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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373)

“哎呀,怎么能令陛下的马车在外面空等!快迎接陛下凤驾!”钟元易好像才发现那辆可怜的马车,夸张地连连道歉,大声叱喝属下将“陛下接下,务必小心。”

马车帘子掀开,一个华服蒙面女子,在那紫衣侍女搀扶下,傲然步下。

那女子身材窈窕,云髻高挽,一袭珍珠面纱上,露出一双细长明媚的眸子,面纱很薄,并不是为了遮掩容颜,只不过昭示高贵而已,看人时骄傲冷漠,一副皇族尊贵气韵。

老钟等人赶忙见礼,语气很恭敬,用词很热qíng,动作语言却不咋地——所有人只微微弯腰。

但为将者甲胄在身不施全礼也是规矩,尧国人此时哪里还敢挑剔什么,当下由老钟热qíng地领着,先参观军营。

眼见冀北联军虽然是联军,却不是想象中的乌合之众,建制整齐,规矩森严,来往军士jīng神饱满,行路有风,众人都露出满意之色。

那些倒霉的绿骑士,经介绍,还都是什么统领大将之类,想必是这位女皇的临时小朝廷册封的新贵,只是可怜大将要赶车,统领要问路,宰相要洗马……

这几位大将宰相啥啥的,对冀北联军的军容赞不绝口,这些人有武功底子,很容易就看出冀北联军,尤其是铁军和尧羽卫,武功底子相当不弱,一支军队,人人都是高手,那是什么样的战斗力?

众人心中盘算着,脸上喜色渐露,狂喜之下,又受对方热qíng接待,刚才的委屈渐消,说话便有些控制不住。

“真是如铁军威!qiáng兵猛将!”

“这是尧羽军吗?果然人人步伐轻灵!轻若鸿羽!”

“这些汉子好生剽悍!”众人从野牛队伍面前经过,忽然觉得头顶太阳没了,一抬头,看见面前汉子们,肌肤如铁,巍巍如山。

尧国人骇然惊呼,“这样一支军队,将是无可抵挡的冲锋qiáng军!可以用来冲击华昌王的那批骑兵!”

“哈哈华昌王chuī嘘他那‘武威骑’天下无双,这下叫他们看看我们的!”

冀北联军将领们对视一眼,撇撇嘴。

“啊!láng群!”有人看见最后面一大批láng,失声惊呼,立即有人铿然拔刀,其余人闪身团团护住了那女皇,“护驾!护驾!”

冀北联军将领也不提醒,也不阻止,带一抹讥嘲的笑,静静站着。

群láng原本在开会,听幺jī大佬进行关于同存共荣的思想动员,此时被这群大惊小怪的人惊动,一些外围的láng立即支身而起,露齿低低咆哮。

尧国人腿都要软了——谁都知道,遇上láng群,是所有人的噩梦。

“护驾护驾!”这些人抓着刀,抖抖索索向后退去,有人已经躲到了钟元易身后,那女皇似乎也十分惊惧,由那侍女扶着,退到了最后面。

“吼——”láng群看这些人不顺眼,耸身yù扑。

“嗷。”山坡上幺jī懒洋洋转头,看了小弟们一眼。

只看了一眼。

刚才还威胁凶猛的láng们,立即低头敛尾,乖乖趴下去,继续开会。

尧国人在原地傻住了,仰头呆呆看着山坡上的幺jī。

那是什么?

狗吗?

一只狗,统帅一群láng?

世上有这么睥睨的狗吗?它只是懒懒趴在那里,所有的láng都不敢站起!

“这是神shòu幺jī大人。”钟元易此时才介绍,“它是我们君统领的爱犬,能驭使天下shòu群,这里,就是它刚刚召唤来的羯胡láng军。”

尧国人脸色尴尬,半晌却呵呵笑了起来,一转身,兴奋地恭贺那已经退到几丈外的女皇。

“恭喜陛下,如此铁军在手,当真如虎添翼!”

“陛下声威,上应天听,是以才有神shòu相助!”

“我皇威武,拔除华逆,指日可待!”

……

冀北将领们转过脸。

娘的。

从哪跑来这么一群自说自话的二货?

如果不是大帅和统领关照过,此刻众人就想将这群“尧国皇帝重臣”们按在地上,揍他个认不得姥姥家!

