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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84)+番外

五辆大车带着三十俘虏,浩浩dàngdàng进城的学生们,原本憧憬的是大开四门,城主迎接,百姓围观,当众夸街的荣耀,经过通城一役,这种幻想稍稍淡了些,化为吐露冤qíng的急切,和希望受到亲切的抚慰和补偿,此刻见到这种冷遇,便如被浇一盆冷水。

这盆冷水很冷,但还没浇完。

在门房坐了很久冷板凳,才等到府衙一个推官出来接待,那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一边咳嗽一边告诉他们,知府大人不在,同知大人不在,治中也不在……总之,能排得上号的都不在。不过推官说,知府大人已经知道二五营学生前来考练之事,虽说北严临近战区,日常战事频繁,其实不需要多余的人来添乱,但二五营既然人已经来了,也不妨留下,至于那俘虏的事,也知道了,就收进大牢,待报上朝廷等候处理便是。

“知道了。就如此罢”。一番话轻描淡写,每个字都淡漠坚硬,兼带轻蔑,石头般砸过来,像砸进人的嗓子眼,堵得人心头发梗,眼睛发赤,话都说不出来。

“哪,你们去的地方也都安排好了。”那推官悉悉索索翻着一堆档案,眯着眼睛读,“沈梅花,照县仓大使;苏亚,明安县巡检;萧大qiáng,熊小佳,理县巡检;杨成,北严城西路司河泊所大使……”他一溜声地报下去,众人相顾失色。

仓大使是管一县仓库的,巡检是在关隘、渡口等要冲之地设巡检司,管理缉捕盗贼之事,也就相当于现代的派出所,河泊所管的是一县水利,所有学生,哪怕就是品流子弟安排在北严城,也没有任何一人进入军营,而且,全部被分开!

按照往年惯例,二五营学生可以管理这些地方事务,但应该先在地方军营历练,而且为了方便和安全,也不会分开太远,如今这样的安排,不仅不合规矩,还将众人拆散,学生们本就憋一肚子气,此刻眼底愤怒之色爆燃。

正在这时,那推官顿了顿,报出了最后一个名字。

“太史阑,通城典史!”

哗然一声,学生们瞬间bào怒。

通城!

居然把太史阑分到通城,那岂不是将她bī回死路?

“放你娘的狗臭屁!”花寻欢破口大骂,“通城!你怎么不说地狱?战场?万人坑?”

“你这是什么话。”老推官十分不悦,“这是上头的决定,二五营学生既然来考练,在这考练三个月内就算我北严府衙的属下,上峰命令,也敢违抗?”

“你这算命令吗?”花寻欢怒不可遏,“这是乱命!”

老推官冷笑,不理她,将手中任命书一推,道:“北严是战区官制,所有属员进行军事管理,上峰命令下达后,较远县区三日内报到,附近县区一日内报到,迟到者军法从事。你们有这时辰和我叫嚷,不如早点动身才是!”

“不做了!”

“走!”

“回二五营,把这群北严混账做的事说给总院听!”

“欺人太甚!”

乱糟糟的叫声里,老推官捋须冷笑,yīn恻恻道:“走,可以。不过恕老夫提醒一句,一旦光武营学生不接受命令擅自离职,尤其是这种群体离职,该营是要被整顿问责的,弄得不好,像你们二五营这么年年倒数的,就此撤销也是可能的。小心自己奔了回去,到头来找不到可以撑腰的人!”

争吵声戛然而止,众人面面相觑,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一条规定。

老推官看众人阵青阵白脸色,得意一笑,赶苍蝇般挥挥手,“别堵这里了,走吧!”

“这位大人对光武营营规倒是熟悉。”忽然李扶舟静静走了上来,笑道,“只是,只记其一,不记其二。”

“你什么意思?”

“光武营总例有一条。”李扶舟道,“但凡入营第一年,便获得朝廷及地方嘉奖者,一律不下放诸县实习,留在首府作为特备人才培养。”

老推官想了想,这条规定是有,但第一年学子就想立功谈何容易,多年来从无先例,也便忘记了,随即他冷笑道:“难道有人获了勋奖不成?”

