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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604)+番外

邰世涛把太史阑扶进里屋休息,自己站在里屋和厨房的中间,好两边监视着。

他站在院子里的时候,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一动,转身去瞧却又没瞧见,院子里空空的,除了那泥土就是那孩子在玩火石。还晒着几件衣服。

也许是风chuī动了衣服,他想。

那盲少年着实是个细心的人,又给太史阑熬了粥,太史阑却有些发烧,没有胃口,勉qiáng喝了几口粥,馒头饼子和烤热的牛ròu都没动,邰世涛见她又发烧,心中着急,尽顾着找药拧手巾给她降温了,也没吃,剩下的食物便由那少年和车夫一起分吃了。

过阵子便听见有人敲门,邰世涛闪到门口一瞧,那孩子蹦着去开门,迎进来一个男子。

邰世涛警惕地看了一眼,随即愕然,来者穿一身破旧宽大的短打,身材瘦弱,手中拎着几只雉jī和兔子。

邰世涛以为这家男主人既然打猎为生,必然孔武有力,没想到这身板弱不禁风,比书生还不如。他仔细看了一眼那男人身材,确定他和锦衣人实在没有任何搭调的地方,微微放下了心。

那男子看起来身体也不是很好,微微咳嗽着,放下猎物。问那孩子:“门口的马车怎么回事?”

“家里有客呢!”那孩子唧唧呱呱地说了,又拖着他要带他去看,男子轻轻道:“安置好了就行,别打扰客人。”

邰世涛看着更增好感,只是看那孩子牵他父亲袖子的姿势,总觉得有点别扭。

那男子进了堂屋,就着油灯吃饭,邰世涛远远看见他下筷很快,看来是饿了,将那些粗砺的食物吃得津津有味。

邰世涛想着先前那锦衣人的风神尊贵,再次觉得果然是不搭调的。

男子吃完,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竟然换了一件儒生袍子出来,虽然很破旧,却洗得gān净,带着孩子在堂屋里读书。

父子俩头碰头读得认真,根本没有任何打扰客人的意思,邰世涛反而觉得安心。看着父子俩头碰头读书写字,又觉得温馨难得,想起自己那个冷漠疏离的大家族,忽觉心酸。

一时触景生qíng,心qíng低落又宁静,忍不住站在门口,认认真真听那父子低声读书。

听了一会儿,他便觉得有点奇怪,似乎这对父子所读的,不是他所知道的任何诗书典籍,而且发音似乎有点古怪。

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不知怎的浑身却提不起力气,心qíng懒洋洋的,身上也懒洋洋的,连意识也懒洋洋的,像泡在温泉里,周身筋脉骨骼都在放松,而意识在渐渐混沌,渐渐混沌的意识里,只留下那些低低的,有节奏的,带着一点古怪频率的诵读声……

他站在门口,斜对着堂屋,身子半侧,眼角的余光扫到太史阑,她闭着眼睛,呼吸平静了下来,似乎也退烧了,进入了睡眠。

然后他就看见油灯下,那辅导孩子读书的男子,忽然偏头对他笑了笑。

隔着还有距离,这笑容显得遥远,却又似有三分熟悉。

他迷迷茫茫地看着,又扫了太史阑一眼,太史阑似乎睡得更香了。

男子转回头,收拾了书,那孩子跳起来,站在一边,微微弯着腰。

这便显得有点古怪了,不像父子相对的姿势,倒像……上级和属下。

邰世涛脑海中忽然掠过先前的一副场景,男子刚刚回来,孩子拖他进屋,语气很亲昵,身子……

身子却远远避开。

而孩子抱住大人,应该是整个人抱住手臂向里拖,那孩子……那孩子却只拈着他衣袖!

这姿势……是因为畏惧?还是尊敬?但不管是畏惧还是尊敬,都不像当时语境之下应有的动作!

这些念头闪电般从邰世涛脑海中闪过,他似乎清楚了什么,转瞬却又迷糊了,反而转身,一步步向太史阑枕边走去。

脑海里刚才那些模糊的字眼在飞,在dàng,在四处闪烁迷离,搅得他头脑昏眩,那些字眼慢慢凝聚成三个字,“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他一边走,一边开始摸刀。

chuáng上太史阑也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神空dòng,一反手,从腰上摸出了人间刺。

那边堂屋下,男子悠然负手站着,看看厨房,又看看西屋,唇角微微翘起,一个冷而空的笑容。

那孩子头垂得很低,恭敬垂手站在他身后。

那男子笑容缓缓展开,人也在慢慢扩展,咔咔一阵骨骼微响,他整个人的身躯都舒展开来,顿时从刚才的弱不禁风的瘦鬼,变成了锦衣人的修长玉立身形。

他淡淡地看着已经着道的邰世涛和太史阑,从从容容,丝毫不着急去收取胜利果实。

急什么呢,赢定了的。

太史阑和邰世涛再小心,看见只有一个孩子都会失去戒心。当然他们会审慎地不吃不用这里的任何东西,但是很不幸,这里的食物才是解药,可是他们敢吃吗?

