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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129)

又等了一会,彻底安静了,君珂鬼祟祟地开门,一边开门,一边摆出花一般的微笑,同时眼珠子低视地面四十五度以示谦恭忏悔,一边按照自己打好的腹稿流畅地背诵,“啊纳兰你好谢谢你来帮我解围刚才是个误会我原本抓了梵因大师来帮我挡灾结果不小心栽到他身上了实在对不起大师不过我的内心是圣洁的大师内心也是圣洁的所以即使事物的表相是那样但实质上依旧不染污垢不染尘相信你也是——你也是——你也是——”

君珂卡壳了。

她脑袋探在车门外,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圈。

面前空空dàngdàng,四面无人,布围凄凉地被风掀动,只有柳杏林,一脸古怪表qíng地站在一边。

君珂张了张嘴,半天对着空气呆呆问:“人呢?”

“走了。”回答的是柳杏林,他表qíng实在难以形容,似乎在忍笑,又似乎有点失落,还似乎有点担心,慢慢地道,“郡王说,你出来后必然有一堆鬼话,但是他不想听,他不想听什么谢谢他好心来帮你解围刚才是个误会你原本抓了梵因大师不过是为了挡灾一切都是不小心其实你的内心是圣洁的大师当然也是圣洁的所以即使看起来是你qiáng吻了大师实质上依旧不染污垢不染尘——他说他不要听这些,该说什么,你想好了再去和他说。”

君珂:“……”

她傻傻立在风中,忽然觉得,这世道实在对她太不公平了!

不是古代女子金贵么?

不是女人被男人摸了手就该男人负责么?

不是任何男女疑似qíng感纠纷都是女人寻死觅活要男人给个jiāo代么?

怎么到了她就反过来了呢!

怎么到了她就变成她对不起这些男人呢!

怎么到了她,就变成她得向这些花一般凤一般的男人们一个个地jiāo代呢!

你妹!

活生生地歧视啊!

※※※

傻呆呆的君珂,傻呆呆地再一转头,梵因居然也不见了,再一看,他衣袂微拂的背影,已经越过了街的那头,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那平日飘逸清扬,不为红尘任何俗事所牵绊的背影,竟似忽然微微一滞。

然而他转瞬便飘过街角,像云从天这头,过了山那头,不顾那山河万里,曾因此雨水连绵。

君珂看他走远,倒觉得松了口气,无论如何,她觉得向神棍jiāo代比向纳兰述jiāo代似乎还要难些。

她有歉意——呃,从今天开始,神棍因为她,白璧染蝇,清水濯尘。光辉灿烂形象大概要打个折扣,她还得想法子帮他重塑金身。

不过当务之急,似乎是,如何向bào走的某人jiāo代?

很有责任感的君珂叹口气,垂头丧气挪步子——真是的,你居然生气了,你生气了你怎么不说呢?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生气呢?我看你在外面谈笑风生地替我解围,我还以为你根本没介意呢,现在好了,你生气了,花花糙糙要遭殃了!

君珂从来没有女人就该被男人全权呵护,也没有女人就该傲娇矫qíng的想法,她认为虽然这件事她没有做错,但是给纳兰述添了麻烦,就该表示谢意,如果纳兰述不接受她的谢意,觉得歉意才能抚平内心郁闷,那么道歉也不是不可以,至于道歉的理由,错在何处——君珂嘿嘿一笑——道歉嘛,就是要低姿态,你说我错在啥,那就啥呗。

纳兰述要知道君珂内心的想法,八成得吐血——这姑娘在某些方面,实在太大度,大度到麻木!无知!昏聩!

君珂先回了自己府邸,刚进府没多久,就收到了三份礼物,送礼来的人都含笑有礼,但都不通姓名来历,只说我家主人感谢姑娘仗义援手,日后但有驱策定不敢辞,留下一张名简便告退。君珂先对着那丰厚的礼物发了一阵呆,随即打开名简,发现一张是韦应的;一张是韦元柏的,也就是韦家现在的当家人,韦应和梵因的父亲;还有一张,却没有名字,只印了金色鲤鱼,流花字样,应该是许氏娘家在京的势力。

君珂翻着名简,眼神有几分凝重,前两份礼物没什么稀奇,韦家这是对她正确处置的感谢,韦家这事消息灵通是该当的,但流花许氏,家族远在流花郡,却也能这么快得到消息,京中势力竟然不可小觑。

君珂想了想,把韦家礼物名简放在一边,此事心照不宣就行,韦家想必也不愿就此事和她隆重其事有所来往。但她却给流花许氏写了一封信,附了一份药方,令人当夜偷偷送到。

许氏偷qíng有孕而不知,但很明显却给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了,大约许氏不敢和府中人谈及病状,无意中和外人进行了讨教,这个外人,一定是她闺中常来往的人,这种大户人家深闺妇人,jiāo往有限,只要稍稍注意,自然能查出究竟。

此事一出,流花许氏险些为此遭受失女倾族之祸,自然对背后作祟的人恨之入骨,许氏查了出来,韦家大房也就知道了,那个隐在背后的人,还想有安生日子?

