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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85)

幺jī从一辆马车后探出头来,叼着只蹄膀,它本来也想骑马的,可惜所有的马看见它就瞬间软倒,孬一点的还屎尿齐流,腾云豹是不流也不倒的,却对它十分有敌意,见它走近一丈之内就炸毛,神qíng如临大敌。令纳兰述十分惊讶——这种马是猛shòu也不畏惧的,当年陪他在雪原上就踢死无数饿láng雪豹,天生睥睨得自认为本shòu天下第一,能让它出现这种紧张神态,就说明它内心已经虚弱了,幺jī得是啥玩意,才能出现这效果啊!

为此纳兰郡王捧着幺jī足足端详了一个时辰,想找出神shòu的神来,一个时辰后睡得跟猪一样的幺jī竟然始终没有睁开过眼,结了一层厚厚眼屎,为此纳兰郡王下了个定论——确实是神shòu!神睡shòu!神吃shòu!神玩shòu!

所以幺jī神shòu开始了人骑马它坐车的高等待遇,十分得瑟地撩开窗帘冲前方坐在车后的君珂挥爪——嘿!最近我又胖了,你胖了吗?

君珂戴着个锁链啃jī翅——嘿!我这jī翅是添加西胡秘料的哦!你今天吃过了吗?

纳兰君让一回头看见,脸黑了半边,转过身来,一伸手拉下了车后的隔板。

君珂也不生气,笑眯眯坐回去。

过不多久,蹄声答答,有快马驰近,后面的人追了上来,纳兰君让的护卫立即绷紧身躯,一半人紧紧护卫纳兰君让,一半人护住了关君珂的车子,只是神qíng都露出尴尬之意——按照惯例,这人追上来,未必是有敌意,八成是又有幺蛾子。

果然,纳兰述戴着面巾,骑着他花里胡哨的腾云豹,一阵风般地自君珂车前奔过,并不接近,却在经过车窗时,突然手一扬,一束花抛进车窗,扬声笑道:“鲜花赠我的美人,今天的金蕊玉兰!香不香?”

君珂一伸手接了花,撩开车帘,笑意盈盈,大声回话:“香!”

纳兰述哈哈一笑,随即快马越过车身,又踏踏地回到了他的队伍,隐约队伍里一阵哄笑,戚真思拔起路边一根狗尾巴糙,双手举着递给纳兰述,“香糙赠美男,今天的狗尾巴糙!毛不毛!”

“小希。”纳兰述大声吩咐,“下次向小戚求婚,记得送一束狗尾巴!”

晏希默默地将jīng钢爪绕在腕上,从戚真思面前驰过,擦身而过时偏头看看拿着狗尾巴糙jian笑的戚真思,说:“好看。”

戚真思砰一下栽倒在马上……

后面的大笑声传来,纳兰君让脸色越发难看,怒哼一声就想命人将车窗帘订上,谁知一转头,正看见君珂含笑,低首嗅花。

洁白的玉兰花朵皎洁,花瓣宽厚如玉版,金丝蕊心根根分明,如huáng金铸成,日光下光芒流转,香气袭人,而那少女沉醉低伏的脸,比花盘还小上一分,肌肤比牛奶般的花瓣还细腻光润,白得也如玉兰一般,从他的角度,只看得见微微扬起的细而秀的眉,jīng致,泛着淡淡的黛色,和密密低垂的长睫,睫毛明明那么浓密,却令人觉得纤弱,怕那金huáng的金丝蕊心,触破了这份静谧的美好。

说什么人比花娇,都是写在书上的浓词艳句,真正直面,才惊觉有种美不刺眼不喧闹,却如香气瞬间入鼻,直达人心最深,久久迤逦不去。

纳兰君让瞬间忘记了自己原本打算做什么,他握着帘的手指,不由自主轻轻放下去,怕惊着了这一刻少女和花朵的美妙和谐。

跟在后面的纳兰述,早已将他的神qíng看在眼底,一直的嬉笑收去,换了冷冷一哼。

小子,贼心不死!小心我打你满地找牙!

纳兰郡王妒火中烧,已经忘记了他比人家还小一岁……

※※※

中午在路边一座茶棚休息,纳兰君让为了防止某人的骚扰,早早令探路的人包下茶棚,谁知道到了地点刚一进去,赫然发现,茶棚里有一半已经坐满了人。

“怎么回事?”他冷冷问负责包茶棚的护卫,“不是叫你包下整座茶棚的吗?”

