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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沧海长歌(51)+番外

横批:“蹈步江山!”

四个大字更大上一圈,写得那叫一个狰狞。

豪qíng绝世,霸气十足,不仅呈dàng平天下之志,指点六国,国家疆界各国国风信手拈来,更现作联之人傲视群芳的气概,言语间隐隐傲杀之意令人凛然,再配上那龙飞凤舞,风骨秀朗,笔意开阖,气势绝伦的大字,还有那份难得的援笔立就的敏捷,看得一众狂生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眼光下移,瞅向底下一排小点的字,脸色齐齐青黑。

“名士不名,垂涎西府兔。”

“才子无才,俯媚东安花。”

横批:“窥兔之窝”

一众“名士”,羞愤得恨不得一头撞死。

那管事却是个有城府的,只呵呵笑着看那联,道:“果然绝妙,王爷见了,必然也是喜欢的。”

他眼光四处一圈,突然落在正得意洋洋与有荣焉看着他的萧溶身上,微笑道:“这是令郎么?”

秦长歌颔首。

“令郎也是来奔的么?”那管事微有难色,“王爷的规矩,但凡前来客人,都得留下笔墨,令郎这般年纪……但以前未有先例,在下也不敢擅专……这样吧,在下折冲一下,在下出一对,令郎答出来,便算过关,敝府一样延为上宾。”

不学无术的萧包子一点意见都没有,眨着黑水晶似的大眼睛,点头如捣蒜。

怕什么,有娘呢。

秦长歌亦微笑应了。

怕什么,对错了正好把这累赘小子赶跑。

拈拈胡须,那管事目光一轮,看着先前那讨论兔儿爷的东方兄,笑道:“就以先前那话题出题吧——听童儿说,诸位在谈论鄞成公主的驸马……有了,就‘驸马’,请对下联。”

萧包子正咬着手指开小差,看着门外一匹长得挺不错的白马飞驰而过,满脑子就是觉得这马漂亮,于是便将“驸马”听成“父马”,想也不想便大声答:“母牛!”

屋子里静了一刻,随即轰的一声再次炸开,“名士”们听着这“绝对”,先前自愧不如而淤积的闷气和羞rǔ顿时有了发泄的地儿,纷纷肆意狂笑起来。

“这什么对句?驸马对母牛?”

“驸马为马,洗马是不是也是马?哈哈……”

“这小子是不是痴愚儿?痴愚没关系,别带出来丢人现眼嘛……”

秦长歌挑了挑眉,她本想借此机会把拖油瓶赶回棺材店的,毕竟来赵王府并不是玩的,然而眼见儿子被人肆意嘲讽,也微微有了怒意,这群人不仅无才,还无德,不敢向她挑衅,却和一个四岁稚子过不去,人品低劣得简直令人羞于与之为伍。

果然有人低低怒哼了一声,正是先前那负手而立怒责无耻之尤的男子,他转过身来yù待斥责,一眼瞟见桌上联对,目光一闪,竟然怔住了。

而秦长歌待那群人笑声止歇,也扬起头来,“哈!哈!哈!”,长笑三声。

笑声里有人嗤声冷嘲:“啧啧……无话可答了?笑就能笑出理由了?”

秦长歌不理他,三声过后,笑容一敛,不急不忙对面有难色的管事道:“犬子过关否?”

又是一阵哄笑,管事呐呐道:“这个……”

“咦——”秦长歌诧然道:“犬子此对可谓工对,管事先生难道也为那无知士子所惑,以为犬子对错了么?”

“你什么意思!谁无知!”立即有人跳出来怒骂。

先前那东方兄隐隐是诸人之首,虚虚伸手一拦,yīn测测笑道:“哦?工对?何工之有?以人对shòu之工?鄞成驸马是马,那公主是什么呢?”

“马总比兔子好吧?”秦长歌一句话堵得他面色紫涨,不再理他,只向管事笑道:“不过犬子怎会肆意讥嘲当朝驸马?而管事之联,又怎会如此浅显?犬子深体管事大才,知道您出的联,其实典出《史传平淮记》中,‘父马’。”

不待管事回答,她微笑着又看萧包子,目光赞许,“而犬子尚算敏捷,立即对出‘母牛’,典出《易典·说卦传》。”

“诸位读的书,可能是少了点,又或者囫囵吞枣了点点,”秦长歌笑得婉转而嘲讽,一指屋内书架,“如若不信,两书俱在此,请自行翻阅。”

“名士”们再次面面相觑。

“不必翻了,”一人声音清朗,正是先前那颇有风骨的文士,他一直在看那联句,此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注视着秦长歌,道:“父马在史传第四百三十一页,母牛在易典第二百五十六页——在下记得。”

这一抬头,秦长歌立时一怔,这不是前世里,斗chūn节上,曾经被自己一联惊跑的那个著名才子文正廷嘛,他也投奔萧琛来了?

