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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有疾(9)

“每日上朝都能看到她,但也只是一声招呼罢了。这么些年过来了,我想感情大概也渐渐淡了,或许再过些时候也就彻底放下了。”

他睁开眼睛看我,眸中笑意苦涩而柔和。

“陛下何苦逼我说出来呢?”

“那人,是裴笙。”

作者有话要说:淫君恨口口太多……

失恋

裴笙……

恍惚想起十岁那年在太学府,我让宫人代我抄写作业被国师发现,国师震怒,让我在外罚站,是焕卿站了主动陪我,那时我自是对他感激得紧。如今仔细回想一下,当时我的伴读是裴笙,她便坐在焕卿身旁,那时本是她要站起来陪我受罚,却被焕卿拉了一下坐回去。

焕卿不是要陪我受罚,而是代她陪我。

我到此时才明白。

我心疼得很是难受,耳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一阵阵的嗡鸣声。原先装晕,现在却要装没事,咧嘴笑道:“裴学士啊,确实配得上你了。只不过她哥哥是裴铮,如果她不愿意,寡人还真是不敢跟裴铮作对呢。不如我们联手扳倒了裴铮,把裴笙抢过来给你当媳妇好了!”

“陛下真是孩子气。感情的事,怎能用抢的?”苏昀笑着摇摇头,“望陛下为微臣守着这个秘密,微臣感激不尽。”

“自然自然,寡人很有信用的!”我用力地说话,说得牙根都疼了。

“那微臣,先行告退了。”

“嗯……寡人先歇一会,等一下再走。”

我含笑目送他离开,然后彻底垮了下来。

心口像是被人掐了一下又拧了一把,酸疼感浸透了四肢,让我无力站起。

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

让你丫自作多情!

原来他喜欢的是裴笙……

她自然是极好的,就像裴铮口中所说的,端庄娴雅,知书达理,是美女,也是才女,女状元出身,十八岁便当上了女官署的长官,帝都的人都称呼她一声裴学士,备受尊重。

我也努力当一个端庄的女子,但他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我原来兴致勃勃要去提亲,幸亏没去,否则被他拒绝了,以后多尴尬,连光明正大看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至于强抢民男,还是算了吧……那时是因为我隐约抱有他暗恋我的希望,就算没有暗恋我,至少也是有发展恋情的可能,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莲姑说别委屈了自己,但是抢一个不喜欢我的人回来日夜堵心,何尝不是一种委屈?他自己都说了,感情是抢不来的……

罢了……

早知道就不逼他回答了,给自己留点念想也是好的。不过知道了也好,早知道,就不用等这么多年了……

小路子找到我的时候,我正悲伤地仰望天空,他抱着我的便衣跑来,问道:“陛下,还出宫提亲吗?”

我缓缓摇头,“不了……小路子,寡人惆怅得很呐……”

“陛下……”小路子哆嗦了一下。

“小路子……”我转过头,幽幽望着他,“你要是敢把寡人的事八卦出去,寡人就让人再阉你一次!”

小路子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恐惧——装得真到位。

我站起来,抚了抚衣袖,淡淡道:“罢了,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咬咬牙也就过去了。陪寡人去一趟女官署吧。”

女官署在宫里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机构,一般只在女帝时期才设立,因为皇帝无暇后宫诸事,凤君为男子,行事又有所不便,因此后宫管理便大部分交由女官署负责,凤君审批。其中亦有杰出的女子可选伴君侧,任为侍笔,参与朝政,比如裴笙,十六七岁之时便以才名策论扬名,人人俱称她一声裴学士。

“裴学士不必多礼了,赐座。”我虚托了一把,仔细打量了她几眼。

她的眉眼与裴铮有几分相像,但少了他那种隐隐让人害怕的邪气,看上去柔和温顺,聪慧玲珑。其实裴铮也不算忽悠了我,男子确实是喜欢裴笙这样的女子的,只是任我怎么学都学不会,也装不像。

她是尖下巴瓜子脸,我下巴也是尖的,奈何两腮过于圆润,变成了包子脸。

她是细长聪慧一双凤眸,我一双杏圆眼眸,不像爹不像娘,母亲说忒傻气了。

她是修长体型风流袅娜的骨感美人,我……皇帝伙食太好了吧,吃得有些圆润。

我心头一片苦涩,垂下了眼睑看着自己的指尖,怎么比都比不过,也就是出身比她好,但又有何用?

