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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88)+番外

bào雨,雷霆,檐下笔直而立的女子,她脚下软成一摊的巨盗。

漫天飞窜的电光,和比电光更亮更烈,更冷更杀气的目光。

众人惊到无法言语,不可置信。

“三狗子死啦!”牙叔忽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大叫,几个衙役身子一软,跪倒在泥水地里,怔怔地仰望着太史阑。

府尹张秋也怔怔地望着太史阑,忽然不可自控地,打了个寒噤。

自那晚擒回火虎,太史阑在北严府上下的心目中,地位瞬间发生变化,由轻蔑变成畏惧,所有人都忘不了那晚bào雨初始之夜,拎着火虎跨过三狗尸体,用眼神bī得府尹一句话都没敢说的女子。

这种变化的直接后果是,虽然刁难依旧存在,但态度不敢再居高临下,方式显得鬼祟温和,比如拨件积压数年乃至十年的疑难旧案给她审,说上级要求十日之内破案,不然就撤职查办啦;比如派她去和某些特别难缠胆大包天的地下黑帮打jiāo道,要求她速速廓清治安,还百姓安宁啦,比如命她管理司狱,却在半夜偷偷放跑犯人啦,等等。

结果,陈年旧案到了她手里,她把当初首告,证人,涉及的邻居街坊,以及可疑被告统统关在一个屋子里,然后自己一个人进去,众人都偷笑着等着看她出洋相——那起杀人案件,当初就证据不足,错综复杂,经过多少老吏能手之手,依旧没能啃下来,如今经年日久,哪里还有一分破案可能?把所有人都关一起,更是愚蠢得无可救药的办法。当时吴推官就说了,如果能因此找出真凶,他愿意在府衙门口倒爬三圈。

然后不多久,里面有人嚎啕了,再不多久,太史阑出来了,拎着一个众人印象中都老实巴jiāo的证人。

证人在她手里嚎啕大哭,竹筒倒豆子一样jiāo代了罪行,说得事理清楚毫无破绽,北严府迅速组织了七个最具经验和实力的刑名师爷分析案qíng,都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真凶。

十年奇案,一朝被破,苦主敲锣打鼓,亲自上门献匾,吴推官在苏亚bī迫之下,当众在府衙门口倒爬三圈,他一边爬一边看太史阑,指望她识相给上司解围,结果太史阑目光穿过,视若无物,和苏亚讨论景泰蓝的拉稀。

吴推官想发作,可是想起那日,死守真相从来面不改色的证人,在太史阑面前痛哭流涕jiāo代罪行的诡异,也忍不住打个寒噤……还是继续爬吧。

和黑帮打jiāo道,一开始倒是惊险的,闯入黑帮地下总舵,要求对方以后不得滥收保护费的太史阑,险些被围困,但当她进入帮主内室之后不久,便被帮主热qíng地送了出来,不仅一口答应她的要求,还不住拍胸脯“以后太史姑娘就是我们金刀会的朋友,有什么尽管说话!”

之后百姓敲锣打鼓送匾,一堆属官衙役呆滞……

有人百思不得其解,悄悄打问金刀会帮主,那老家伙闭口不言,末了才哈哈一笑,“咱江湖上混饭吃的,义气为先,太史阑对我金刀会,有大恩哪!那件上头指定要上贡的宝贝,如果不是她,我老猛就十个脑袋也不够补偿……我警告你,这姑娘非常人,聪明点的,少得罪!”

话是说给至jiāo好友的,但很快就悄悄传开,这下不仅是府衙上下,连整个北严城都知道“太史阑非常人,金刀会老大都怕她!”

至于管理司狱,狱卒“不小心将钥匙挂在门锁上”,后来钥匙倒确实还在门锁上,却变成了一堆渣渣,渣渣堵塞了门锁,不仅重犯出不去,狱卒们自己也开不了门,偏偏这个时辰,太史阑说想起重要线索需要印证,频频催促将案犯带出指证,这头连催四催,那头狱卒钥匙被毁不得其门而入,丢失或损毁钥匙对他们一样是重罪,狱卒们急得无法,只得砍断栅栏将人带出,事后再悄悄修补,修补的时候偏偏又被同知逮个正着,第二天这批狱卒就被派出几百里外,做黑庄子的看守去了。

黑庄子可以算做各地临时军事监狱,关满了一批yīn险狡诈的军事重犯,或者饱受战争创伤的疯子,去那里做看守,最后的结果常常也是成为疯子。

类似事qíng两三件,件件结果让人心惊,渐渐的,这样的事少了,每个人在使坏之前,都会先犹豫一下——万一又出现啥惊悚结果怎么办?也会先掂量一下——是否自己真的能承担起那样的后果?

