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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128)

君珂大急,要去抓他,谁知柳杏林跑得比兔子还快,转眼便够不着,而梵因也在苦笑摇头起身,再眼角一瞥,看见布围被一掀,天光一亮,那些气势汹汹地脸冒出——

君珂刹那间什么都没想,嗷一声láng扑过去,压在了梵因身上,头一低——

她本来只想错位做个样子,压在梵因身上,做个人工呼吸的姿势就行了,谁知梵因正在此时动了动脸。

这一动,位置一偏,君珂落下的嘴唇,正压在梵因的唇上!

冲进来的韦府的人傻在那里。

“小珂你怎么样——”突然布围一掀,一人快步进来,一边走一边道,“我刚从武威侯的席上拼命逃回来,那群混账!你没事吧?”

四面安静如死。

他头一抬,傻住。

第七十二章 “负荆请罪”

布围掀开,人人探首,万众瞩目,当街qiáng吻。

韦家人傻住。

燕京百姓傻住。

纳兰述傻住。

人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大燕人心目中神一般的释子,被那个最近红得不能再红的神眼少女给硬生生压在身下,qiáng吻。

神一般的梵因,大燕上空开放的最圣洁的花,燕京百姓因为他一个回眸都会激动颤抖,触摸到他衣角都会三个月不舍得洗手,他们恨不得把他供在莲台上、花丛中、云端里,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神会以这个造型出现在他们面前。

燕京百姓眼前一黑,觉得天瞬间塌了。

他们眼前黑,有人脸上黑。

纳兰述的脸已经不能用黑来简单形容,那是一种震惊、郁闷、bào戾、抓狂、万分扼腕、千种悲愤融合在一起的复杂表qíng,复杂到这个灵动得翻腕就是风云的少年,居然也生平首次,出现了不知所措的愣怔。

车厢里也气氛凝固。

君珂的唇压在梵因的唇上,两人此刻都已经呆住,浑忘了此境此景,也忘记一切动作,乌溜溜瞪大的眼珠子遇上同样因为不可置信而睁大的清透眼眸,各自在对方眼底看见巨大的震惊。

肌肤相接、唇齿相触,各自感觉到对方肌肤的细腻柔软,和唇齿间淡淡气息,她的是仿佛玉兰一般的微香,闻见便仿佛能感觉到花瓣般的柔洁温软,却又透着淡淡清慡,那是早间染露的玉兰花;他的却令人觉得清逸舒畅,一开始什么都没有,渐渐便仿佛闻见清晨的风、被雨水洗透的云、浸润了远山木叶之香的水,gān净、通透、无所不在。

这一刻才似突然觉得,原来你我都是少年男女,原来去掉那一层红裳和缁衣,不过都是青chūn少艾、在红尘里悠然美哉的少年男女。

不知道谁的心开始慢慢跳起,从最初的恒定如一,渐渐走向急促和激越,嗵、嗵、嗵……

心跳声在两个紧紧相贴的年轻躯体之间,听来极为清晰,仿佛洪钟大吕,瞬间敲醒僵住的两个人的神智!

君珂霍然抬头,一转眼看见纳兰述的目光,急急要站起,但车厢倒了两个人再转身就有点绊脚,梵因也急忙要坐起,手一伸正对着君珂的胸,百忙之下又赶紧缩手,眼光一转,脸色已经透出微红。

纳兰述忽然上前一步,一脚踢了出去!

“砰。”

半开着的车厢门被他一脚踢上,隔绝了众人的目光。

君珂傻傻抬头,暗骂自己反应太慢,怎么就没想到关门呢!

关门的响声也把燕京百姓的意识震醒,醒来的那一霎,燕京百姓愤怒了!

他们的神,被、压、了!

亵渎!巨大的亵渎!

百姓们的感qíng是很纯洁的,纯洁的感qíng的表达方式往往也是最直接最热烈的,所谓直接热烈,就是将篮子里挎着的口袋里揣着的所有可以用来砸的东西,都立刻砸出去,来表示某种激越而不可控制的qíng绪的。

“登徒子!”

“中山láng!”

“砸她——”

噼里啪啦jī蛋青菜大白菜ròugān臭鞋子烂袜子飞出漫天花雨,砰砰乓乓都砸在了瞬间关紧的车门上。

“救下圣僧!”

更多人撕开布围奔上前来,敲门、踹门、踢门、踩门……用激烈的qíng绪表达着“拯救花儿”的qiáng烈愿望。

几个大汉奔到了车后,一声吆喝,“掀翻那个女登徒子!”

“一二三!”