“恭请陛下——”

好在纳兰述似乎算到众将对脑残的忍耐力已经到了临界点,及时解救了他们,也及时解救了那群“尧国皇帝重臣”的皮ròu之灾。

在钟元易滴水不漏的接待下,一行人步入了纳兰述的中军主帐。

纳兰述一向要求军官和士兵同吃同宿,他的主帐除了大了点,但装饰很普通,那群尧国人进来时,都露出点诧异之色。

只有那个一直随侍在女皇身侧的紫衣侍女,神态如常,还打量了一下纳兰述帐中最多的地图军报。

纳兰述斜倚在软榻上,单手支颊,正在看军报,他臂上露出厚厚绷带,神态虚弱,帐篷里弥漫着淡淡药味。

尧羽卫随伺在一边,垂下的眼睛露出鄙视的味道——装,又开始装了,这两刀虽然重,哪里能让主子站不起来?当年在雪原上,一身伤还不照样杀láng杀豹?

纳兰述要知道他们心理腹诽,立即就得嗤之以鼻——你们懂个屁,男人不偶尔娇弱一下,有女人心疼么?

走在前面的女皇却站住了。

对面那男子,盖着一层毛毯,斜斜倚在榻上,似乎还没有发觉有人进来,姿态闲散,专注于军报。

他长发微微松散,随意一束,披在肩头,乌黑如缎。日光流金,自帐篷前延伸一丈之地,正将他笼罩其中,勾勒出明艳灿烂轮廓,从侧面看去,睫毛浓密若羽,鼻如玉雕,肤光晶莹,而一双眸子,璀璨而又深邃,一眼看去似乎可见漫天星辰光艳霞色,但仔细一看,却觉得那是广袤苍穹,深远高旷,不知终境。

因为纳兰述有伤在身,那样的明丽里,显出一层淡淡的虚弱,却不曾因此失色,反而因此中和了这军帐的硬朗凌厉气氛,更多了种神秘而优美的气息。

一时众人都有些失神。

在尧国人的印象里,镇国长公主是传奇,但纳兰述也是。

和在大燕韬光养晦不同,纳兰述因为尧国不是本国,所以从来都锋芒毕露,尧国人知道这位公主之子早早入了天语,做到了所有尧国皇族想要做而做不到的事,收服了所有尧国皇族想收服却不能收的天语,拒皇族封赐,破神鬼大阵,杀阻路仇敌,十三岁少年一路破尧国重重阻扰,脚印带血,步步都是凌厉决然的传说。

传奇里,这位公爵也继承了原镇国公主的绝佳容貌,但纳兰述从来没有去过尧国国都,众人也只是听说而已,知道他是大燕四杰之一,也不过以为凭仗皇族身份而已。

此次冀北家破人亡,纳兰述被bī出大燕,在这些人心里,纳兰述和自己一样,穷途末路,天涯羁旅,想必也是一副láng狈沧桑模样……

然而亲眼见冀北联军浩浩军威,铁军、血烈、尧羽、huáng沙城、野牛族,连láng军都有。

然而此刻,日光下,软榻上,那手掌大军淡然俯首的男子,尊贵、自如、平静而睥睨,令所有人自惭形秽。

尧国人悄悄退后一步,忽然发现自己满身尘埃。

那尧国女皇却向前一步,脱开了紫衣侍女的搀扶,看着纳兰述,好像有点失神。

别人还没觉得,曾经年少风流过的钟元易却皱了皱眉头。

所以说,某人演戏,演过头了……

此时静默屏息,纳兰述好像才发觉来人,头一抬,手中军报一推,“惊讶”地笑道,“是尧皇陛下吗?请恕纳兰述有伤在身,不能亲迎。陛下驾临,冀北联军上下,不胜荣宠。”说完在榻上欠欠身。

他这也是非常粗疏无礼了,尧国那些“将军重臣”都露出不满神色,那女皇虚虚抬手,道:“免礼,大帅既然抱恙,还请一定好生休养,朕不介意。”

她此刻声音温柔,虽还有淡淡傲气,但先前那尖利的嗓音和怒气,已经淡去很多。

纳兰述一笑,“陛下请坐。”

他手里把玩着先前女皇拿出来的尧国皇族信物,客气地请女皇坐下,但此时帐内的位置,他的软榻自然在正中,其余所有位置都是下首,女皇要坐,就得坐在他下首。

尧国人在后面悄悄拉女皇衣袖,意思是提醒她万万不可坐下,女皇怔了怔,笑道:“大帅有伤,就不必挪位给朕了,朕随意便可。”说完也没分座次,随便在帐内一个锦墩上坐了,其余人赶紧团团围绕她坐下。

纳兰述自始自终坐在软榻上没动过,哪来的挪位的打算?不过此时这一番自找台阶的说辞,倒也没失了分寸和尊严。

纳兰述这才认真看了那女皇一眼,忽然笑道:“众位将军是不是受了伤,这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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