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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倾天下(88)

轻轻踩了踩朱高煦,我笑,“好弟弟,你可真是个狠人呢,竟肯以自己的千金之躯为质,换得我们大意之心,以助于身后那伎俩得逞,反正你躺在地上,弩箭也she不到你。”

“如此一来,我和易公子,穷凶极恶丧心病狂,无视丘将军苦口婆心的劝告,再次意图伤害郡王xing命,丘将军晓以大义不果,无奈之下,为救郡王,只得下令杀掉意图挟持伤害郡王的凶手……哦,丘将军不妨再免冠长跪请求王爷责罚,高阳郡王不妨略带微伤含泪涕零为部下求qíng……啊!真是忠孝节义感天动地,王爷怎可苛责如此大义凛然的将军和郡王?定然是要亲自免罪,宽言抚慰,勉励有加……好一出忠臣孝子煌煌华彩的大戏哪……”

我鼓掌,“丘将军,你该去写折子戏,郡王弟弟,你也不妨去粉墨登场,保准一个文采华章,一个艺惊天下,一捧一个名角儿!”

“够了!”

第二十五章 铁骑千重只似无

我怔了一怔,飞快抬头,看向那个脸色铁青的英俊中年男人,脚下,依旧死死踏着我那好弟弟。

我的父亲,燕王殿下,很及时的赶到了。

父亲保养良好,讲究养移气居移体的容颜与风度,难得如此微带失态之色,看得出来,他在努力控制怒气,但仍可发现束发金冠都在微颤,他立在当地,戟指向我怒喝:“朱怀素,你在做什么!”

我垂下眼,对着我那渐渐显出得意之色的弟弟微微一笑,成功的bī回了他的表qíng,保持着微笑抬头,向父亲挑挑眉:“我在做什么?如您所见。”

父亲目光掠过在我脚下,突然哼哼唧唧起来的朱高煦,浓眉一挑,便要开口,突然想起来什么,衣袖一挥,道:“闲杂人等退下!”

只是瞬间,丘福和手下兵士便消失了gān净,流碧轩内,便剩了父亲,我,沐昕,和朱高煦四人。

皱眉看了看我,又看了眼被我踩在脚下的朱高煦,父亲沉默着,明显在收敛怒气,半晌方和声道:“怀素,放了你弟弟。”

我皱皱眉:“你什么都不问就叫我先放他?你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父亲忍耐着,缓声道:“怀素,不管他做了什么,有什么误会,他毕竟是你弟弟,你什么深仇大恨,要将弟弟踩在脚下?”

我冷笑:“你也可以问问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设计害我?”

父亲怔了怔,转目看见神色如冰的沐昕,和被我踩得说不出话的朱高煦,半晌叹道:“怀素,高煦年纪小,行事也许粗疏了些,你幼时孤苦,又回府不久,一时相处不来也是有的,但既然你回来了,就要学着和姐弟们相处,咱们一家在一起,和和美美不是更好?”

我心里微微一热,随即怒气又起,父亲可真会和光同尘,临到头来,倒是我的不是!

看着朱高煦那张可恶的脸,想到他的yīn毒jian狡,越发怒从中来,恨声道:“他也配!”

父亲窒了窒,脸色微白,终是忍无可忍,厉声道:“怀素,莫不是我太宠惯了你,越发纵出了你娇纵跋扈xing子!”

他目中全是怒火,神色间尽多失望受挫之色,“你怎么不像你娘!你娘当年,虽说个xing也刚qiáng,可真真是大家闺秀风范,你自幼承你娘教导,怎会变成这般!”

我见他神色郁怒之中夹着怅然无奈,本已心软,然而听到他提到娘,顿时大怒,将脚重重一顿,一字字道:“我自然不如娘,我有爹生没爹养,哪配有大家风范!”

“啪”的一声,父亲一拳捶在院墙上,指间硕大的翡翠双龙戒碎成一片绿玉,:“朱怀素,你太不知好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维护yù杀你弟的凶手,无故打伤亲弟,甚至还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折rǔ践踏他!你你你,你这心xing,怎生这般嚣张狂妄,毒辣无qíng!毫无姊弟友爱之qíng,毫无为人子女孝悌之义,以优伶贱民比郡王将军,上不遵朝廷礼制,下不体门阀尊严,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明事理不知大义不懂礼教的混账女儿!”

他重重拂袖:“高煦何辜,你等要对他如此!”

他断喝:“还不放开高煦!”

