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血衣蝴蝶(12)

赵雪冠慢慢放下杯子,问:“你确定南宫玉已经赶到伏虎寨去了?”

花九娘笑道:“一点没错,而且我还接到好几个驿站的飞报,证实南宫玉确已到了伏虎寨了。公子这一招可真高。我看今天,南宫玉准是赶不回来了。”

赵雪冠冷笑一声:“你以为是我搞的鬼。”

花九娘媚笑道:“这么天才的主意,除了公子还会有谁?”

赵雪冠摇头道:“不是,这不是我的主意。但我知道,不止是我一个人要对付南宫玉。”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情变得十分古怪。花九娘看了他一眼,虽觉得有点奇怪,却未追问下去。

赵雪冠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他干笑了一声:“其实,我早就知道,今天的这场比武,南宫玉是赶不回来了。其实我不必来了,来这儿,也只不过是作一回戏,走走过场而已。”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赵雪冠很愉快也有些焦燥。愉快的是今天他又赢回了一局,以后,若再有什么无聊的人敢向他挑战,也得多考虑考虑了。他这个好位子也可坐做久一些。但是,象他这样一个花花公子,枯坐在这儿一天,没有什么节目,实在是很难耐。而他还要在众多武林人士面前把这场戏演完了。

已经过了正午了,南宫玉仍未到。南边的大锦帐中的人已经在议论纷纷了。赵雪冠打了个呵欠:“他们在说什么?”

花九娘过去听了听,回来道:“他们说,南宫玉的架子也太大的,这个时候居然还不到。”

赵雪冠皱眉道:“没说他是不敢来了吗?”

花九娘摇头道:“好象没有,他们好象很相信南宫玉不会不来,只是说他骄傲。”

赵雪冠哼了一声:“这南宫玉还真有两下子。”仰首看天:“真见鬼,当初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约定。三月初八,也没说明时辰。要是约定在某一个时辰,我也可以来一下就走了。现在可好,为了表示不违约,我只好等到天黑了。”说罢,又是一个长旗的呵欠。

日影渐渐西斜。赵雪冠已经吃过了银耳燕窝汤。倚在椅子上,一个侍女端着银盆,在他面前跪下,花九娘在旁,用锦帕掩了他襟前,赵雪冠才微俯身漱洗,用雪白的绵布擦了手。懒洋洋地说:“太阳也快下山了,想来咱们这时候走,也叫别人没有话说了。”

说着,站起来,向外走去。大伙儿也跟了出去,已经是准备散了。

赵雪冠准备上马,一只脚也已踏上了马鞍,忽然,他停在那儿,不能置信地扬起眉。

他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他回头看着众人,可以确定,是不止一个人听到了这马蹄声。

马蹄声越来越近,马蹄声是从东面传来的,是谁来了?

夕阳西照,满天的红云如血,东方已暗,却从黑暗之中,有一骑跃出。

马似乌云,人如冰霜,黑白相映,直疑非是人世中人。

马上之人,正是南宫玉。

南宫玉下马,向前三步:“南宫玉在此,赵公子请留步。”

正于此时,那乌云骓前足腾空,仰立起来,昂首长嘶,声彻宇内,响遏行云。马鬃裂张如刺,马首怒仰,双目炯炯,令人心畏。南宫玉立于马前,白衣尽染红血,手按剑柄,凝若山岳。

血色满天,大地昏黄,黑马怒啸,白衣染血,这么一副景色,当真是任谁也画不出来,任谁看了也不敢忘记。

这时,杀气已与黑夜同时降临。

乌云骓仰天长嘶。

乌云骓一嘶,雄壮之至,众人不由得退了好几步。

乌云骓二嘶,声转凌厉,听得众人毛发直竖。

乌云骓三嘶,声更凄厉,泣血而嘶,全身体肤尽裂,满身浴血。那乌云骓,凝望南宫玉一眼,倒地而亡。

众人眼看着这一幕,直看得心胆俱碎,魂飞魄散。

南宫玉又向前迈了一步,道:“这乌云骓虽非真正的千里马,但一日一夜,远驰了这千里之路,终能不辱使命准时赴约,力竭而亡。南宫玉已到,赵公子久候了,比武可以开始了。”话语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赵雪冠不能置信地说:“你是从伏虎寨赶回来的,你是如何能从伏虎寨赶回来的?”