轰一声车子被翻了个个儿……

车里原本爬起来的君珂,因为菜叶jī蛋砸门没敢第一时间出去,结果车身霍然翻倒,她惊呼一声,刚爬起来的身子,再次砸上了梵因的胸膛……

“再翻!”沉浸在自己疯狂qíng绪里的燕京百姓,完全忘记车厢里他们的神也在的,“一二三”打着号子,准备把车子翻过去再反过来,一定要翻得女流氓死去活来。

“一二三……啊!”

一声闷响,仿佛什么东西突然压了下来,几个大汉手臂绽出青筋这次也没有再翻动一毫,一抬头,看见纳兰述脸色铁青,正一脚踩在车身上。

他只是这么掀袍一踩,姿态轻闲,几条大汉便无可撼动,纳兰述脚踩车厢,将那对“X男女”踩在脚下,仰天出了一口长气,才冷冷道:“翻什么翻?闹什么闹?没看见是在救人吗?”

“啊?”韦家人和燕京百姓愣了。

“你们圣僧。”纳兰述这个称呼,怎么听起来都不带崇敬,还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先前突然走火入魔,正好遇上你们韦府的车马,车主人便让出车子,并请来两位神医,试图救下圣僧。刚才君神医那是在行功渡气,以挽救你们圣僧紊乱的内息,你们不会都没看出来吧?”

“啊?”众人摸头,开始回思刚才一瞬间看见的动作,眼神茫然。

纳兰述才不会给他们好好思考的机会,yīn恻恻道:“所以才布围相拦,不许居心叵测的人擅自进入打扰,这内息导经何等重要?一被打扰前功尽弃还是小事,连带的就是几条xing命!君大夫不计个人得失,不惜个人名誉、舍身施救,医者仁心。如果没有她,你们的圣僧早就奄然坐化,还能好端端在这里?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不问事qíng真相,只凭小人撺掇自个猜测,便如此对待你们的恩人,做人怎可如此不识好歹?嗯?”

“哦……”燕京百姓给纳兰述天花乱坠一番话说得眼珠子也在乱坠,迷迷糊糊想了半天,觉得似乎、也许、或者、大概——真的是咱们错了?

“俺们不晓得内qíng,莽撞了。”几个掀车的大汉红了脸,赶紧试图把车翻正,纳兰述脚压着不动——笑话,再翻一次,让他们两个再扑一次吗?

车厢里君珂眯着眼睛蹲在一边,心想郡王殿下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一等一啊……一转眼看见梵因不自在地要起身,连忙捺住他,悄悄道:“神棍……哦不大师……你现在不能出去……看在我帮了你们韦家的份上,你就装一次吧,这不算你出家人打诳语,有什么恶业我帮你担,啊?”

少女俯低脸,软语相求,淡淡的玉兰花香再来,和齿间的话语一般柔软近乎旖旎,梵因见多君珂灵活机变或者舞枪弄棒,却从未见过她如此温软娇俏。她俯下的脸近在咫尺,一抬头便可见细密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将车帘fèng隙里露出的阳光,间隔出一道道金色的微光。稍稍一眨,便似有细碎的光华溅开去,溅入人心湖之底,涟漪微现。

梵因不敢动了,不着痕迹向后避了避,让开了君珂试图按住他肩的手——他本来就没打算现在出去,只不过想动动身子而已……

两人一时都沉默,寂静的车厢里呼吸相闻,梵因只觉得她的气息无所不在,那么好闻的味道,不知怎的却令人心中不定,许是多年来习惯了檀香烟气,竟然不再适应红尘之香?

梵因垂下眼,呼吸放得更细更轻,日光的金纱似有若无,将他笼罩在一片轻烟淡雾里,他垂目低眉却又微微忍耐的神qíng,让人想起阿难地狱里为众生受劫的释子,圣洁而禁yù,君珂看着他微微聚拢的眉端,一抹远山般凝在额际,突然也觉得不安,将身子缩了缩,衣襟敛了敛,然而越有动作,她的香气越浓些,两人因此都在躲避,恨不得把自己缩进车板里。

车厢外传来断断续续纳兰述的声音,嬉笑怒骂,岿然不动,将韦家人损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却哑口无言;将燕京百姓骗得眼珠子乱转却无可怀疑。终于韦家人悻悻恨恨而走,燕京百姓也渐渐散去。原本是不肯的,但纳兰述说内息调养需要安静,百姓自然不愿打扰梵因,布围外的人,渐渐少了。

君珂一直竖着耳朵听,眼眶湿润地轻轻微笑,纳兰啊纳兰,再大怒气,也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先顾着她。嗯,等下出去后,还是要解释一下的,误会,这真的是误会,人家没有想占和尚便宜,人家又不是高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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