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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沧海长歌(31)+番外

萧玦撞痛了胸前伤口,正在发晕,只觉得自己脸部所触,似乎温软香馥,且有熟悉的清远幽沁气息,隐隐传来,竟令他一时昏眩,不忍离开。

这香味,如此相似……

而秦长歌揉着后腰,本想等萧玦自己抬头,不想他竟然十分陶醉的模样久久不起,不禁有几分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这家伙,当真没和女人嘿咻嘿咻太久了么?这么lángxing?

不客气的伸手,抵在萧玦额头,缓缓道:“陛下,这不是您的枕头。”

……萧玦愕然睁开眼,看见她的眼睛,再目光下移,呆了呆,霍然跳起。

立即转头,去拣地上的锦囊,耳朵却似有微微发红。

他那一低首,未看见秦长歌微带惆怅的眼神。

拣起锦囊,细心拂去尘埃,萧玦背对秦长歌,挥挥手,道:“出去吧,不要你侍候。”

身后女子未曾言语,稍倾,听见门扉轻掩的声音,萧玦回首,身后空落落的无人,一抹纤秀的身影投she在窗纸上,迤逦如浮云般的去了。

萧玦慢慢的握紧了手中的锦囊。

久远的记忆奔涌而来,而熟悉的馨香积淀未散,萧玦轻轻嗅了嗅指尖,神qíng难明,这一刻,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也如浮云般投she于波心,微微漾起流dàng的波澜,不住萦回。

午时,皇帝起驾,临行前萧玦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并没看见想看见的人,只好皱着眉头对文昌公主道:“过些日子是太后圣寿,姐姐莫要忘记,清修的日子虽好,也别忘记红尘里走一走。”

第30章

文昌微微一笑,道:“记着呢,定会前去拜寿的,飞桥即将建好,日后有暇,我会去看陛下,也免得陛下万金之体来回奔波,虽说这上林是御苑,寻常人来不得,终究不够安全,陛下看昨日这事,还不知怎么jiāo代。”

“无须jiāo代,”萧玦傲然道:“你莫担心,自有朕一肩担之。”

注目弟弟半晌,文昌喟然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相信陛下……”她亲手替萧玦系好冠缨,退开一步。

萧玦再次回望一眼,目光沉黯,随即再不犹豫,转身离去。

他背影挺直而修长,在晨晖中拉出长长的剪影,落在后院的母子眼中。

趴在窗台上啃着核桃苏的母子,看着远去的皇帝大人的背影,良久,俱都幽幽一叹。

一个说:“看,这人身有旧伤,一夜没睡,又被打昏,居然一大早就爬起来,还这么jīng神奕奕,溶溶,你也是男人,你为什么这么胆小这么懒?”

一个说,“我胆小?我胆小那昨晚他是被谁打昏的?我懒?我懒那今天是谁先起chuáng的?”

半晌,一个说,“皇帝真不是人gān的活……”

一个说:“gān皇帝的也多半不是人……”

萧玦远去的身影,同时落在山顶上一坐一立的人眼中。

山顶阳光稀薄,碎如掌心落花,四周静默无声,唯风声呼啸,良久,风声里传来淡淡一句低问。

“你……看出来了吗?”

沉默。

风声愈卷愈烈,似yù将人语声横切,碎裂,抛散。

很久很久以后,才有一丝语声,被风声卷起。

“……没有。”

上林山的秋色是很美的,枫红间疏huáng,点染寒山苍翠,时有白鸟双飞,掠碧波而来,姿态飘扬如芦花,而双翅掠过的天空高远旷朗,深蓝如缎,云色轻盈,如雪似烟。

秦长歌抱着儿子,坐在后院凉亭里一起观景,看了半晌之后,萧公子忽道:“难怪说云烟云烟,这云和烟真象。”

秦长歌默然,半晌道:“溶溶,我发现人家说眼睛大未必有神是正确的。”

“为什么?”萧公子立即转过他的大眼睛,努力展示他“美目盼兮”的风姿。

“因为那根本不是云,就是烟。”

“啊……真的吗?除了颜色黑点,我看也差不多啊……”

叹口气,秦长歌懒得和萧小白说话,拉起儿子,“走,去看看。”

上林是皇家御苑,等闲人来不得,皇帝刚走,谁跑来生火?秦长歌心里思想着,走近那烟火时,看见那一角衣色,笑得越发温柔了。

腾腾烟雾中,某奇异残忍的一幕正在上演。

一群衣不蔽体瘦骨支离的乞丐正扑打纠缠混战在一起,尖声惨叫,撕头发掏下裆,抠眼睛抓耳朵,ròu屑横飞中血淋淋的纠缠在一起,偶有落败的乞丐忍受不了惨呼着逃出来,立即几个军士抓住,三五下用破布条塞住嘴,用糙绳牵在一起,栓在树下,而正中早已挖起石坑,架起火堆,火光熊熊毕剥作响中,士兵们恶狠狠轮流将逃出的乞丐往那火堆上推。