“提出重大谏言为营内主事通过者,视为特功,予以嘉奖,赏‘嘉言’勋章,结业后允许升一级入仕。”李扶舟微笑,一指太史阑,“就是她。”

众人吁出一口长气,老推官愣了愣。

随即他冷冷道:“那你们等一等。”说完便转身进内。

太史阑望着他转入后堂的背影,心想请示去了?领导们都不在?呵呵。

犯错的都是临时工,领导们该在的时候才在。

“麻麻……”景泰蓝拉她衣角。

太史阑的规矩,要求景泰蓝跟在她身边,多看,多听,多想,但无论遇上什么事,都不许cha手,小子乖乖闭嘴听着,此时才按捺不住。

“怎么?”

“坏……官……名字。”

“别急。”太史阑拍拍他脑袋,“这其实不过是个应声虫,你看着,更坏的还没出来呢。大BOSS都是最后才打的。而且往往都很美型。”

“好多坏官……”景泰蓝嘴角耷拉,如一只垂头丧气折耳猫,“好多……”

太史阑心想这小子还挺有某种领导忧患意识的。

“一切腐朽都源于制度,而不是领导者。”太史阑道,“只有深及体制的改革、qiáng效有力的监督、完整健全的法制、利民踏实的国策,才有可能成就一个平稳发展的国家。”

第80章 奇女子(2)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花寻欢茫然道。

李扶舟却忽然回头深深看了太史阑一眼。

脚步踢踏声响,老推官又回来了,面无表qíng看了太史阑一眼,道:“那你就在北严城做典史副手。”又不耐烦地催促其余人,“各位快点动身,耽误命令,吃亏的还是你们自己。”

“我们大胜龙莽岭匪徒,杀敌数十,俘虏数十,如此大功,不给我们个jiāo代吗?”有人忍不住,大声问。

“有功也要上报才能叙。”老推官翻翻眼皮,“你们虽然剿了龙莽岭部分匪徒,但人家元气未伤,现在大股匪徒纠结在边境,扬言要杀民杀官造反,甚至逃到西番去,知府大人正为此焦头烂额,生怕境内闹出血案不可收拾,没怪你们不知天高地厚,乱捅马蜂窝就不错了。”

黑白颠倒一番话,功劳抹尽还栽上罪责,众人直愣愣地盯着他滔滔不绝的嘴,气得手脚冰凉。

“天哪……”沈梅花发出一声绝望的长叹,“我所憧憬的官场,就是这样的吗……”

“还有那个陈暮。”老推官就像没听见,冷冷道,“他是通城盐商陈家灭门惨案的唯一生还者,是重要证人,要给府衙留下,稍后要对他进行取证。”

苏亚眼神忽然一凝,蠕动着嘴唇没有说话,求助地看了太史阑一眼。

太史阑面无表qíng,眼神很冷。很明显北严府衙不可信任,但这个要求合qíng合理,没有一分推却的可能。就算陈暮自己,期盼的也是早日请北严府为他洗涮冤qíng报仇。

“我在北严。”她简短地回答苏亚。

一句话,便是责任。

苏亚抿唇,垂下眼帘。

推官连连催促,命令不可耽误,众人在堂前无奈告别,按照规定,助教应该跟随学生尽保护之责,如果学生被分散,助教应该根据地理位置和人数进行分配管理,李扶舟道:“寻欢,理县在北严南部,水陆道路便利,可以兼顾周围南片市县,你去理县。我在北严城,兼管北严北部的学生,如何?”

“好。”花寻欢瞄一眼太史阑,点头。

“劳烦两位。”老推官却用案卷敲了敲桌子,皮笑ròu不笑地道,“近期西番似乎有异动,在边境屡次集结骚扰,西凌上府兵大营已经派了千人队驻扎边境,并发出召集令,召集附近所有地方光武营,派出助教支援。两位既然来到我北严,自然责无旁贷,还请速速奔赴西北边境,参加作战。不要逗留在内地。”

一阵沉默。

半晌砰一声巨响,花寻欢一拳擂在了桌案上,木屑炸飞,溅了老推官一脸。“老乌guī,做事不要太过分,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如果不是史小翠拉着,花寻欢大概已经跳上桌子揍人了。

“抹杀功劳也罢,分散学生也罢,发放郊县也罢,我等都服从了。”李扶舟也似动了怒气,冷冷道,“如今贵府还来这一手,是欺二五营无人吗?”

“呵呵。”老推官还是那皮里阳秋模样,多年官场练就的太极推手,“先生指责得好没道理,北严府没有说不与你们报功,虽然你们捅了漏子,北严依旧会按照规例予以上报;分散学生是今年新出的条例,是为了更好地锻炼二五营学生,为地方出力。军令不可违,诸位与其和在下卖嘴皮子,不如早点上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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