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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拂晓而至的你(43)


听到她翻身的声音,彭然一抬眼,放下书就朝她chuáng边冲过来,关切地叫,“你终于醒了?”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立刻又被彭然一把抱住,“太好了,祝静,你真的太幸运了。”
“遇到泥石流还能成功逃脱,正好还被人救了平安送回来,你真的是……”彭然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边拼命摇头,眼眶都红了,“我求你以后千万别再gān这种那么危险的事qíng了,没有几个人会有你这样的幸运的,你真的是上帝保佑,还有那个小女孩,也都平安回来了……”
祝静看着彭然,始终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她的眼角有泪痕,那就说明,那一切,并不是她在做梦。
是他。
她和小友在去邻村的路上不幸遇到了泥石流,而那个救了她的人,那个握住她手的人,那个对她说话的人,一定是他。
不可能还会有第二个人。
“彭然,”她的嗓音破得几乎没有办法听,“你告诉我,是谁救了我和小友,又送我们回来的?”
彭然被她的神色微微有些吓到,愣了半晌,才说,“……是列侬。”
“他原本在手术台上跟一台紧急手术,接到冯校长的消息后,立刻就冲出去了,”彭然回忆道,“徐戚烨后来也跟去了,大概过了一夜,他们抱着毫发无损的你和小友回来了。”
祝静听完,眸色一动,什么话都没有说,拿起外套,步伐不稳地就离开了宿舍。

☆、第三十五夜

第三十五夜
**
祝静披上外套,一路从宿舍走进医院。
正巧出来倒水的罗医生看到她,瞪大了眼睛,惊喜地道,“祝静,你的身体恢复过来了?小姑娘,你可真的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罗医生,”她的神色却不怎么好看,“你知道列侬人现在在哪里吗?”?
“列侬?”罗医生想了想,“他刚跟完一台手术,现在人应该在科室休息。”
她点了点头,大步朝科室的方向走去。
走到那间科室门口,她没有敲门,直接走了进去。
列侬原本正背对着门在低头看桌上的东西,此刻听到声音回过头,她人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列侬。”她看着他如往常般淡漠冷峻的脸庞,“是你救了我?”
列侬回视着她,半晌,微微颔首。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她目光锐利,“第一,遇到那样的泥石流,是否能生还下来就是一个问题,第二,这么大的一片区域,连接着山、树林和村庄,你又是怎么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我的。”
他毫无停顿,对答如流,“我根据你去邻村的路线方向,找到了你遇到泥石流后最有可能逃生的路线。”
“好,”她垂了垂眸,“那么,你找到我和小友之后,又是把我和小友带到哪里进行救治的?我问过,不是在这家医院里。”
她一边问,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列侬脸上的每一分表qíng变化。
“我将你们带到附近的一间屋子,徐戚烨紧随其后带来医疗设备当场救治。”可惜,列侬却自始自终没有流露出任何一分能被她捕捉到的不合理的神qíng。
他依然这样平静,他的话语里也没有任何漏dòng。
祝静的目光如带锋芒,她审视着这张脸庞,心里有千丝万缕的qíng绪盘旋着。
三年前,那个人来到她身边,她是直到他离开的那一刻,才被知晓他真实的身份和意图的。
她从那一刻便明白,那个人是此间高手,他不是没有可能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再次潜伏到她的身边。
“列侬,”彼此的沉默片刻,她注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就是他,请你直接告诉我。”
他依然不为所动,薄唇轻轻开合,眉头皱起,声音寡淡,“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但愿你不明白。”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离开了科室,“谢谢你救了我和小友。”

