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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沧海长歌(10)+番外

秦长歌赞道:“姐姐好手艺。”端起同等质地图案的托盘,一路去了。

留下素翎站在当地,惴惴不安的看着手背的疹子。

喃喃道:“这丫头,不会给我闯祸吧……”

当侯在殿口的锦云看见来奉茶的是秦长歌时,脸色立即变了。

她动了动唇,终究是什么都没敢说。

秦长歌对她微微一笑,道:“素翎姐姐有些不妥,我代她来,姑姑放心。”

锦云微微一叹,道:“你这孩子……”轻轻推开了殿门。

殿中光线微黯,门fèng微微启处,淡淡阳光洒进,人声低低传出。

“公主执意出家……为什么……上林庵那般凄苦……”

萧玦的嗓音听来有几分疲倦。

“陛下不必忧烦,公主素有慧根,如今dòng彻世qíng,皈依我佛带发修行,为我萧氏皇朝祈福,是我皇朝之福……”

柔妃声气柔婉,语声娇怯,令人难以想象她大棒打杀宫女时柳眉倒竖时会是怎生光景。

饶是如此委婉,萧玦依旧怒了。

“你懂什么!你们这些人,都盼着她离开宫中很久了吧?哼,其心可诛!”

推翻桌几的声音。

衣裙拂过地面的细碎之声,似是柔妃大气不敢吭,俯伏请罪。

一殿的宫人,都面白唇青的跪倒在地。

低沉压抑的气氛里,殿门突然被人轻轻推开。

一地阳光如雪锦,华美的铺开在嵌金扣云砖地上。

秦长歌步履稳定的轻轻迈进。

端着香茗,神色宁静,她缓缓走近自己前世的伴侣、夫君。

一线光芒转she到萧玦浓密的睫毛上,他似有所感应的转头,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淡白的阳光,光中微尘起伏如雾,又似透明绡纱,绡纱笼罩中女子身形纤秀,面容沉静,松松挽髻,宛宛梨妆,衣袂飘举隐然有洛神之姿。

她走近的姿态,恍如绝顶尊贵的皇后帝姬,正雍容迈向九凤九龙的华座。

萧玦觉得自己隐然听见了那女子淡色衣袂滑过朱红门槛时,那温存而细腻的声音。

他的神思忽然有些恍惚。

想起多年前的寂寥长街,那蓦然回首的一刻,比雪洁比玉润,长发却黑得如辨不清五指的夜色般的女子,懒洋洋笑着走上前来。

红唇初绽如花,那花从此开在他血火一生的岁月里,从未有一刻真正凋谢。

如今那花,开在哪方白玉阶,紫金阙了呢?

昨日乱山昏,今朝衣上云,如今那云,早已飘浮渺绕,不知归处,他的锦罗衣上,熏香淡淡,却已非旧人手泽。

空留得他一身寂寥,一生空自记取。

如今,连自幼扶持,相濡以沫的长姐,也要离自己而去。

高处不胜寒,寂寞深深殿。

清脆的茶盏搁落声响传来,他震一震,眼神立即清明。

默然俯首,看着轻轻奉茶的女子,细看来,并不是十分绝色,除了那风姿不凡外,容色和当年的她相差很远,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竟会仅仅因为一个身影,便想到了她。

这是三年来未曾发生过的事。

秦长歌稳稳端上茶盏,目光掠过他黑底盘绣金龙的便袍,眼底隐约一丝玩味。

明明是不同的脸,为何萧玦看着自己的神qíng,竟然微有迷乱?

和萧玦,此世相隔三年,但于自己记忆中,却已经是二十三年未见了。

那许久日子的记忆鲜明,相互映照下的他容颜未变,依旧俊朗挺拔,神qíng英锐,任何时候都挺峻如剑,只是隔了这许多光yīn,剑锋更厉,明光似雪,竟有不能自控的杀气,微微溢出。

他转掠间的目光,似可割裂空气,听得见细小而锋利的声音,薄冰快刃般嗖嗖生寒。

呵,时光流逝,未曾让他深沉潜藏,他反倒更为锋锐了。

垂下眼睫,一抹微笑浮上嘴角,萧玦……你的心,是否依旧是红的呢?你的血,是否依旧是热的呢?

当年那个痛下杀手的人,背后的庞大黑影,是属于你吗?

秦长歌深深的俯下身去。

斟茶。

萧玦目光一掠,忽地浓眉一皱。

叱道:“你怀里——什么东西!”

五指一张,劈手拂过秦长歌胸前,秦长歌啊的一声,撒手而倒,外衣衣襟为这一拽,微微裂开,啪嗒一声,一物掉下。

柔妃已经尖呼起来,“你你你你……你藏的什么东西!”