一转念想到一事,立时暗叫不好。

文正廷目光灼亮的注视着她,却不再说话,反倒退后一步,退到墙角暗影里,只默默注视她不语。

而萧包子厚颜无耻的喜滋滋道:“原来我还有对对子的天分!”

秦长歌“父子”当晚受到了王府的礼遇,那个负责考校的管事,叫刘一鹤的,特意在专门安置清客的“文枢园”给她单独安排了个小院,两进房屋,虽不华贵,却gān净清慡,又送了一对婢仆来,关照了饭时自有婢仆负责去大厨房取,还道王爷进宫去了,稍候回来,定然是要请见的。

秦长歌点头应了,阖上门一转身,便见萧包子已经爬上chuáng,和棉被努力厮打了。

“饭还没吃睡什么睡?”秦长歌拖起包子,“小心晚上睡不着。”

“没事,”被窝里伸出小胖手,懒洋洋挥了挥,“我这辈子就没失眠过。”

“你这辈子?”秦长歌冷笑,“敢问尊庚几何呀?”

“犬马齿四岁。”萧包子答得理直气壮。

秦长歌笑嘻嘻道:“犬马齿都出来了……跟谁学的?可知道什么意思?”

萧包子道:“棺材店对门药铺老板孙爷爷,整天对人家说这个,犬马齿六十有三……”

“哦,”秦长歌笑,“不懂,不懂是吧……”

恰巧婢子来叩门,送上晚饭,秦长歌接了,还没端到桌子上,萧包子已经欢呼一声跳起来,狸猫似的窜到了凳子上等开饭了。

秦长歌不理他,慢条斯理的给自己盛了一碗饭,开吃。

萧包子眼巴巴看着吃得很香的娘亲,咽了口唾沫,想了想,自己去盛饭。

秦长歌手一伸,立即将碗筷拿走。

包子抓了个空,眨巴眨巴眼睛,有点不相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空dàngdàng的桌子,再看看自顾自吃饭的娘亲,睫毛越眨越快,想了半天,吃吃道:“我还没吃晚饭。”

“我知道你没吃晚饭。”秦长歌不看他。

“你饿我饭!”萧包子终于后知后觉的发觉娘亲的意图,大怒,跳起来指控,“你无故饿我饭!”

秦长歌奇怪的抬头看他。

“无故?我还无辜哩,不是你说犬马齿的吗?犬马齿索,就是老得牙齿都掉了的意思,你牙齿都掉了,还吃什么饭?”

包子呆在当地,终于惨痛的发现,原来文盲真的是很吃亏的!

“我错了……”萧包子一向不惮于为了现实利益而迅速认错,认个错有什么关系,肚子饱才是最重要的,谄媚媚腻上他娘,“我掉的是rǔ牙,又长出来了,不关狗牙齿的事……”

第50章

屋外有人,突然轻声一笑。

笑声极其好听。

秦长歌笑笑,敲敲桌子,道:“樱红水碧,挑灯踏歌——素闻赵王风雅,不想竟已至仙人之境,餐风饮露,蹈空御虚——佩服,佩服。”

装狂士嘛,就要装得象一点,否则怎么引起萧琛注意?秦长歌其实很委屈——这不是她的风格的说!她的风格,是暗地里yīn人的说……

重生以来她每夜练功不辍,她所记得的功法又是当世绝学,如今耳目已较常人灵敏许多,早已听出有人来到近前,在院外一方略高之处静静听她母子斗嘴。

那人呼吸不稳,轻浅微细,显有宿疾——不是萧琛是谁?

又是一声轻笑,宛如夏日夜风,舒缓舒畅,空气里立时dàng漾了无限花香,清丽优雅,温醇醉人。

声音里带着笑意,“高人光降,蓬荜生辉,琛今日回府,听得窥兔妙闻,一时兴起急yù就教,不想做了回恶客,扰了先生父子就餐雅兴,歉甚。”

秦长歌对儿子努努嘴,萧包子撅着嘴跑去开门,门开处,大片月光不请自来的涌入,闪亮如缎,在堂前地上铺开一色银白,却不抵不远处月下青石上斜斜坐着的那人光彩莹然,清雅飘逸如谪仙,细碎的月光映上他天水之碧的长衣,穿出尘世中人难有的韵致和风华,而他面容皎洁,目光清澈,亦如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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