“笙儿,你我二人多时未曾聊过了,也别拘谨。你近来可好?”

裴笙目若秋水,涟漪点点,任是女人也心动。“一切都好,陛下怎么得了空过来,是为选秀之事吗?”

我含糊地支吾了一声,总不能说自己是特意过来看情敌的吧。

“笙儿,我们两个同龄,按说你也早该成亲了,为什么拖到现在呢?”我开始旁敲侧击。

裴笙一双美目在我面上转了两圈,缓缓答道:“微臣心里想着国家大事,无心儿女私情。”

境界啊……

我这个当皇帝的脸红了。

“那你可有喜欢的人?”

裴笙眼神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摇了摇头,“没有。”

我哑着声音问:“你觉得苏御史为人如何?”

“苏御史?”裴笙疑惑地皱了下眉,“他虽与我哥哥政见不合,但确实是个能臣,为人正派,微臣很是佩服。”

原来她真的对焕卿没有其他想法,说这话时一丝多余情绪也没有。

我这心头感觉很是异样,不知是喜是悲,唉,总归他们的事都与我无关。我站起身来,说了句:“选秀之事,还是暂且搁下,寡人还要考虑考虑。”

裴笙起身要送我,走了两步,忽然开口道:“陛下,微臣的哥哥病了。”

我顿了下脚步,回头看她。“寡人知道。”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又别过脸去,看向门外。“他病了,陛下不去看看他吗?”

裴铮是习武之人,似乎从来没见过他生病,这一回怎么说病就病了?

我忽地想起昨日里莲姑说的话。

“你既然不喜欢裴铮,我便去跟他说了,让他彻底死心了吧。他也二十有六了,再拖不得了……”

我藏在袖里的手一抖,“笙儿,你哥哥,是得了什么病?”

裴笙微笑道:“微臣尚没来得及探望,也不知道。总不会是相思病吧。”说着一顿,哎呀一声,“微臣无心直呼陛下名讳,陛下恕罪。”

这原也是一种病,只不过里间嵌了“相思”二字,正是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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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子问我去哪里的时候,我还说假装若无其事地说是国师府,他看向我的眼神里三分怜悯三分敬佩,想是觉得我百折不挠很有勇气。可是说要去看裴铮……我又有点说不出口。

一走到白衣巷口,我就蹲下了。

“陛下,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小路子又来体贴我了。

我瞪了他一眼。“寡人好得很!”

小路子委屈道:“陛下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可能是……有点紧张吧……”我这还是第一次……

“陛下,要不要小路子去敲门?”

我蹲下来捂着肚子,拧着眉说:“我紧张得肚子疼……”

“那小路子去给您找大夫?”

“那你得跑多远啊……”我也不是真疼……

“很近的。”小路子朝我身后指了指,“那是帝都回春堂的马车,一定是莫大夫出诊了。”

这么巧……

我愣了下,小路子已经先我一步上去拦车了。

“好大胆!回春堂的车都赶拦!”车夫怒喝一声,“不知道人命关天吗?”

小路子皱眉道:“谁的命不是命?我家主子正肚子疼呢,让莫大夫给我家主子先诊断一下。”

车夫扬声道:“我们这可是要去裴相府上的!”

裴铮?他还真病了?

小路子细眉一拧,掏出腰牌在那车夫面前亮了一下,那车夫脸色顿时变了,怯怯转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发颤。

我无力笑了笑,听到车里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既然不舒服,就上车吧。”

车夫对里面那人说道:“莫大夫,已经到丞相府了。”

“陛下,先进去休息一下吧。”小路子面露关心,我抬头看了眼匾额,假装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让小路子扶着我进府。

到得门口敲了门,门口小厮先是看到白发须眉的莫大夫才看到我,有些不敢置信地揉揉眼,随即反应过来便要通报,我让小路子拉住他,喝道:“不许通报!”

说来怕没人信,这还是我第一次来丞相府。

去臣子府上一般只有两件事,一件是公事,如红白二事,另一件便是私事,如我想见焕卿时。

裴铮这人,府上无红白二事,我又不待见他,因此便一直没有来过此处。

如今看来,与我想象的却不大相同。

我本以为,裴铮府上应是珠光宝气极尽奢华,毕竟他有一辆那样千金不换的马车,可到了地方一看,也不过稀松平常,顶多是比别处雅致一些。

我心里别扭着,想见裴铮又怕见到裴铮,便先不让下人去通报,莫大夫要给我把脉,我收了手淡淡道:“我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