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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有疾(67)

这个皇帝,我当得很吃力很累,只有在他怀里我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他用了十年的时间布下天罗地网,让我习惯他,依赖他,然后缓缓收紧他的罗网,当我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时,已经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豆豆,我一直想有个家,有你当我的结发妻子,全心全意,一生一世,不离不弃。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会疼他,甚于你五个爹爹对你的疼爱。

全心全意,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这就是他想要的一切。

我抚上自己的小腹,想到有一个生命在悄悄孕育着,那种微妙的感觉再一次将我包围。

他如果知道了,也会很开心吧……

算算时间,他应该已经到闽越了,五爹对闽越最为熟悉,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陛下,易大人求见。”

我手微微颤了一下,三爹说:“你谈正事,我避一下吧。”说完径自跃上树,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易道临匆匆而来,稽首道:“陛下,刘绫已死!”

“什么?”我挑了下眉,有些不敢置信,“怎么死的?”

易道临答道:“据消息称,刘绫被追兵包围,穷途末路,而死。”

我仍是怀疑,刘绫那样的人,怎么可能选择这样的死法?

“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的?”

“两天前,在闽越境内,当时参与围捕的还有陛下的两位父亲,以及凤君。”

如此我倒是可以理解了,看样子他们是成功舀到解药了。

我松了口气,欣然道:“总算是解决了一个难题。清查南怀王府的残余势力就交给你了。南怀王的私库竟然十倍于国库,单这一条,他们就不该活。”

易道临点头称是:“郡国并存原意是拱卫中央,但如今已于原意背离,诸侯王藏富于封底,削弱了中央权力和财富,彻底废除分封制才是王道。南怀王一倒,宗室再没有能与王室抗衡的力量,如此方可彻底集权于中央。”

我笑道:“又是一件喜事。易卿家功不可没。”

他有他的政治抱负和大济苍生的志向,我有我维护王室统治和巩固政权的要求,也算是互利互惠了。

心头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小路子都看出我心情好了,忙上前奉承我几句。

我挥手道:“去去去,寡人要亲贤远佞,当个明君!”

他很受伤地看着我。

我扑哧一笑,道:“少装委屈了,还不去问问凤君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

按理说,易道临得了消息,我这边应该也差不多了,如今还没有消息传来,只怕是因为他们忙着先帮裴铮解毒耽误了功夫。

我在宫里等了一天仍是没有消息,到第二天傍晚才收到五爹传来的消息,说是带裴铮去见闽越密宗的宗主不秃,也就是我五爹的亲生父亲。过门不拜确实失礼,不秃爷爷为人风趣热情,五爹与他父子之间聚少离多,便留他们多住了一些时日。我听了这消息,也只有无奈笑了。

谁料这一住就是半月,我等得额上青筋突突地跳,终于在我忍不住要带兵去抢凤君的时候,他们回来了。

那一日我在庭中看着折子看到睡着,隐约感觉到身上微微一沉,迷迷糊糊睁开眼,便看到他含笑的双眸。

我默默望着他,半晌才说:“我以为你被闽越的美人勾走了。”

他将毯子拉到我肩头,将我的长发拨到耳后,微笑道:“见过真国色,又怎么看得上庸脂俗粉。要也是我勾走她们,你说是不是?”

我面上一热,说:“真无耻。”

他笑道:“你喜欢吗?”

我忍不住扬起嘴角,说:“喜欢……你抱抱我……”

他俯□,轻轻环抱住我,右手顺着我的背脊抚摸。

我伸手抱住他的腰,埋首在颈窝,闷声说:“你说过不会骗我瞒我,结果连这句话都是谎言。”

“嗯……为什么这么说?”他挤上我窄窄的躺椅,将我搂进怀里。

“我没有中情蛊,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因为你傻……”他低笑一声,“明明真心喜欢,还以为是蛊毒驱使,对我投怀送抱,我享受得很。”

我恼火地掐了一把他的后腰,仰头瞪他。“你是这么想的?”

他说:“你猜。”而后低下头,覆在我唇上轻轻厮磨。“不信的话,你就猜。”

我被他灼热的气息害得心跳加速,思路混乱,结结巴巴道:“猜、猜不出来……”

“那就别猜了,专心吻我。”

我抬手挡住他的唇,喘息着瞪他:“别想转移话题。除了情蛊,还有七虫七草的事。明明只剩下一株龙涎草了,你为什么让我去救苏昀,如果找不到其他龙涎草,你怎么办?”