几件事也给太史阑带来了便利,北严府内那些见风使舵的,最起码不敢再当面给她难看,百姓中她的名声渐渐传开,自从她有次在金刀会的陪同下,向出名为富不仁的药堂“同安堂”,“募捐”了一部分止痢药物,送往本地常发痢病的村镇之后,百姓对她的赞誉更上一层,每日都有上城赶集的百姓,送上门新鲜的瓜果蔬菜。在城内,金刀会对太史阑的隐隐支持,也使城内商会和各类执业者,不敢对她刁难。

抓获火虎的奖赏也已经下发,万两银子一分不少,另外,她是二五营在营学生,给予二五营当年营绩加分,对她予以“虎威”勋章嘉奖,入职后提一级任用。加上之前她提出重大建议被采纳获得的嘉奖,她在将来入仕时,可以跳越九品末流,直接正七品进入官途,仅仅这一条,便少了五年拼搏。

日子也便这么过去,转眼过了也快一个月,一切都上了正轨,连大牢里火虎的死刑判决都已经下发,将在秋后处斩。

其间有入京押送年内税银粮糙的府税使,回来说起丽京诸事,一说康王在和东堂来使比武中大胜,得太后重赏;一说康王上书,称地方光武营设立太多,虚耗物资,建议对排名靠后者予以裁撤,二五营首当其冲;一说陛下好久没有上朝,据说得了天花,虽然没有官方出面承认,但有人称曾经看见皇宫夜间“供痘送神”,这是皇族每逢在有人出天花,便要举行的祈福仪式,所以丽京猜测纷纷,都在担忧陛下的健康。

太史阑听说这些消息时,看了景泰蓝一眼,那小子一边吃零食一边没心没肺玩皮球,笑得下巴上口水闪亮,天花豆没有,满嘴开花豆倒是真的。

这一日又在下雨,从那晚bào雨开始,这雨几乎就没停过,衣衫棉被都因为浸润了过多的水汽,变得沉重粘腻,湿答答贴在身上,以至于每天赵十三要生起火给景泰蓝烘被子。

“雨太大。”这一日傍晚的时候,太史阑站在窗前,望着窗外连绵不绝的雨,道。

苏亚站在她身边,凝视窗外的雨,眼神里也有忧色。

这样的雨本就不正常,联想到那日堤坝上火虎的话,两人心头都觉得沉甸甸的。

忽然外头轰隆一声响,远处传来喧嚣奔走之声,赵十三派人打听,回来道:“牛角街那边几座房子年久失修,被雨水泡塌了。”

太史阑听着,仿似终于下定决心,忽然转身,道:“走。”

“去哪?”

“大牢看火虎!”

深夜行走在幽长的夹道里,只听得见脚步溅起的啪啪水声,连绵的雨从油衣上滑落,在地上旋转出一个个漩涡,中心深黑,边缘亮白。

火虎关在最下一层的地牢里,严加看守,再上面一层,就是那三十个龙莽岭的俘虏,三十个俘虏不像坐牢倒像度假,有太阳晒,有不错的牢饭,整天大声隔牢chuī牛,和看守嘻哈一片,据推官说,他们的案子已经报上去,还没批复。倒是后报的火虎的案子,很快就定了斩监侯,据说原本是斩立决的,但主管三法司的康王,忽然对这个江洋大盗产生了兴趣,说要亲自观刑执刑,当着受尽大盗荼毒的百姓的面,将这祸害明正典刑。

第84章 容楚的心思(2)

康王是先帝驾崩后,当前垂帘的皇太后最为信重之人,他的意思,自然没人违背,火虎的死期就被推到秋后。

看守地牢的狱卒,虽然面有难色,还是给太史阑开了门,没办法,他想到那批被发去黑庄子的同行,就心里打抖。

火虎一看见湿淋淋进来的太史阑,脸色就变了变,“还在下雨么?”

他在地牢里,感觉不到外间天时,然而这些日子,狱卒身上浓重的水汽,地牢里越来越湿的用具,都让他坐立不安。

他第一句话不是问自己的案子,还在关心天气,太史阑微微有些感慨,点了点头道:“我想问你,那天堤坝上说的话,是否可信。”

“我其实也是官家出身,先祖曾经是东堂工部侍郎,专管水利修建,土木工程,尤以jīng通水利闻名,家里有他留下的一本《河疏》,是他一生治水经验总汇,有一套专门的方法,可以了解各类堤坝状况,提前查知水患……”火虎叹气,“这一场雨,如果在半月之内停止,沂河坝当可无忧,可是快一个月了,雨还没停,我可以断言,沂河坝随时都可能垮塌!”

“把你知道的qíng况写下来。”太史阑递给他纸笔,“我去向府尹请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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