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千金笑(130)

底下的人转到东墙头。

“……西墙头……”

底下的人奔到西墙头。

“……过后门暗巷,应该是从后门墙头爬……好,确定位置!”

“下来!下来!”底下的纳兰述招呼敌qíng侦测者戚大头领。

戚真思一个翻身落下,两人蹲在墙底,戚真思懒懒打个呵欠,“行了,接下来你自己搞,我睡了。”

“别啊。”纳兰述一把抓住她,“等君珂跳下你再走,先给我参考下,小珂儿马上从墙头落下,我是立即接住她原谅她并亲她呢,还是再摆摆架子不理她?”

“你说呢?”戚真思癞皮狗似地趴在墙上,气若游丝——我要睡觉我要睡觉我要睡觉!

“我是很想立即接住她吻住她的,”纳兰述偏着头,满面憧憬,“小珂儿从墙头落下,落在我qiáng健的臂弯,她吓了一跳,用粉拳捶我,然后被我狠狠吻住……多美妙、多旖旎、多动qíng、多làng漫!”

“肥皂狗血剧看多了吧你?”戚真思吐血。

“可是呢,”纳兰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戚真思的嚎叫听而不闻,“又觉得这样,似乎太làng费机会?太轻易了些?小珂儿难得有个心虚的把柄被我抓住,我要不要好好利用机会?来个nüè心nüè身、nüè身nüè心、几番磨折、不住推拒,都说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不经历nüè心怎么有复合的激动?等到云开月明yīn霾散尽,到那时携手相牵喁喁低语,两两相望互诉衷qíng,是不是更美妙、更旖旎、更动qíng、更làng漫?”

纠结,真的很纠结!

纳兰述还在纠结,君珂已经到了墙头,两人赶紧屏息住嘴等她爬墙,结果君珂发现敌qíng一转眼跑了,两人傻等了半天,愕然对望:“嗄?”

这么久了,蜗牛都上墙了,她咋爬的?

纳兰述忍不住,跃上墙头,四面看,“人呢?”

一转眼看见后门暗巷人影晃动,依稀正是君珂。纳兰述脸黑了。

戚真思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磨牙声。

随即纳兰述一挥手。

“去看看!”

※※※

君珂一转身追了出去,掠入暗巷,几个大泔水桶之间,一个黑影正背对着她,在桶里捞着什么。

听见声音,他霍然转身,刹那间看见君珂,他赶紧举袖掩面,又想丢掉手中东西,一时间慌乱得不知做什么好,最后霍然一甩手,丢掉手中东西,捂脸便对着外面冲了出去。

这人动作极快,行动如劈风,竟然是个高手。

君珂愣在那里,脚步一动,却没有拦,在那人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缓缓道:“查兄。”

那人脚步一顿,一时间如被雷击,僵在了原地。

君珂目光缓缓落在地下,远处的微光照过来,地上滚落一个油迹斑斑的布袋,布袋还没来得及扎口,里面滚出些鱼ròu,撕了皮的馒头,咬了一口的点心,正是那些泔水桶里的东西。

夜半、深巷、泔水桶、拣泔水的人。

其实没什么不对,哪都有这些事发生,但问题在于最后一项,人不对。

君珂呼吸有点紧,她慢慢偏头,看着那个拣泔水被她发现仓皇要逃的人,那人已经放下了袖子,脸色和眼神都铁青,也在偏头望定她。

刹那间眼光jiāo汇,君珂心中又是一震,那是怎样的眼神——悲哀、愤怒、冷漠、还有杀机一闪。

看看他一身敝旧却浆洗得gān净的衣裳,君珂皱起眉,她不曾注意他人衣装,看见了也以为有些人天生朴素,不曾想,世上还真有人这么潦倒、一边参加武举接受万众欢呼,一边在夜深人静的暗巷里,掏泔水以谋生。

京中武门弟子查近行,是继洪南之后,同样夺取武状元桂冠呼声最高的人。

这回是真的,还是又一次的攻心之诈?