祝静走进冯校长的屋子里时,小友正一个人木木地坐在chuáng上,她走近,发现小女孩的脸上还凝结着没有gān枯的泪渍。
小友听到她的脚步声,抬起头看见她时,眼泪一瞬间再次从眼眶里滑落了出来。
她以为小友还是在后怕遇到泥石流,赶紧走过去,轻轻抱住小友,“不怕了,我们已经脱险了,我们现在很安全,小友乖……”
“静静老师,奶奶……”小友伏在她肩头,哽咽地道,“冯校长说,奶奶今天早上去世了……”
她抚着小友背脊的手一顿,一种难以言喻的感qíng涌上心头,一时竟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我不想奶奶死……”小友哭得泣不成声,“从小奶奶就陪着我,给我讲故事,给我扎辫子,我害怕打雷、她陪我睡觉,她把好吃的东西都留给我,她永远是笑着面对我的……”
“我上个月去看她的时候,她还抱着我说让我下次早点回来,她可以给我准备热的汤……”
“为什么奶奶要那么早离开我呢……我还不想她离开我啊……”
整个屋子里都回dàng着小友痛彻心扉的哭泣声。
祝静感受到这个小小的肩膀上已经坍塌的所有坚qiáng和qíng感,她用尽力气抱着小友,视线渐渐泛起模糊。
她说不出一个字。
她发现自己竟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安慰小友的字句。
……
小友崩溃痛哭后,因为之前累积的恐惧、疲惫、痛苦……在所有的力气耗尽后,流着眼泪靠在她的肩膀上睡着了。
她让小友躺回chuáng上,帮她盖好被子,用毛巾擦去她脸上的眼泪。
静静地在小友旁守了一会,她起身,走到桌子边。
无意中扫了一眼冯校长桌上放着的文件,她的目光忽然停顿了下来。
伸手抽出夹在文件里的一张纸,她将纸上的诊断一字一句看完,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放下纸,她一动不动地站在桌子边片刻,猛地就转过身,大步朝屋子外走去。
走到门口,她发现有个人挡在她面前。
“祝静。”列侬说。
“让开。”她说。
列侬一动不动。
“我说请你让开。”她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列侬低垂着眸,看着她,“冯校长陪着孩子们在后山。”
她握着拳头,沉默一会,像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抬起头,“你知道了?”
他没有说话。
“静静?你怎么来了?快去多休息一会。”就在此刻,原本在后山的冯校长从他们的后方朝他们走来,看到她,还笑着摇了摇手上的画册,“你从英国给我带回来的画册,我都看了一上午了,正打算再换一册看。”
她看着冯校长朝自己越走越近,过了半晌,开口道,“冯校长。”
“怎么了?”冯校长走到他们身边,拉开门,往屋里看了看,“小友睡着了吗?”
“你得到诊断多久了?”说完这句话,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颤。
冯校长的手一松,回过头,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几秒,一时没有回答。
祝静咬着牙,“血癌晚期……”
说完后两个字,她觉得自己的鼻子已经开始发酸。
所以,她刚来这里时,在冯校长屋子里看到的那些药瓶,现在都有了解释。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看着冯校长,“难道我不是你最信任的人吗?”
“列侬,”过了一会,冯校长忽然无奈地苦笑道,“我就说,我怎么可能瞒得住这个姑娘。”
“所以,我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祝静听到冯校长的话,转过身看向自始自终没有说过话的列侬。
“静……”
“我不知道你和他认识了多久,”她指着她身后的列侬,“几周?几个月?”
“冯校长,我和你认识了整整七年,”她平日的冷漠和平静已经dàng然无存,“七年,你应该最最清楚我最痛恨什么。”
“我的前半辈子充满了谎言和隐瞒,我活得就像一个傻瓜……冯校长,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了,这里也是我现在唯一诉求安定的地方……到头来,在面对我最应该有知qíng权的事qíng的时候,我还是被逐出了局外。”
说完这些,她没有听任何的回应,转过身就离开了屋前。
避开了后山,她一路往下方走,走到了一片寂静的树林里。
伸手扶住树木,树木的纹理躺在她的掌心下,因为跑动,她的呼吸很急切,随之而来的还有眼眶里快要爆发的热。
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在经历了那样超乎常人想象的事qíng之后,早已经可以宠rǔ不惊地看待所有的一切。
可是她发现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她依然会失去对理智的控制,依然会感觉到从心脏传来的痛彻心扉。
过了不知多久,她感觉到有人走到了她的身后。
“正因为你是最该拥有知qíng权的人,以及预料到你会有这种反应,冯校长就更难对你开口说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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