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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150)+番外

“知微,等我。”

“到时候我想亲耳听听那芦苇dàng在风中如海cháo一般的声音,或者也会有只鸟落羽在我衣襟,嗯……你愿不愿意一起再听一次?”

我们不会再在一起听芦苇dàng的声音了。

当辛子砚掌握的金羽卫,冲破萃芳斋的院门时,那片芦苇dàng,就注定永远枯萎在那一片遥远的南海。

爱恨是非,永在路中。

宁弈。

金羽卫是你的,是吗?

对凤家的调查,从我们初遇,就开始了,是吗?

对凤皓的关注,来源于你对他和我身世的怀疑,是吗?

原来我从来都是你的目标——不是爱qíng,而是皇权生死。

原来我从来都站在你对岸——不是命运,而是血脉对立。

呵……多么傻,多么傻。

原来我一生,注定没有放纵之期,当我想将心事跑马,命运便要狠狠勒住我的缰绳,再给我最重最彻骨的一鞭。

原来我所有的期望,都是浮在云端的梦想,看似美丽,实则随时都会被雷电劈开被狂风chuī散。

原来我以为的触手可及,其实远在楚河汉界的天涯。

雪下得无qíng无义,呼啸悲号,不管这一刻,是否有人衣单身寒,长立雪夜之中。

凤知微缓缓蹲下身,在一棵矮树下,用手指,慢慢的写了一个名字。

她在夜色雪光里,出神的看着那个名字。然后将冻得通红的手,无声无息的按了上去。

那一片雪地,被她毫无温度的手焐热,千般心思,万般落寞,渐渐都化水流去,潺潺,像人生里,一些无可挽回的东西,比如生命,比如亲qíng。

天亮的时候,她扶着两具棺材,踏雪步出宁安宫,纷落的大雪里背影笔直,再不回头。

那颗矮树下那被手心焐化的名字,被她静静抛在身后,大雪永不停息的下着,将那里一层层覆盖,永远无法拨雪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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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熙十三年的帝京,有被逐出门的无家孤女,有寄人篱下的jì院听差,有平步青云的无双国士,有风生水起的少年钦差。

长熙十三年的帝京,有走马京华的风流皇子,有寡qíng薄凉的开国帝王,有忍rǔ求存的一代女帅,有懵懂等死的无辜少年。

长熙十三年的帝京,有冬日冰湖的薄凉初遇,有长风孤桥的夜半对酌,有微雨古寺的依偎求生,有风云南海的生死温存。

长熙十三年的帝京,有一个人一生里,最烂漫最鲜亮的回忆,却在那一年的第一场雪夜,无声翻过那一页。

湮没,繁华。

卷二 归塞北

第一章 大妃

从青卓雪山传来的风,带着高山的雪沫气息,走过千里朗阔糙原,扑到脸上,便只剩了舒慡和清凉。

地平线永远远在视线之外,一抹残阳,在碧蓝天幕那头,分外雄浑的燃烧着,将眼前壮阔的河水,照耀得闪烁如金。

“过了前面这条河,就是呼卓十二部的地盘。”华琼从车内出来,给负手立于河边的凤知微披上披风,“内陆虽已开chūn,北方却是越走越冷,这么单衣薄衫的,冻着了怎办?”

凤知微拢紧披风,对她一笑,道:“别把我当病猫似的,你快生产了,才不能出来chuī风。”

华琼拍拍她的肩,两人相视一笑。

随即各自调开眼光。

一个继续出神的看河水,一个眯起眼睛遥望茫茫糙原。

风拂起两人头发,俱都猎猎飞舞。

出帝京已经有些日子,大雪那日凤知微葬了凤夫人和凤皓之后,便狠狠的病了一场,病好了她仔细思量,决定还是离开帝京。

所有的牺牲,都必须有其价值,娘宠爱弟弟十六年,做了那许多准备和假象,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一旦大成皇脉案掀起,好将弟弟推出去替她顶包,甚至不惜自己一死,换得天盛帝的原谅和怜惜,不仅给了她生存的机会,也给了她崛起的可能。

从今以后,她便不会再陷于身世被揭穿的危险之中,甚至可以凭借帝王的愧疚和那个郡主身份,逐步走向娘希望她走向的方向。

娘为她做到这个地步,连临死,都在对天盛帝做戏,她凤知微,怎么可以辜负这样的苦心恩qíng,怎么可以làng费掉那两条xing命?

而宁弈既然已经对她出手,也就再无留qíng的可能,第一次被她逃脱了,难保不会出现第二次的下手,随着宁弈回京,征南大胜的战绩必将使他更加熏灼,到时她要如何和他斗?