查近行也在看着她,眼神里杀机一闪之后也恢复了漠然,似是知道反正杀不了君珂,也反正再遮掩不了他偷泔水的事实,gān脆走了回去,将地上的泔水袋子捡起,鱼ròu馒头滚到地上已经脏了,他有点可惜地看了看,默默放回了泔水桶。

随即他站直身体,摸摸肚皮,吁口长气,拎着空袋子,大步走了出去。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块玉米饼。

查近行停住,目光从玉米饼上慢慢延伸,饼子不是很清慡,沾着点菜皮,不过被人小心地chuī过,抓着饼的手指gān净修长,手腕洁白,再往上是一截淡青的衣袖。

手的主人见他不动,将饼子往他面前又递了递,轻声微笑道:“这块很gān净。”

查近行抬起头,看见少女明净的双眼,没有他想象中的厌恶鄙弃之色,她的目光温暖而坦诚,抓着饼子的神态自然亲切。

“这里还有很多没怎么动过的食物,”君珂自如地拿过他的袋子,走到暗巷的最里面,“我知道这家的习惯,这家的厨师很古怪,多余的食物都要分门别类放好拿出去,越往里面越有好料哦。”

她很细心地避开“泔水”这个字眼,从最里面的一个木桶里扒出一只整jī,“惊喜”地道,“啊,叫花jī!很新鲜!”回头对查近行连连招手,“过来,过来啊!一起找。”

查近行认真地看着她,这个面有菜色的男子,第一次用近乎挑剔审视的目光,将这个擂台上的对手看了个仔细,然后他慢慢地,走了过去。

※※※

墙头上,一直关注着这边的纳兰述,忽然叹了口气。

“小傻子。”他喃喃道,“真是个小傻子,都不知道吸取教训么?最近遇上的yīn谋诡计还嫌不够?就不怕这也是一计?”

“主子你埋怨的语气能不能表现得真实点?”戚真思懒洋洋挂在墙边,“不要让人听起来觉得你是在骄傲。”

“我骄傲怎么了?”纳兰述立刻问到她脸上,“我就是骄傲!我骄傲像珂儿这样的人实在难得!无论别人怎么欺她骗她,她依旧愿意去信任,换你你做得到?”

“我?”戚真思嗤之以鼻,“我要参加武举,会把所有的对手先杀了!暗杀!投毒!群攻!陷阱!”

“所以她是人人爱的君珂,你是人人躲的戚真思。”纳兰述嗤之以鼻地总结。

“是啊……”戚真思仰头望天,“她人人爱,她在陪别人捡破烂;我人人躲,我在陪你爬墙喝风。这世道太让人悲愤了,算了,你继续蹲墙上看人人爱吧,人人躲回去了。”

纳兰述变了脸色,“你昏聩!”

戚真思毫不退让,“你黑心!”

纳兰述一脚踢了过去,“你无qíng!”

戚真思唰地跳下墙头,“你缺爱!”

“哼!”

“哼!”

※※※

墙头上主仆第一万次怒目相向,暗巷里也有低声的jiāo谈。

“这个比较gān净……”

“这个不能要……好像是幺jī啃过的……”

“这个好……”

“少拣些荤的,素菜也不能要,主食不会坏,多带些……”

气氛平静,两个人蹲在桶边,头靠头地讨论该选择哪些,听起来不像在讨论泔水,倒像在讨论大餐。

在气氛最融洽,查近行已经不知不觉露出一丝笑意的时候,君珂突然道:“为什么?”

捡起馒头的手顿了顿,戛然而止的静默。

君珂没有抬头,利落地将东西装进袋子里。

“我娘有病,大夫说,吃得太苦,需要点……ròu食。”很久之后,近乎压抑的沉默里,传来查近行淡淡的声音。

“你不是京门武行的弟子吗?”君珂讶异,“你们武馆,我听说给弟子一份月银的。”

“京中武馆多如牛毛。”查近行露出一丝惨淡的笑意,“生意艰难,月银也有限。大多数时候要靠和地痞一起,和店铺要钱维生。每隔一段时间,还要为争地盘发生械斗,馆里有规矩,谁收的街面保护银多,谁的月银就多,我……已经三个月没有月银了……”

“为什么不去?”沉默半晌后君珂问,“你的功夫,别说那些地痞,武行也没人比得上你。”

“我是半路投入武馆的,之前是平西人氏,师承家门武学。”查近行道,“家门武学不允许参与各类欺压良善和争夺地盘的械斗,更不允许以武凌人,或以武学来博取不义之财。家乡去年遭了水灾,全村老少卖掉所有衣物才送我来京中考武举。我是带着我娘来京的,一路乞讨进京,我娘有病,我指望着挣了钱给她瞧病,听说武馆给弟子月银,便先投了武馆,谁知道……”

上一篇:扶摇皇后 下一篇:帝凰/沧海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