乞丐们无声的挣扎,惊恐的眼神宛如落叶在风中飘摇,落到何处何处便惊起宿鸟,扑啦啦的遮蔽那一方晴空,那目光里一层层血色惶然,仿若滴落在地,便是一滩淋漓的鲜血。

秦长歌的目光,向那群不顾一切残忍血腥相斗的乞丐一掠,目光突然一顿。

人群正中,一个形销骨立的年轻瘦弱乞丐,满面泥泞青肿,稀脏变形得看不清颜容,好似双腿也不良于行,倚在一处山石上,利用山石护住了自己的后心,那群互相扑杀的乞丐也没有放过他,不住往他身上招呼,然而这年轻乞丐虽出手无力,守多攻少,却目光奇准,每攻定为对方必救之处,是以和众多四肢健全的乞丐相比,他虽然也难免伤痕处处,却比那血ròu横飞的惨状好上许多,但不知为何,他明明有很多次可以下杀手或取胜的机会,都自己放弃了。

秦长歌轻轻咦了一声,正要走上看清楚,却听人群之后,火坑之外,有鼓声缓急柔亮响起,声声奇韵,节奏琅然,秦长歌一听便知这是羯鼓,却非邻近几国的产物,而是糙原大漠之外,高昌之国传来,鼓的两面蒙羊皮,中段腰细,号称八音领袖,前元元孝帝雅擅音律,尤长于击鼓,曾于明光殿前,见秋空迥彻,纤尘不起,遂作《秋风高》之曲,每奏之,则远风徐来,庭叶纷坠,其韵妙绝,名重一时,后前元亡国,会这羯鼓的人日渐稀少,不过对于号称西梁音律大家,诸般乐器无所不jīng的某人来说,实在不是问题。

其时秋阳高照,碧空如洗,木叶纷飞而红衣烂漫,那男子轻执鼓槌,衣袖翻飞间露出雪白的手腕,黑发飘散,dàng出优魅的弧度,他微微仰首,阳光映照下,扬起的下颌jīng致明洁,明媚双眼微阖,似为那激昂音律深深迷醉,而他击出鼓声明冽琅然,激越时如万军齐进,悠缓处似静水深流,如静夜中闻得圆荷泻露其音铿然,着实是一副很美很意境的场景——如果没有那群可怜乞丐和那烟熏火燎的石坑的话。

为什么这个人每次出现,都要这般诡异呢?

凝目向灰衣红甲的人群中一张望,秦长歌将儿子往身后推了推,问:“溶溶,你害怕看见死人么?”

“怎么个死法?”萧公子眨眨眼睛,“祁繁叔叔家里开善堂,有时候有些乞丐死了,叔叔会派人去收尸,有次也带我去看了,那是个饿死的,很瘦,骨头可以直接拿来做棒槌,叔叔叫我记着,说百姓流离,饿死于道是为人君者之过……奇怪,别人的过错,为什么要我来记着?”

棒槌……秦长歌默默了半晌,放弃此刻对儿子实施再教育的想法,叹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个死法,我只是知道某个人很喜欢杀人,经常搞出古怪的名目来杀,我怕你会被吓着。”

“某个人?”萧公子张望了一下,手指一指,道:“你不会说的是那个娘娘腔吧?”

秦长歌顺着他手指看去,“娘娘腔”正微笑着向她看来,双目流彩如烟波dàng漾,每一道涟漪都风qíng无限。

“几天不见,你孩子都这么大了?恭喜恭喜。”

秦长歌微笑,“几天不见,您看起来又年轻了许多,上次八十四这次四十八,恭喜恭喜。”

玉自熙抚抚脸庞,哀怨道:“啊,我有这么老吗?难道我如此费尽心思保养容颜,依旧没有用吗?”

“保养容颜?”秦长歌目光掠过那石坑,“不会是用这个吧?”

“对啊,”玉自熙喜滋滋站起来,丢掉羯鼓,道:“有个方士告诉我,用尸油敷脸,可青chūn常驻。”

“尸油?”

“尸油?”

玉自熙笑容尤物,姿态宛如在谈论德州府的名花牡丹,娟娟静好,“将尸体架到石坑上焚烧,烧至半焦烂,用水浇灭火,将尸体扔到坑内水中,尸体内的油慢慢渗出,溶入水中,那油养颜是极好的。”

“呕……”萧包子做呕吐状,大怒:“还我早上的翡翠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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