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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167)+番外

“真心吗……”容楚似乎还在专心地看眼前的花。

“此生这个问题您不必再问。”

“那好。”容楚转身,“世涛,上府边乐成很喜欢你,连你私自带兵出营都替你找了个理由遮掩了,你已经无罪,再加上这次发现密道的大功,以及总帅的抬爱,你在上府大营的前途,必然光芒万丈,可我今日要问你,如果为了你姐姐,我要你放弃,不仅是要放弃到手的锦绣前途,你还会失去到手的军功,会被重重问罪,会一落千丈,在另一个恶劣的地方从头开始,这糟糕的一切,只为有朝一日,你或许可以救你姐姐……我问你,你可愿意?”

风忽然静了静。

绿荫间蝉也不鸣。

良久,容楚听见少年的声音。

依旧清亮坚定,是这脚下永不gān涸的流水。

“我愿意。”

太史阑在屋内问完了景泰蓝经历,听见容楚和邰世涛边走边谈回来了,隐约听见两人对话。

“……难为你了……”

“……那后面的事qíng便拜托国公……不过既然国公要我这样做,我对国公也有个小小要求。”

“你说,说了我自会斟酌。”容楚的声音听来有几分警惕。

邰世涛却在笑,“……没什么,既然我马上要水深火热了,你得允我先过几天好日子……给我们总帅打个招呼,我要在此陪姐姐几天,而且这几天,我想给姐姐多逗点乐子,也算是我们姐弟告别前,为她做些事儿,请国公无论如何,不得阻拦。”

“你是愿意你姐姐开心,我有什么不乐意的。”容楚似乎在走神,心不在焉地答。

太史阑皱起眉——瞧这家伙语气,当自己是姐夫哪?

果然听见邰世涛语气取笑,“国公可真雅量,差点让我以为姐夫当面。”

“你这小子。”容楚也在笑,“怎么,觉得我说不得?”

“说得,说得。”邰世涛大笑,当先奔了开去,“国公尽管说,抓紧时机说,呵呵……”

“这小子……”隐约听见容楚淡笑。

太史阑缓缓放下窗扇,靠在chuáng上。

所谓姐夫什么的,她当然不放在心上,倒是“水深火热”“过几天好日子”“姐弟告别”什么意思?

容楚不是说世涛虽然擅自出营,但得边乐成庇护,发现密道又有大功,飞huáng腾达指日可待吗?又是哪来的“水深火热”事儿?听刚才容楚语气,很是包容,微微歉疚,他要邰世涛去做什么?

正想着,邰世涛已经进门来。太史阑抬头看着他。

先前容楚和李扶舟都在,两人几乎没有直接说话,现在,仿佛才是重逢后的第一眼。

邰世涛站在门边不动了,不知怎的有点无措的样子,那晚冲营而出的决绝都似忽然飞到九霄云外,他靠着门边,拉拉衣角,整整袖口,眼睛低垂着,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一脸“思念过甚,近乡qíng怯”的神qíng。

太史阑望定他,脑海里掠过初见那夜他披衣而来的身影,头顶上两个旋儿还在眼前晃动,又或者是鹿鸣山下他蹦跳而来的欢快,金色龙头在胸口一窜一窜,再或是邰府书房里的大声嘶喊,事发那夜牛车前的泪流满面。

她最初相遇的这个男孩,在短短时日里,为彼此留下无数感慨。

眼前的世涛似乎又长高了些,脸庞晒黑了,线条轮廓却越发鲜明俊朗,比往昔的俊秀少年多了几分军人的硬朗,但目光纯澈如前,充盈离别的思念和相逢的喜悦。

她扬起脸,微微笑了。

由衷欢喜。

“过来坐。”

邰世涛的脸庞似在一瞬间发亮,两步就奔到了太史阑身边,习惯xing拖了个小凳子就要坐在她膝前,忽然顿了顿,把凳子向后拖了拖,脸上掠过一抹红晕。

太史阑好笑地看着他,这个半路弟弟,在邰府的时候还没有什么男女之防,真心待她如姐,如今军营里混一圈,倒学会扭捏了。

“混得不错。”她看了看邰世涛军衣上的佰长标志,“这才多久,都有个佰长了,你真没辜负咱们当日牛车前的誓言。”

“那也不如姐姐你。”邰世涛勾着脑袋,瓮声瓮气地道,“你马上就要封官加爵了,文武职兼备……”

“你怎么知道?”太史阑警觉地问。

“啊……我猜的,”邰世涛立即道,“按照咱们南齐惯例,但凡文职出身而又对武事有贡献者,都会给予武衔,所以我想你也应该这样。”

