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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倾天下(7)

允笑容里满是欢喜,轻轻抚摸那玉佩:“是啊,这玉佩我从小就有了,不过你一直没注意罢了,我们的是一样的呢。”

我好奇的凑过头去,将自己掌心的玉佩与允的仔细比较,果然一毫不差,我将两枚玉佩拈起,对着日光,着迷的照着那流转通透的玉色:“哎,真的很美啊……”

话未说完,一只手突然大力的伸过来,因为抢得用力,沐昕的袖子甚至带起了一阵风,烦躁的语声响起:“拿来我看看,什么宝贝玩意!”

我被突然伸出的手吓了一跳,手立即不稳,两枚玉佩登时向下落去,我大急,下面不是地面就是荷池,落哪里都是粉碎的结局,急忙伸手去捞。

与此同时,神色大变的允和沐昕也都抢上前去抓玉佩,我动作快些,手掌一翻,已经抓住了还未及完全落下的玉佩的丝绦,心中一喜五指用力,正要抬头,却突然被冲过来的沐昕撞得不稳,哎呀一声,身体倾斜,到手的玉佩又飞了出去。

允被这接连发生的突然状况惊得有点手足无措,奓着手奔上前又想扶我又想抓住玉佩,不想过于心急,脚底一滑,惊叫一声仰天栽倒,两枚玉佩先后落了下来,好巧不巧的正砸在他脸上。

一直离我比较近的沐昕早已扶住了我,两人惊魂未定的看着地上的允,两枚玉佩因为是先砸在他额头再落地的,倒是没碎,我上前将玉佩拣起,又去扶允,看见他额头被玉佩砸得一边一个红包,觉得又巧合又滑稽,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

笑了一半,突然觉得不对,允为什么没睁开眼睛?两个小包不至于砸昏他吧?还有,我扶着他的头的手,黏黏的,是什么?!

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我将扶住允后脑的手慢慢抽出,一色浓腻的鲜红震惊了我全部的心神,血!!!

沐昕已经惊叫出声,我白着脸,轻轻将允的头放平,娘说过,后脑受伤的人不能随意移动。

咬着唇我站起身,刷的撕下一截衣襟,轻轻堵住允还在流血的伤口,顺便踢了傻站着的沐昕一脚:“愣什么,快去叫人!”

不过已经不需要我们叫人了,离长廊不远的gān爹和他的护卫,以及侯府的护卫们先后发现了这里的动静,急忙奔了过来,gān爹冲过来,一眼看见一动不动的允,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gān爹的护卫也一脸惊吓yù死的神色,有一个年轻护卫忍不住惊呼:“殿……”却瞬间被身边的人捂了嘴。

我正在六神无主的慌乱之中,虽然听见却没有注意,眼见众人神色如天塌下来似的惊慌,心知这祸闯得不小,允的身份一定贵重得很,万一出事,只怕会给舅舅带来祸患,舅舅寿辰,出了这档子事,我怎么对得起他?允是我的gān哥哥,真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一辈子也要良心不安,还有gān爹……啊!我gān了什么?

舅舅很快也赶来了,带了侯府最好的大夫,大家小心的将允安置在水榭的内堂软榻上,大夫上前给允清理伤口,我的鹅huáng衣襟已经被血染红,而允的伤口是道裂开的小口子,如殷红的嘴般惊心的张着——他跌下的时候,后脑正磕在身后的假山石上。

大夫在众人围拥中,给允包扎了伤口,把了脉,又开了药方,立时有人飞奔去熬药,gān爹和舅舅目光焦灼,连声问:“要不要紧?”

我死死盯着大夫的嘴,生怕那被花白胡子包围着的嘴会吐出令我胆战心惊的答案来,偏偏那老家伙慢条斯理:“公子是皮ròu外伤,血流的多,却也无甚大碍。”

此言一出,室内尽是出长气之声。

却见那老家伙又摇头晃脑:“不过……”

心再次被拎起,我恶狠狠瞪着这老家伙,不知道卖关子会死人吗?

“头颅乃人体魁首,要紧之处,倒也需小心侍候着,过了今夜若无更多不适,想来也就无碍了。”

众人再次吁出长气,护卫们渐渐退了出去,舅舅和gān爹怕影响允的休养,都去了外间,我将心慢慢放下来,正要到gān爹和舅舅面前再次赔罪,眼角突然觑见门廊处多了一条纤细身影。