这一顿怒责排山倒海,滚滚而来,巨石般一句句砸下,我听着,心中竟无委屈,只微微悲凉,甚至还生起淡淡笑意,瞧,我那素来待我小心翼翼温和忍让的父亲,怎么将骂我的话说得那么熟练啊,敢qíng平日是定是时常练习来着,只是没有机会,天可怜见,今日终叫他逮着了。

我微怔的想着,心底,如冰水缓缓流过,一寸一寸的凉下去,这huáng昏的日头,薄弱得毫无微光,在我眼前,一分分的向西山沉落。

嚣张狂妄,毒辣无qíng。

这是他给我的评语?

呵,我不能奢望,他真的爱我,对不对?

也许,我这个私生女儿,之所以得他的宠爱,不过是因为他怜我幼时无父可依寄人篱下,yù加补偿罢了,如今我这般桀骜,他自然失望。

我为什么会幻想他真的很爱我?

哦不,不要,那会令我软弱。

可是,内心深处的失望与隐痛,从何而来?

……

恍惚中听得沐昕声音清朗,却难得如此怒气十足:“王爷,你也够了!”

我呆了呆,回过神来,正见沐昕白衣微拂,上前一步,长身玉立的背影,正正挡在我身前。

他身形虽比父亲稍瘦,但气势较起父亲百战沙场得回凛冽不遑多让,“王爷言若刀锋,语生利齿,当真是好口才!只是,用来苛责自己的女儿,不觉得太令人寒心了吗!”

说罢也不看父亲脸色,转头看我,目光里隐隐担忧。

父亲果然为他这一句话勾起更大怒气,立时将矛头转向他,神色如降寒霜:“沐昕!你觉得你有资格站在这里和我说这话?此事因你而起,我还没究你谋刺我子之罪!”

沐昕冷声道:“令郎?也就是个死有余辜的卑鄙小人罢了。”

“你!”父亲的脸色已成重枣,指骨捏紧的声音噼啪作响,似是很想亲自揍沐昕一顿,“高煦何辜,被你等这般敌视欺rǔ?直yù杀之而后快?他为人端直,众口jiāo誉,如何就触了你们逆鳞!”

沐昕冷笑一声,长眉一挑,便要说话,我霍然惊醒,急忙拉住他,生怕他愤激之下直承谋刺朱高煦之举,顺便将那夜林中旧事也给抖搂出来,那是我的毕生耻rǔ,我只愿凭自己的力量报仇。

何况,为着王爷安危,那大批兵士并没有走远,我这流碧轩,仍在重重围困之中,沐昕若认了yù杀朱高煦之事,父亲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了。

算算时间,那信鸽,应该能到了该到的人手中了。

我定定心神,平静的看向父亲,淡淡道:“有人要害我,我自然不能束手就缚,你的好儿子,你相信,那是你的事,不代表我也得因为你愚蠢的信任,而把我自己的脑袋送上吧?”

父亲怒极反笑:“他害你什么?他奉命捉拿沐昕,你若心中尚有亲qíng大义,就应将他绑缚送上,可你做了什么?你为了袒护刺客,竟不惜伤害亲弟!”

我冷笑道:“谁说沐昕是刺客了?他刺了你还是刺了他?”

父亲怒色更甚,张嘴便要反驳,我不耐的挥挥手,阻住他的话,“谋刺郡王是大罪,怎可轻易认下,由着人搓圆揉扁?下了王府地牢,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公报私仇?”

父亲冷声道:“本王自会明察秋毫!”

我摇摇头,“不行,我不信任你,而且,我也不能任沐昕认下这大罪,沐昕,你我既然坦dàng无私,倒不如将事qíng说开。”

沐昕颔首,神色宁静淡然,一派不以为意姿态。

我又转向因我们理直气壮而神色微转疑惑的父亲:“也罢,父亲,你们口口声声指认沐昕谋刺郡王,众口铄金我可不依,若真依了你们说法,他就算走了也没安生日子,所以现在我要借你燕安正殿一用,gān脆,大家审个清楚明白!”

父亲一怔,皱眉道:“公审沐昕?”

我道:“我不相信他会做出这事,所以我要求燕安正殿说个明白,务必在燕军众辖下前剖明是非,只是我要求,不能将他当犯人对待,不得伤害他一丝一毫!”

一脚踢开朱高煦,我道:“这是我的诚意,你看着办,否则,我就和师傅沐昕,杀出府去,凭我们三人,杀上几个大将,不是难事!”

父亲怒极拂袖:“朱怀素,你当真以为我怕你威胁?”

我不理他,仰望天际将升明月,心底悲凉无限,其实我真的很想就这么杀出府去,和沐昕,和师傅一起,làng迹江湖快意恩仇,好过在这冷漠yīn谲王府,杀机变幻沙场,苦心筹谋,空耗心血,临到头来还被人称作:毒辣无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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