南宫玉冷冷地道:“赵公子,拔你的剑。”

赵雪冠退了一步。到底他也是个江湖之士,握紧拳头,深吸了口气,脸色已经恢复了大半。他仔细地打量了南宫玉上下。见对方满身是血,细一思忖,便已明白:“看来南宫玉是受伤不轻。而且,从千里之外赶来,必耗费了不少功力。只怕已如那乌云骓一般。虽是声势逼人,却是强弩之末了,怕他作甚。”想到此处,挥手令左右道:“你们退下。”

赵雪冠终于面对南宫玉了。

赵雪冠手握他的金枪,这件他心爱的兵器,已成为他的标志了。

赵雪冠一枪在手,一招“万点飞花”,化作点点金星,直袭南宫玉。身形游走,一眨眼间,已经变了七八种身法。他知道南宫玉已经受伤,所以,他并不想硬碰硬,只想以游走之术,拖得南宫玉体力不支,轻易取胜。他以为自己打的是一个聪明主意,只可惜却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南宫玉冷笑一声,不退反进,竟迎着赵雪冠那满天金光冲上去。众人惊呼声中,满天金光,已被击得粉碎。赵雪冠金枪飞出,南宫玉的剑,指住了赵雪冠的咽喉。

夕战(4)

赵雪冠一下子吓得呆住了,喃喃地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南宫玉冷冷地说:“不可能的事,已经发生了。赵雪冠,枉我一心一意,要与你作一场真正的武士之战,谁知你竟是个徒具虎名的鼠辈,竟不敢与我一战。你可知道,两强相逢勇者胜。你的武功不弱,若非你怯于面对生死之战,这一战,我未必会赢。可是,现在,你受死吧!”

眼看南宫玉一剑就要落下,可是一件出人意料的事却发生了。

赵雪冠忽然跪了下来。“不、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瞬间,对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他的骄气,他的狂妄,他的尊严。他忽然象一条癞皮狗似地瘫倒在南宫玉的剑下。

在场众人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都被他这一出人意料的举动惊呆了。惊讶、鄙夷、恍然、厌恶等等是不一而足。谁也想不到,平时风度翩翩,意气飞扬的金枪公子赵雪冠,竟会忽然变成这么一副德性,竟会有这么一副面容。

赵雪冠跪下来。他从来就是作梦也想不到,自己竟会有这么一天,会变成这个样子。土地是硬的,口是苦的,一个人的胆子吓破了,自然口中品尝的是苦胆。他是个名门世家的大公子,可谓是含着金钥匙出生,从小金奴银婢地服侍,一呼百应,何尝受过委屈受过苦楚。他的武功的确不错,因为他的家庭,使他得到太多的名师指教。闯荡江湖,上有父亲师门庇护,下有朋友党羽助阵,做的都是有头有脸,成名立万的事,从来都是有惊无险的。洛阳赵家声势浩大,养着许多人,有给他出谋划的师爷,有替他流血杀人的死士。赵公子穿着锦绣坊的华服,戴着金冠,左倚红,右拥翠,手挥折扇,指点江山。他有头有脸有心计,会让别人去杀人,他当然有胆子去害人,害多少人他都不怕,但他却是那种不敢自己动手杀人的人。他根本就没想与南宫玉决一死战,为此,他已经设想也好了一切,来避免这件事的发生。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阻拦不住南宫玉的到来。当南宫玉一身浴血,骑着乌云骓来的时候,那一刻威风凌凌,如同天神一般。乌云骓三嘶而亡,他已魂飞魄散。南宫玉一剑击碎了金枪,也就击碎了赵雪冠的脊梁。

剑、正指着赵雪冠的咽喉,南宫玉象个死神,站在他的面前。赵雪冠崩溃了,对生的渴望,超过了一切。他怕死,他想他是人,是人都怕死,他第一次清醒地知道,活着是多么好。他是洛阳赵家的大公子,他的命比那些闯江湖的粗汉子可要值钱得多。别人的笑骂与他何干,他要活下去,他还要继续吃喝玩乐。他是那么迫切地希望活下去,只要能够活下去继续享用这世上的一切,就算活得象一条狗,又有何妨。

赵雪冠涕泪交加,惊恐地哀求连连:“南宫公子,南宫大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杀我啊!我不想死,你别杀我,你就当我是条狗,是只猫,只当可怜可怜我,饶了我吧!”

南宫玉眼看着赵雪冠忽现这种种丑态,忍不住要作呕。他可以杀一个人,但是杀一条狗,简直是弄脏了他的剑。以他的骄傲,面对这么个癞皮狗似的人,也杀不下去。

南宫玉剑一挥,血光飞溅,赵雪冠应声而倒。南宫玉收剑,头也不回地去了。

花九娘等人这才上前,齐声呼道:“赵公子,赵公子——”却见赵雪冠坐了起来,一边发抖,一边叫道:“我死了,我死了。”花九娘等人叫道:“公子,你没事吧!”转眼见赵雪冠右手已断,落在地下。不由地指着断手处叫道:“公子,你的手!”赵雪冠惊吓方转,才觉得手中剧痛,一看,立刻双眼往上一翻昏了过去。

当丁容与连黛赶到现场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只剩下一匹死马和一只断臂,还有三三五五旁观者在议论纷纷。

上一篇:太太时代/豪门巧妇 下一篇:倾心不怕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