君珂唇角泛出一抹冷冷的笑——借刀杀人?我也会!

忙完这一切,她整顿装束,然后召唤下人,“来,给我准备荆条!”

管家:“……?”

“去呀。”君珂眼一瞪,“姑娘我要负荆请罪。”

管家发动下人,忙忙地找来荆条,君珂一看,倒抽一口冷气,“啊?荆条长这个样子啊?刺好多,好密!会戳破皮肤的!不行,换个温柔点的。”

管家再次发动下人,找荆条,好容易找到去年搁在厨下准备烧火却忘记的gān枯的荆条,那上面刺几乎已经剥落了,拿上去给君珂,君珂一摸,倒抽冷气,“哎呀,这刺会掉!掉进我衣服里怎么办?再找!”

管家:“……”

这回再找不到合适的荆条了,不过这管家也算jīnggān,下去直接吩咐,“去!把所有的刺都给劈了!再削得光滑点!”

劈去所有刺的荆条再拿上去,君珂翻来覆去地看,管家以为主子满意了,正要舒一口气,却听她愁苦地道,“不行,一点刺也没有,人家会嫌弃我太没诚意的。”

管家:“……”

忍住内心的咆哮,管家捧着荆条再次下堂,吩咐下人们,“把刚才劈掉的刺给我找回来!把所有刺尖磨平,磨圆!再粘一部分到荆条上!只要露出那一部分有刺就行,看起来很戳人就行!”

不得不说,管家大人这次终于充分地领会了主子的jīng神要义,荆条这次捧上去,君珂终于没有发出任何异议。

她托着下巴,手指敲着桌面,喃喃道:“当然不能脱了衣服背荆条,那也太便宜纳兰述了,乐出羊癫疯怎么办?嗯……这样!”

过了阵子,君府墙头鬼鬼祟祟跃出两条影子,各自背着一捆荆条——君珂和幺jī是也。

拉着幺jī一起助阵赔罪的君珂,先站在墙头上哀叹了一番——本来每天晚上郡王都要来睡书房的,今晚等了半夜都不来,真是的,他不睡,书房落灰怎么办?

男人神马的,最傲娇了!

在墙头腹诽完,她调整好脸部表qíng——严肃地、深沉地、哀愁地、苦大仇深地、于我心有戚戚焉地。

到了纳兰述府邸,老远就见平日灯火通明的大宅,此刻黑沉沉yīn森森,大门紧闭,连个守门人都没有,只余门口两盏气死风灯,在风里悠悠地转着,将淡红的光晕,一遍遍扫过尘灰满地的地面。

君珂吸吸鼻子,心想看样子还要先演一出“墙头马上”?

她既然是来道歉的,自然做好了一切低姿态的心理准备,转到后院围墙外,准备爬墙。

纳兰府邸的后院,连着一条小巷,平日里走恭桶泔水的巷子,府邸的前一天的泔水,收集了从后门运出来堆放在巷子里,第二天一大早,自有专门的人来收。

君珂从巷子里过,闻着泔水独特的气味,一眼看过去,桶里好多鱼ròu,撕了一点皮的馒头,咬了一口的点心,暗骂贵族奢靡,但也不得不承认纳兰述和他的尧羽卫不算燕京贵族中最奢靡làng费的,别说纳兰述他们,就是幺jī,现在看见这些几乎完整的鱼ròu点心,也目不斜视,不屑一顾。

君珂心里挂记着负荆请罪,匆匆从巷子里走过,正准备爬墙,眼角忽然闪到一道黑影一闪即逝。

有敌?

君珂浑身警铃大作,顿时忘记自己要做什么,眼看那黑影正是往刚才那个小巷方向,一个转身就追了过去。

她不知道。

在她刚才鬼鬼祟祟要爬的那截墙下,鬼鬼祟祟也蹲着俩个人影。

两人影从君珂接近纳兰府邸就出现了,其中一个一直骑在墙头,用特制的一个千里眼观察着君珂和幺jī,不住向墙下那个人通报,“目标出现在三百米以外,请各就各位;目标出现在两百米以外,带着幺jī,请做好戒备;目标出现在正门十米外……目标看见门口没人在叹气……唔……目标转向墙头……东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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