以难得的敏捷跳起,气急败坏的吩咐:“来人啊,来人啊,把这惊驾的贱婢给我拖出去——”

哐啷一声门被撞开,一抹青影卷入,行动无声而又迅捷如电,一闪身便到了秦长歌身侧,手一伸便卡住了她咽喉。

他身后,大开的门扉处,呼啦啦涌进大批皇帝的贴身侍卫,侍卫晃动的身影里,隐约露出面如死灰的锦云的脸。

秦长歌眯着眼睛,眼光下垂,看了看卡住自己咽喉的出奇稳定的手……嗯,年纪不大,虎口多茧,练剑……不对,还有外家掌力……内力也不错啊……江湖代有才人出,这才几年,便有如此少年英杰了。

面上却一片惊惶战栗之色,牙关打战的看着萧玦,嘶声道:“陛陛陛下……”

萧玦却不看她,只把目光投向地面。

一卷泛huáng的经书,落在溅翻的茶水中,墨迹已被水迹洇染,但仍然可以看见陈旧封面。

《华严经》。

此时柔妃也看见那经书,目中掠过一丝惊诧,娇喝道:“你这贱婢,手脚忒不妥当,拖下去!”

她厉声吩咐,那掌扼秦长歌呼吸的人却理也不理,只看着萧玦。

萧玦盯着那经书,似是想到了什么,抬眼问秦长歌:“你身上,如何会有经书?”

咽喉被稍稍松开,以方便秦长歌回答皇帝垂询。

秦长歌恭谨伏地,颤声道:“陛下……奴婢少年多病,家父为了给奴婢积福延寿,自幼便在佛门做了挂名弟子,算是个在家居士,经书,奴婢是时时随身念诵的,今日冲撞圣驾,罪该万死,求陛下念在奴婢无心之失,饶奴婢一命。”

萧玦不语,目光深深盯着秦长歌,似要看出她言语里几分真实,秦长歌肚中暗骂,这小子几年不见,越发难测……身子却伏得更低。

萧玦看着俯伏脚下的女子,皓颈如雪,云肩一抹,纤弱秀逸得象秋风中不堪严霜的夏花,心中微微一动,难得的微生怜悯之意,挥挥手道:“起来罢。”

第10章

话音刚落,那青影仿若流光一抹,瞬间消失。

秦长歌很适时的做出惊讶之色。

萧玦也不理会,目光一轮,指着地上经书,道:“你既称熟读经书,那么考你一考,华严经第八十卷十二品,说的是什么?”

秦长歌眨眨眼,奇道:“陛下,我朝华严经有两个译本,一是元孝静帝朝无名氏译本,四十卷十八品,号称《四十华严》,一是元废帝朝拓跋罗陀译本,六十卷,又称《六十华严》,何来第八十卷之说?”

萧玦哦了一声道:“是朕记错了……华严经作为超度之经,文辞还是很jīng炼的。”

“陛下又错了,”秦长歌微笑,“华严经是法界之法,圆融美妙,以大智慧宣讲菩萨的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诸法门行相,阐明法界诸法等同一昧,一即一切、一切即一,无尽缘起,辗转一心。”

“无尽缘起,辗转一心……”萧玦的目光微微变幻,忽冷笑一声,也不多言,长身而起,道:“恕你无罪……柔妃,莫为难了她。”

言毕再不回望,竟至去了。

当晚,秦长歌不出所料的接到太监传旨,命她至金瓯宫侍候,由文昌长公主斟酌是否选随入庵。

秦长歌平静的谢恩,自去收拾包袱,锦云急急的赶了来,执了她的手,道:“明霜,你今天怎么了……吓死我了。”

秦长歌反握了她的手,道:“姑姑,让你费心了,总之,有惊无险,是我命大。”

锦云上上下下的看她,忽道:“明霜,我不知道你今天是什么打算,只是姑姑要提醒你一句,这宫中,步步危殆,时时杀机,你是个聪明的,须得自己看清楚才好,有些事太过冒险,你成功一次,未必能成第二次,再说,陛下也非可欺之主,你,自己掂量了。”

秦长歌微微一笑,锦云在宫中历练多年,算是jīng明的,只是她依旧想左了,以为自己是想邀君恩宠,萧玦的恩宠??还是算了吧,自己不想要他的命就不错了。

“我只是倦了这翠微宫时时胆颤的日子,怕了那主儿反复无常。”秦长歌努嘴示意前殿方向,反握了握锦云的手,“长公主听说为人仁厚,就算跟她出家,也胜过这日日提心吊胆,动辄丢掉小命,姑姑,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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