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太太时代/豪门巧妇(30)

或许在林绍祥的心中,以他走一步想十步的个性,也许他再爱她,但是一想到婚后要可能面临的婆媳不和,摆明了母亲对晓岚的排斥之心,只怕也会因此多少打了退堂鼓吧。

她再度看着林绍祥,十年前她或许是他心目中的最佳对象,可是现在的晓岚,也许在林绍祥的眼中温柔依旧,可是在她自己的心中,却清楚地知道,她已经完全不是十年前的她了。

“绍祥,”晓岚温柔地说:“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晓岚了。其实阿姨当年说得很对,我骨子里主意很大。如果说十年前,我上有父母姐姐,很多事上还很被动很依赖性强。那么这些年来我事事都喜欢自己作主,不喜欢被干涉,不喜欢调整自己的节奏去等别人……而绍祥你,我知道,你一直是很大男子主义的,也许会体贴细心,但是却还是喜欢让自己掌控一切的。你是不会停下来配合别人的节奏,而是要别人无条件配合你的节奏的。”

林绍祥大笑,这笑声中似乎抹去了他们之间刚才微妙存在似有似无的暧昧气息,纯粹变为老友式的豪爽:“晓岚啊晓岚,这十年于你来说,真是脱胎换骨。”他对着晓岚举杯:“与十年前相比,我更欣赏现在的你。”

纯粹的欣赏。

惨烈的真相

所以当晓岚晚上坐在张羽纶对面的时候,她的心已经比较平静了。

反而是张羽纶,却依然心事重重,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伸手,将前面杯中之酒一口气喝干,放下,这才道:“晓岚,不管怎么样,于情于理,我欠你一个解释。难怪你不能原谅我,我自己想想,也觉得不能原谅自己!”

他叹了一口气,放下酒杯,搓了搓脸,尽量让自己冷静一点镇定一点,却仍然手有点抖:“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我都一直不敢去想,以为它已经结束了。没想到,它还一直在影响我的生活,也许我早就应该想到,四个人当中,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受到影响,照样可以无忧无虑地结婚生子……”

晓岚看着他有点语无伦次的样子,除了上次的单好佳事件外,她从来没看到张羽纶有如此深沉痛苦的时候,不禁俯近了身伸手按住了他的手,关切地问:“什么事情?”

张羽纶苦笑一声,手紧紧地握了一下,似乎要给自己一些支撑的力量:“你还记得,我曾经在英国留学……”

晓岚点了点头:“是你读书时候的事?”

张羽纶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那时候大学里我们四个人同一间寝室,我、路易、杰克还有威廉,虽然来自不同的国家,但是却非常要好,四个人结成死党,做什么都在一起。而且还约好了,以后不管谈恋爱、结婚、生孩子都要相互通报,要做对方孩子的教父……

“很快的,路易先谈上了恋爱,安琪拉才十五岁,她有着金黄色的头发,雪一样的皮肤,翡翠般的眼睛和玫瑰花瓣般的嘴唇。她非常美,尤其是她那双纯洁无邪的大眼睛,让每一个人都觉得象看到了天使……”

张羽纶长长地一声叹息,陷入回忆的眼神似乎看到了极美好的事,连嘴角都不自觉地带上一丝笑意,令得晓岚纵然此时已经跟他分居,但是看到这个神情时也不禁有些小小介意:“你也爱她,是吗?”

“准确地说,是我们寝室里四个男生当时都爱上了她。在路易第一次拉着我们去她必经的林荫道上偷偷地看她时,就爱上了她。”张羽纶并不隐瞒:“几乎每个人在青春期都有过这种悄悄暗恋一个对象的冲动,‘知好色,而慕少艾’,安琪拉是当时我们所有人的梦中情人。但是路易最早认识她,于是我们三个就起劲地帮路易去追求她,威廉的文笔最好,由他代路易写许多莎士比亚式的情书,杰克最有钱,路易追安琪拉的钱我们一起凑的时候,他总是出最大的一份,我负责跑腿,打听安琪拉出现的所有线路。从一开始,这场恋爱就不象是路易一个人的恋爱,而象是我们四个人一起的……

“每次路易跟安琪拉约会回来,我们都会很兴奋地追问他恋爱中的种种细节,他为情所苦的时候,我们三个人一起帮他支招,终于等他追到了安琪拉时,我们一起欢呼,就象是自己追到了似的……”说到这里,张羽纶脸上显出极欢愉的神情,这欢愉只得刹那,忽然间似被切断,变成了痛苦。

晓岚忍不住问:“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张羽纶闭上了眼睛,痛苦而不忍:“安琪拉怀孕了!”