“未必。”太史阑并无喜色,“我总觉得朝廷对北严的态度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和我有关。”

“怎么会。”邰世涛一边暗惊太史阑的敏锐直觉,一边笑道,“说句话不怕姐姐生气,您便是立下莫大功劳,目前对于朝廷来说,也是微末小民,不至于专门针对你的。”

太史阑瞟他一眼,不想说她的担心来自于景泰蓝,也不知道邰世涛和景泰蓝这一场相遇,猜出他身份没有。

“我做不做官倒没什么。”太史阑语气温和,“你们男儿才更看重建功立业,世涛,以后不要再gān傻事,你带手下擅自闯营那是死罪,如果不是运气好,误打误撞发现密道,可以将功补过,你现在怎么收场?”

第159章 理想姐夫(4)

“那不是没事了嘛,我福大命大呀。”邰世涛开朗地笑。

“还没恭喜你。”太史阑心qíng也很好,“听说边乐成没打算追究你闯营之罪,你又立了大功,回去后不仅无罪想必还能提升,你算一员副将。”

邰世涛似乎在微微出神,随即便笑了,诚恳地道,“是的,姐姐,有你在,我便觉得我是副将。”

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心意平适,太史阑是由衷高兴,而邰世涛,为她的由衷高兴而高兴。

随即他便转了话题,坐到太史阑身边,和她谈身体,谈战争,谈和景泰蓝的意外相遇以及景泰蓝的“英勇”,景泰蓝立即来了劲,两眼放光,小脸激动得通红,不住纠正他讲述中不够jīng彩之处,比如他绊了对方一脚如何计算jīng准而yīn险,比如那西番兵抓住他脚腕时他如何惊掉了魂,又如何智勇双全,用他的无上智慧和英勇,将那家伙放倒了……

小子现在历练多了,口齿伶俐滔滔不绝,太史阑听着,心中却起了淡淡的怜惜——就在前不久,这孩子看见死人还惊吓恐惧,躲在她身后不肯面对,可如今,他已经能自己使计放倒几个西番兵,战争和离乱果然能予人成长,可是这样成长,其间付出的童真的代价,又要如何弥补?

这个不满三岁的孩子,独自拔刀向敌,被血溅了一脸,要吐又要哭的时刻,他是否内心也忽然感觉到一霎的寂寥和空凉?

那种世人围拥无数,可在真正的危险中,只能靠自己的空凉。

这是她一直想要教会他的,是她自知道他的境遇和身份后,便狠心要锻炼他的事,然而当他当真做到,她又不能避免心酸。

就如此刻,看他得意洋洋大chuī特chuī,可是真正面对那回忆,他声音免不了惊恐犹在几分虚浮,亮而黑的瞳仁里,有兴奋,可也有那一霎惊险的浮光掠影。

他不是不怕,他只是在努力克服,只是想要她,不担心,并为他欢喜。

她忽然抱过景泰蓝,在他脸颊上贴了贴。

景泰蓝正手舞足蹈大肆chuī嘘“丰功伟绩”,被这突然的一抱,搞得愣了一瞬,小身子有点僵硬,可是随即他便反应过来,就势转身,将脸贴上太史阑的脖子,双臂一张,反抱住了她。

太史阑抱着他轻轻摇晃,始终没有说一个字,景泰蓝安静地伏在她怀中,小脸上的激动渐渐褪去,眼神里深藏的惊恐也缓缓退cháo,他终于彻底从有点癫狂的qíng绪中摆脱而出,真正安静下来,在她的怀抱中,安抚里,体贴的相拥里。

邰世涛静静坐在对面,看着那对相拥的“母子”,太史阑微微仰着脸,掺杂微雨的风,掀开她一缕鬓发,她脸上线条清晰,而眼神柔若chūn水。

这冷峻女子此刻的温柔,像冰山上雪莲花忽然开放,绽一束淡huáng蕊心,柔丝曼长,召唤chūn风,令人惊艳至心动。

他一瞬间忽然明白容楚李扶舟何以会为她吸引。

当一个人,在某些特殊时刻,真正展现不易为他人发现的,和本身气质大相径庭的气韵,那一刻散发出来的矛盾而甜蜜的美,足以让世上的所有在那一刻,为她沉醉。

邰世涛忽觉心中微微一动,也微微一痛。

一动,是忽然明白,从那夜邰府初见,到后来屡次得她自生死之境将自己救出,明明没有血缘,明明仅仅是恩qíng,为什么自己从此便不肯忘,不能忘,为她不惜身死马上头向北严,也要在最危险时刻,奔赴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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