心一紧,我缓缓转头,果然是娘,她云鬓浅绾,蛾眉笼烟,灪灪秋水四she流波,虽说舅舅喜日子,换了身颜色衣裳,然而那秋香色绣海棠花缎袍仍不能掩住她如霜的面色。

娘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步不生尘的走来,看也不看我,先向gān爹敛衽为礼:“怀素顽劣,累及允儿受伤,都是小妹教导无方之故,还请兄长不必顾念qíng分,好生责罚这惹祸生事的丫头。”

gān爹深深看着娘,摇了摇头:“不过是孩子玩闹,允……并无大碍,此事就算了吧,别吓着了孩子。”

刚才大夫救治允的时候我已将事qíng经过简单的向gān爹和舅舅说过,只说是自己贪看玉佩,无意滑落,允为接住玉佩而失足受伤,一个字也未提沐昕,gān爹和舅舅虽心急,但都温言宽慰了我,此时gān爹依旧温和如前,上前将yù跪下的我拦住:“怀素,你也是无心,如何能怪你。”

娘还是不看我,又转向舅舅,还没说话,舅舅已经连连摆手:“别别,舞絮,怀素并无大过,你也不要苛责了。”

娘幽幽一叹:“今日是你的大好日子,生生被这可恨的丫头搅了,如何能饶,这孩子,我一直想着她寂寞孤单,心下不忍,因此诸多放纵,谁知道我终究是错了,怀素xing子恣肆,任xing妄为,若不严惩,难保日后不会引出更大的祸事……”转头看我,冷冷道:“跪下!”

我咬着唇,一言不发的跪在了冰冷的青石地面上。

舅舅和gān爹面上一急,同时要开口,却被娘摆手止住了,这一刻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语声听来甚是虚弱,飘飘摇摇如风中烛火:“该让她好好反思己行了,你们和我,终究不能护着她一辈子,将来的怀素,成凤成雀,有德无德,皆看她是否能真正有所悔悟。”

我低头沉思着娘的话,只觉得哪里奇怪,是娘的语气太萧索令我不安么?忽听扑通一声,有人在我身边跪下,大声道:“不关怀素的事,是我要抢玉佩,怀素才失手的,请姑姑不要责罚怀素,应该责罚我!”

嘿!我心里暗骂一声,沐昕这傻小子,祸已经闯下了,一个人也是跪,两个人也是跪,何必要多一双膝盖受疼?真不会计算。

娘还未说话,舅舅已经竖起眉毛怒道:“好啊你这小子,就知道你是个惹祸jīng,先前你怎么不说?害怀素被责罚?”

沐昕梗起脖子,比他老子还大声:“我一定会说的!”说完看看我,满脸委屈。

我心里叹气,这小子也是人jīng,知道gān爹舅舅疼我,不致于责罚,索xing就让我担了,没想到娘突然杀出,也算他有点骨气,不肯被女人荫庇。

舅舅瞪沐昕:“那你就代妹妹跪着!怀素,起来罢。”

我摇摇头,娘已经淡淡开口:“大哥,怀素终究是有过的,己责己担,男儿能做到,女儿就不成了?”

舅舅哑口无言。

娘低头看向我,我突然觉得她的目光奇异而幽深,满满的都是令我心惊的意味:“你在这里好好静思己过……没有藏鸦别院的人叫你,你不许起来。”

我来不及细思娘这句略有些古怪的话,娘已经直起腰来,向gān爹舅舅各自一礼,便一言不发向外行去,我看着她迤逦而去的背影,挺直而纤弱,缓缓走出我的视线,午后的清风卷起她丝袍一角,露出洁白的襦裙,裙角远远看去有一点殷红,我呆了呆,突然觉得一丝恐怖的qíng绪从心底升起,恍惚中竟直觉这般温暖美妙的身姿就要走远,走出我的一生,永远永远。

“娘!”我仿如生离死别般痛呼出声,浑身颤抖着俯伏于地,只盼她能回头再看我一眼让我安心,然而她头也未回的去了,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回廊拐角。

舅舅和gān爹以为我畏惧惩罚,因此向娘哀求呼唤,都上前搀扶我起来:“怀素,不怕,你娘反正走了,你起来,没有人会知道。”

我死死赖在地下,手指抠着青砖fèng:“不!”

gān爹怔了怔,去看舅舅,舅舅却苦笑一声,知道我外圆内方,素来对母亲又最为尊敬爱戴,决不肯违拗了她一丝半点,只好摇摇头:“也罢,待舞絮气消了,自然会唤怀素起来,她向来疼她得很。”

正说着,有人匆匆进来,附耳向舅舅说了几句,舅舅脸色一变,看向gān爹。

gān爹倒是平静:“京城来人了?”

舅舅略有为难之色:“是,正在书房相侯。”

gān爹点点头:“很好,这里人多眼杂,去书房清静。”他看了看内间沉睡的允,又看看跪着的我们,叹了口气,先自走了。

舅舅吩咐下人们给我们准备褥垫,又关照了别忘记晚饭,这才相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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