“呵!”晓岚轻呼一声,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

张羽纶以手支着头,似乎不胜负荷:“那个暑假,安琪拉正好中学毕业了,她没有继续上学。我们四个人凑钱,在学校附近偷偷租了一间公寓,给安琪拉和路易同居,等待孩子的出世……”

听到这里,晓岚忍不住说:“可她自己还是个孩子!”

“是,”张羽纶笑容惨淡:“她自己还是个孩子,连我们四个,又何曾有半点大人的头脑。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初尝禁果,哪晓得要做防护措施。当时——是建议过打胎,可安琪拉不愿意,她觉得孩子是爱情的结晶,说她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路易那么爱安琪拉,又怎么舍得让她伤心。威廉是天主教徒,坚决反对堕胎,说堕胎者要下地狱的。所以到了后来,我们都决定把这孩子生下来,宁可大家一起承担,帮助路易在校监查宿舍时遮掩,帮助路易逃课。很天真,觉得自己很有义气,当时我们学校英式管理还是很严的……

“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有个东西叫产检,再说都是学生,居然在当时最害怕的会是被学校知道,会把路易开除了,会被父母知道干涉他们在一起,以为生下了孩子,就是成年人了,就可以过上幸福的家庭生活。我们光知道给安琪拉补充营养,还自以为是地买了许多吃的东西。那几个月里我们都很兴奋,买了许多小孩子的衣服、玩具,还布置好了儿童室,争着为当孩子的教父而大打出手……”

晓岚越听越不安,她几乎可以预料到,那个孩子肯定没能活下来:“那孩子,怎么样了?”

“呵呵,”张羽纶苦笑:“晓岚,你真聪明。”他停下来,一动不动地看着空茫的天空,好一会儿才说:“那天夜里,路易忽然打电话,说安琪拉要生了,我们连忙赶过去,开了车往医院赶。那是个大雪天,车子开得很慢,路上什么人也没有。安琪拉一直在叫痛,我和路易抱住她,可安琪拉一直在流血,她的血越流越多,血湿透了我们的衣服,她痛苦的呼叫声到今天我仍然似乎在朦胧中听到……”

他打了个寒颤,停了下来,伸手再倒了一杯酒,让酒精的刺激性沿着咽喉一直到五脏六腑,这才稍好了些,继续说:“路上车子又抛锚,我们站在路上疯狂地拦车,可是大雪天,谁也没停下来理我们,好不容易拦下一辆来,结果送到医院就太迟了!”他捂住了脸,不停颤抖。

“啊!”晓岚忽然明白了,张羽纶这十几年的心病何来,那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孩子吧,如此亲身经历过这样惨痛的事,又怎么不会对怀孕生子这件事交生恐惧的感觉呢!她默默地抽出纸巾,递给张羽纶。

张羽纶接过纸巾捂住脸,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安琪拉胎位不正,婴儿过于肥大,送到医院时已经迟了,送进手术室没来得及做手术,就已经断气了。当时我跟路易等在手术室外,还有杰克和威廉,我们一起等着,看到手术室的门打开,安琪拉推出来的时候,她和孩子都已经死了,冰冷地盖着白被单——路易当场就崩溃了,他发疯似地抱住安琪拉,发疯似的砸医院,我们三个人合力才抱住他。那段时间,我们都不敢离开他,轮流守着他,直到一起准备了安琪拉的葬礼,他在葬礼上已经显得情绪稳定,我们以为他已经恢复过来了,渐渐地放松了警惕——谁知道,就在安琪拉的葬礼过去第三周,一个大雾天,他开了车,从山崖上直冲下去,粉身碎骨——”

晓岚惊呼一声,完全惊呆了,她无法想象,真相竟然会是如此地惨烈可怕。看着眼前的张羽纶,她忽然觉得莫名地心疼,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孤身在异国他乡,遇到如此惨烈的事,只怕是一生一世都很难从这个阴影里走出来。

张羽纶深吁一口气:“安琪拉和路易的死,对我们影响很大。首先是威廉,他是个虔诚的教徒,他归罪于自己,认为是他一力反对堕胎,才招致安琪拉的死。他为此痛苦了好几年,终于最后决定出家当了修道士。杰克从此只肯跟生过孩子的女人结婚,每次的婚姻都维持不到两年,当他的妻子打算生孩子的时候,他就开始逃跑。我以为我的影响是最浅的,回国后我从来没提过英国的事,我很正常的接手家族企业,恋爱结婚。可我不知道,原来我下意识每次想的理由,其实都只是借口。什么怕企业事务繁忙、什么要事前禁烟酒,甚至是高龄产妇会有危险之类的……都只是用来欺骗自己的借口,甚至于可笑的是,连我自己也被欺骗了。我一直都不敢面对这个事实,是我一直没从路易一家三口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我不敢面对让我所爱的女人怀孕生子这件事,我害怕——”他深深的把头埋进阴影里。

上一篇:谁动了我的梳妆盒 下一篇:血衣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