他握住我挡在他面前的左手,握在手中把玩,眼里含着玩味的笑意。“我如果死了,你怎么办?”

“我唾弃你一辈子。”我冷哼一声,“傻子,自己找死的。”

“苏昀死了,你怎么办?”

我沉默不语。

他含笑道:“我说过,他如果因此而死,你会一辈子念着他的好,记着对他的亏欠。如果死的人是我,你也一样……”他手上用力,握紧了我的左手,“最坏不过是一个死字,我宁愿让你欠我,也不愿意让你欠他。”

我怔怔望着他,轻声问道:“这样值得吗……”

他在我手背上咬了一口,笑道:“我要是真死了,一定会让人时时刻刻提醒你,提醒你欠我的情债,让你一辈子都活对我的回忆里。我死了,也不让你好过。”

我打了个寒颤,闷声道:“你真霸道。死就死了,还不放过我。”

“放心。”他轻笑一声,“我不会轻易让自己死,也舍不得,我还想等他出世,喊我一声爹。”他拉着我的手,贴着我的手背抚摸我的小腹。

“豆豆……”

“嗯……”我缩进他怀里,觉得一辈子就这样吧,够了,摊上这样一个男人,是我的劫数,躲不掉了。

我等着他下一句话,等了许久只等来他平稳的呼吸声,一抬眼,他已经睡着了。脸色有些微的苍白,睡梦中依然眉心微锁,我仰起头,吻了吻他眉心。

他一定是很累了吧。

就这样抱着他睡一会儿吧。

我怀有身孕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围着我打转的人顿时多了起来。裴铮被挤到人墙之外,只有晚上才能和我温存。

“我嫉妒了。”

“我看出来了。”

“把他们赶回别宫吧。”

“赶得走我皇帝让你做。”

“我想你了……”

“睡觉吧。”

我躺在他怀里,睡得极是安稳。

每天依旧早起,更衣上朝,散了朝回来同他吃早膳,然后批阅奏章,偶尔有难以抉择的便向他请教,他斜倚在一边,挑挑眉懒懒笑道:“你求我啊……”

我直接将奏章朝他掷去,怒道:“我求你晚上睡地板吧!”

奏章未批完,几个爹爹就轮番来慰问,裴铮彻底被排挤出去了,抑郁地消失了一个下午,晚上再向我求怜。每天晚上进谏谗言,让我把爹爹们赶回别宫。

真是忘恩负义的家伙啊……

某日我便对母亲说起这事,母亲笑道:“该!”又道,“他这几日是不是闲得发慌,整日找你五爹闲聊。”

原来失踪是去找五爹了吗……

“他和五爹能有什么话聊呢?”

“男人之间,无非就是聊聊女人。”母亲嘿嘿笑道,“不过我估计他是问你五爹该怎么照顾孕妇。”

“这个还用问吗?”我笑道,“我当他什么都略懂略懂呢。”

从母亲那儿离开,我便径自去了五爹的药庐,草药的气味带着微微的苦涩,我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靠近,路过窗边的时候,便看到床上一个白色的身影。

裴铮竟然到五爹这儿打盹了?

我进了屋,却没看到五爹,只看到一个装满药水的浴盆。裴铮和着白色外衣,一脸疲倦地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

我走到床边,他似乎睡得很熟,竟然没有警醒。呼吸浅得难以察觉,我小心翼翼试了一下,才确定他没有被五爹谋杀。

我轻轻喊了一声:“裴铮。”

他没有反应。

我又喊了一声:“铮……”

“豆豆!”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喝,我吓了一跳,回头看去。五爹站在门口,面上神色变了又变,最后才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听说裴铮在五爹这儿。”

我说这话的时候,他仍然睡着。这太奇怪了……

五爹干咳一声说:“他感染了风寒,我给他开了一帖药,所以睡得比较沉。”

我什么都没问,他急忙这样说就好像在掩饰什么似的。

我狐疑地盯着他,说:“裴铮自己也会医术啊,小小的风寒,不会自己医治吗?” />

五爹道:“医者不自医,你难道没听过吗?”

我沉默地望着他,说:“五爹,你眼神闪烁,分明是有事骗我。裴铮到底怎么了?”我心慌了,“是不是朱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