“有些东西我势在必得,而如今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再容不得我退后,有时候为上位者也身不由己,就算他想退后,他的部属他的跟随者也不会允许,你……可明白?”

话声言犹在耳,那次五皇子夺嫡之后两人在御书房之外回廊里的对话,至此日方才明白其中深意。

可惜,明白得也太迟。

帝京居,大不易,那么便先退一步,海阔天空吧。

没多久,华琼和赫连铮都赶到,恰逢此时,对越战事出现变化。

先是一次战事中,天盛军中大越埋伏,大败,主帅秋尚奇重伤。

其后追查,才发现问题出在呼卓部,呼卓十二部中的金鹏部,因为今冬大雪糙场分配不均,心中不满,暗中勾连大越出卖军qíng,呼卓老王大怒之下,寻金鹏部首领质问,被金鹏部暗藏的勇士击杀而亡,呼卓部顿时乱成一团,据说自老王死后,为继承权和部落势力划分,天天都在打仗死人。

呼卓部是天盛领土,这样的事自然不允许发生,天盛帝立即便允准了赫连铮回糙原的请求,封赫连铮为呼卓十二部大汗,承顺义王爵位,回糙原接位,并下诏严词斥责金鹏部首领达腊,要求其立即jiāo出刺杀老王的凶手,并归顺新王。

诏书是堂皇冠冕,但谁都知道,糙原部族彪悍,只相信胜者为王,赫连铮这个顺义王如果不能镇服糙原之乱,那就是个空头圣旨,保不准自己都落不得全尸。

赫连铮当即点齐属下回奔糙原,临行前向凤知微告别,凤知微只淡淡道:“无须告别,我跟你走。”

第二日天盛帝便下了旨,封凤知微为圣缨郡主,赐婚赫连铮,由长缨卫偏领淳于猛送嫁,即日起随顺义王前往呼卓十二部。

这个带“圣”字的封号令满朝震惊,凤知微却只将讥诮的笑意藏在温婉的神qíng里——果然,得不到的就是最神圣的。

赫连铮既喜且忧,一番心事搅扰在心说不出口,凤知微却只上殿平静领旨,在众人“可怜刚刚飞上枝头便要去送死”的复杂眼光里,接了旨。

那日金殿高旷,圣缨郡主昂首下阶的身姿笔直,长长裙裾层层拖曳于玉阶金陛,她转身的背影写满决然。

那日顺义王一行,自正殿出,过九龙台,经玉堂大街,越神水门,出永宁门,离京。

那日闽南道钦差、征南主帅、楚王宁弈凯旋回京,钦差仪仗自长安门入,过神水门,经玉堂大街,入九龙台,上正殿。

擦肩而过。

当钦差大臣的马蹄,踏上送嫁队伍的满地红绢,帝京已成回忆。

当钦差大臣于金殿拜谢圣恩,接受那一系列的赐宴、论功、封赏……在帝京的繁华风流里再次呼风唤雨时,圣缨郡主长长的马队,已经行往千里寥廓的糙原。

糙原的风,很硬,很凉。

凤知微站在波光粼粼的昌水边,看着夕阳渐渐将自己烧尽,看着细碎的水光渐渐归于黑暗,良久,慢慢的笑了下。

她轻轻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样东西,方方正正,触手细腻,不用去看,也可以感觉到上面天然生成的美丽花纹。

这世间天生美丽的东西,多半有毒。

如今她可算明白了。

风行水上,将衣袖chuī得鼓dàng,风里有什么声音在瑟瑟低吟,却不知道是那永在路中的雪绒漫天的芦苇dàng在吟唱,还是夜色下安澜峪的海,cháo起cháo落生灭不休。

谁在听芦苇唱歌,谁在听海cháo赋诗,谁在听此刻,夜风鼓dàng下的昌水河。

“噗通。”

很久很久之后,水面上一声轻响,随即归于寂灭。

糙原的夜,深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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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为什么不趁夜过河?”回到宿营地,赫连铮皱着眉头问她。

“你知道为什么不能。”凤知微在他身侧坐下,“对岸虽然现在不是金鹏部地盘,但是十二部现在内部纷乱,谁知道对岸的貔貅部不会有异心?趁夜过河,太危险。”

她端起一杯羊奶,还没端近,就皱起了眉。

“不想喝就不要勉qiáng自己。”赫连铮按住她的手。

凤知微不动,眼光下垂,在那按住自己手腕上略一停,赫连铮立即讪讪收回了手。

转开目光,凤知微若无其事的笑笑,道:“世上事,不能总因为自己不喜欢便不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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