弱不禁风的男主人是第二层麻痹药,他为了维持缩骨,耗费了一半功力。

第569章 大帅回归(1)

“父子围坐读书声”是杀手锏之一。他观察过那个少年,这种面相的人,家世豪贵,却不得亲qíng,这孩子又眸正神清,非薄凉之人,很明显会对幼时缺少亲qíng照拂心有所憾,那么这样一副温馨场景,一定能够吸引他注意聆听心生向往,心神一入音咒,便会被自然控制神智。

当然还有别的杀手锏,比如烤火的柴禾是一种特殊的木,本身无毒,但那“孩子”玩的“火石”却不是火石,只是一种带毒的石头,那种石头相互击打时冒出的烟,和那灶膛里冒出的烟混合,便带了毒,那毒细细密密渗入在空气里,再渗入到那些烤熟的食物中。

他的杀人手段,包括天时、地利、易容、缩骨、相术、毒术、音咒、控魂……以及心理战术……集合了人间一切智慧大成。

普天之下,向来无人能逃脱他用了心的杀人计划。昨夜之所以会输,只不过因为他大意轻敌了而已。

当然,太史阑一介虚弱之身,能bī到他花费这么多心思,动用这么多珍藏,使用这许多手段,还难为他吃下那些难吃的粗劣的食物……已经很了不得。

其实他现在已经赢了,不过如果她依旧能逃脱……

他眼睛微微眯起。

那叫天意,如果天意愿意成全她,他会就此放手。

反正这静海成败,和他也无多大关系,他愿意留个好玩的对手,有机会智慧碰撞不寂寞。

看她的运气吧!

邰世涛向太史阑走去。手中钢刀截面闪着寒光,倒映着他有点茫然的侧颜。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内心里隐隐约约有个想法,但又十分抗拒,或者此时只是想走近她,在一怀的迷茫中。

太史阑则拿出了人间刺,她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心里也模模糊糊的,只想着此刻该保护自己,对付敌人,但这敌人在哪里,是谁,似乎也全无概念。

锦衣人立在对面屋子门口,手执书卷,笑容静雅,风度翩翩。

邰世涛脚下忽然一停,他已经碰到了chuáng边。心中那那喃喃自语的声音也到了高cháo,他霍然举刀。

太史阑也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邰世涛一低头,看望进她眼神,黑而深邃,漩涡一般令人昏眩。

他心中一凛。

“唰。”长刀落下,却在即将抵达太史阑身前时,忽然换了方向,直劈向邰世涛自己腰间!

对面锦衣人并不失望,唇角甚至有淡淡笑意,似是发现了极有趣的事。

这孩子,果然爱得太深。

因为爱得深,所以他全力也无法控制他的意识,所以他即使已经出手,也能在最后一刻清醒,当刀落下的去势不可改变,那少年宁可选择改变轨迹砍向自己。

无妨。砍谁都是一样的,这孩子自伤,这场追逐也就结束了。

刀落下。

忽然有脚步声响起,踉跄自厨房边来,却是那盲人少年,脸色煞白,冲进了邰世涛和太史阑所在的屋子。

厨房和邰世涛所在的屋子近,和锦衣人所在的屋子远。那盲人少年冲进屋内,脚步声惊得邰世涛手一顿,刀势慢了一步,那少年身子似乎控制不住,猛地冲了过来,人还没到身子向前一扑,正撞在邰世涛后腰,他手中刀被撞出,撞到墙上,再弹落下来撞到太史阑的被子上。

这下两人都完全醒了。

邰世涛隔着被子趴在太史阑膝盖上,浑身冷汗,太史阑张开双眼,将人间刺握紧。两人对望一眼,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太史阑眼神很冷,邰世涛则又痛又悔,耳听得身后那少年颤声道:“有毒,有毒……”

邰世涛跃起,一手抄起太史阑,将她抱在怀里,太史阑搂住了他的脖子。邰世涛另一只手抓起少年,将他扔在自己背上,“抓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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