“回主子……”那护卫咽了咽苦涩的唾沫,无可奈何地看了看那群笑嘻嘻端坐看着他的人们,低声道,“属下确实包下了整座茶棚,但这群人在属下包了整座茶棚之后,立即砍树搭棚子,薅糙盖顶子,靠着这茶棚又搭了个棚子,然后重金买了老板一半的桌椅……”

纳兰君让:“……”

纳兰述和他的名动天下的个xing护卫们,占据那一半桌子,沏了满桌茶水,看也不看脸色铁青的纳兰君让一眼,笑眯眯和君珂打招呼,“嘿!美人,来喝茶吗?我这里有眉山初雪、深萼红、西府银芽,你要喝哪一种?”

“有没有铁面黑心茶?”君珂笑吟吟瞟纳兰君让,“我听说这种茶硬得像石头,黑心像焦炭,一闻长痔疮,再闻生láng疮,常饮早归西,常喝烂肚肠。我很好奇,想尝尝。”

“那个啊……”纳兰述微笑,一指纳兰君让,“那不就是?”

“放肆!”

“杀人啦!”

纳兰君让的护卫刚刚bào起拔刀,尧羽卫们立刻鬼喊鬼叫,一群人唰地跳上桌子拉棚顶,抽出砍刀砍板凳,砰砰乓乓一阵胡砍,茅糙乱飞木条四落,茶壶倾倒茶水横流,遍地láng藉,戚真思还跳上断了三条腿的桌子踩了踩,大叫:“贵人扰民啦——”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茶棚主人带着一家老小颠颠地奔出来,在一堆láng藉里给纳兰君让磕头,“您高抬贵手,别砸了小人吃饭家伙……”

纳兰君让的护卫们抽刀霍霍,僵在半空,那横眉竖目的举刀姿势,看起来确实像杀家劫舍的qiáng盗。尧羽卫们则早在老板冲出来那一刻收好武器,懒洋洋站到一边,抠鼻孔的抠鼻孔,玩脚丫的玩脚丫。

可怜在纳兰君让麾下一本正经中规中矩惯了的护卫们,实在跟不上风中凌乱狡狯诡异的尧羽卫的思路……

而混乱中,纳兰述早已溜到君珂身侧,塞了一样东西过来,触手温热,君珂一看,是一壶极品“西府银芽”,刚泡的,散发着清逸的香气,纳兰述怕她被烫着,茶壶外面用棉包包了三层。

君珂心中一暖,抱着茶壶对纳兰述一笑。

她笑容纯挚,流光掠影,也似一朵金丝玉兰花开放在陋室里,纳兰述遥遥看着她,神qíng温暖。

一角的纳兰君让,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孤凉。

他孤凉了近二十年,万众围拥里不曾察觉寂寞,然而今日乱糟糟的茶棚里,他突然明白“茕茕孑立”的真意。

深深吸一口气,纳兰君让恢复了常日冷漠的脸色,一扬手扔出一锭金子,冷声道:“没有人要你们的命,损失这金子也够了。自己重新置办桌椅去。”说完转身就走。

纳兰述遥望他决然离去的背影,此刻才有了几分正经神qíng,传闻里这人刚刻严正,他之前总觉得几分不似,如今却觉得果然如此,不轻易动怒,又有忍功,不涉险地,不胡乱试探,不纠缠细枝末节,不做无妄之争。明明桌椅是别人砸坏,他也不屑申辩计较,这是有胸怀和气魄的大人物气量,对得起关于他的传言。

他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小小教训和试探即可,既然对方不愿计较,不给他钻空子的机会,他再纠缠,也失了他身为郡王的风度,你纳兰君让是人物,我不是?

走出棚外,纳兰述遥望纳兰君让和君珂各自上马乘车离去的背影,他的目光越过对方的车马,落在更远的地平线。

那里,浩浩城池,巍峨城门,在夕阳的金光下,沉默而固执地矗立。

天下第三大城、燕朝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无数暗流潜涌之地、天下能人景仰向往,并前赴后继寄望能在那里一朝得遇风云而化龙的圣地,燕京,在望。

第六十一章 一晚两次láng

“占据世上百分之五的特权阶层,享用了百分之八十的劳动人民的百分之五十的贡献。”君珂坐在马车里,看见纳兰君让的属下出示令牌,守门官诚惶诚恐地将纳兰君让迎进去,而更多的百姓则在城门口排队等候,被不住驱赶着让到一边,撇嘴悠长地来了这么一句。

纳兰君让腰杆笔直端坐马上,坚决不对她看,更坚决不让自己的眼神因为这句话有所触动——这一路上听见的她的怪话实在太多了,看见燕京城门的时候她说“燕京居,大不易。”看见路边乞丐她说“朱门酒ròu臭路有冻死骨。”护卫和她混熟了问她这句子好是她自己做的吗,她说:“杜甫。”纳兰君让心想这位杜甫先生是谁?听起来像是忧国忧民山野奇人,朝廷求才若渴,不妨延请出山,但自己又拉不下脸皮来问她,只好暗示护卫去问,问了半天,她掀掀眼皮看你,说:“杜甫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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