同伙,要么同床异梦。

我自然真心希望是前者。

对于裴铮意味深长感慨,苏昀只是随意抱拳道:“裴相过奖了。”

当朝内阁两大臣同时驾临鹏来镇,曹仁广有些头晕目眩样子,一会儿向这个赔笑,一会儿向那个献殷勤,裴铮倒还微笑敷衍他,苏昀连敷衍都懒得,曹仁广满怀热情都冷却了下来,只得道:“苏御史兼程而来,一定很累了,不如下官让下人收拾间房间让苏御史休息一会儿?”

苏昀顿了顿,点了个头道:“也好。”

刘绫这时方才开口,转头对我道:“裴学士似乎也倦意正浓,不妨也回房休息。”

此言甚合我意。

刘绫与苏昀,关系非常,非常尴尬。一个是美名动八方宗室翁主,一个是才名震天下当朝一品,只从名声家世上看,端是匹配非常,但偏偏这美人翁主被拒了亲,成为一辈子抹不去污点。刘绫从一开始对苏昀便不怎么给好脸色,两人只是打了声招呼,便没有再说过第二句话。夹在关系复杂三个人之间,曹仁广三面为难,满头大汗,似乎这时才觉得低调我才是最可爱那个人。

苏昀和我离开话,剩下裴铮和刘绫都是上道人,他也好应付,登时松了口气,忙不迭地陪笑脸,让下人送我们去客房。

走出裴铮视野,我用余光扫了身后下人一眼,对苏昀道:“苏大人不辞劳苦,千里而来,裴笙十分佩服,只不过小事一桩,何劳御史大人亲躬?”

苏昀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温声道:“有时候事情远非表面所表现出来那么简单,事关陛下安危,苏某不敢有丝毫大意。”

“苏御史果然忠心耿耿,不枉陛下对你一番信任。”

“信任……”苏昀喃喃低语,又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唇畔扬起一抹苦笑,涩然道,“微臣谢陛下信任。”

我别过脸,看向墙角野花,心里有些难过。

我一直是很喜欢他,从最初朦朦胧胧好感,到后来几乎是非他不可执着,再后来……是无可无不可无所谓。我信他不会骗我,所以他说不爱,我就信了,到后来知道他所谓不爱只是一个谎言,甚至不是唯一谎言之后,曾经再温暖心,也渐渐凉了。

他话语里苦涩,我岂能听不出,虽没有直言委屈和埋怨,但他心里必然有所失落。可是他凭什么失落?

是他先辜负了我信任。

宁我负天下人……

我咬咬牙,狠心问道:“陛下让裴笙代问苏御史一句,别院里资料,苏御史何时整理齐全,呈给陛下御览?”

苏昀脚步蓦地顿住,跟在身后下人一时没刹住脚步,撞上他后背,苏昀身子一震,握紧了拳头。

那下人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苏昀低下头看那人,缓缓道:“你们退下吧。”

那两个下人立刻逃也似地退下。

我转头道:“苏御史,裴笙为您带路吧。”

他沉默着跟在我身后,我轻轻说道:“裴笙跟随陛下许多年,自忖还能懂几分陛下心思。陛下为人心胸狭窄,最受不了事情也只有两件,一是别人待她好,一是别人待她不好。以真心待她者,她亦以真心待之,若有人心存利用,欺瞒背叛……”我顿了顿,推开门,回头看他,轻声反问,“苏御史以为,那样人,又凭什么要求陛下真心?”

他垂眸不语。

我微笑道:“苏御史自然不是这样人。苏御史一路辛劳,早些休息吧。”说罢转身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