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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252)+番外

老皇神色平静,眼神虽因苍老微有浑浊,但看人时仍旧jīng光烁烁,凤知微并没有大胆迎上他的目光,显出悍然之态,也没有畏缩求饶,她似乎已经从激越状态中恢复过来,沉静的接受着天盛帝搜骨剔肠般的锋利眼光。

半晌天盛帝终于开了口,沉声道:“魏知,你可知罪?”

这句话一出口,堂上骚动堂下哗然,刚才天盛帝出现时的那句话,明明是在赞同魏知,怎么一转眼,态度就变了?

本已绝望的彭沛满脸鲜血的抬起头来,惊喜的便要扑上来哭诉,却被御林军拦住,二皇子目光一闪,胡大学士捋起了胡子,宁弈眉头一皱,眼光掠过天盛帝周身,渐渐又松开。

凤知微反而是听见这句话最平静的一个,昂起头,膝行几步,跪到了他面前。

跟随来的御林军高手立即紧张的上前一步,天盛帝一拦。

“陛下!”凤知微gān脆利落的磕了一个头,“魏知有罪!”

堂下又是轰然一声,人人面露惊诧之色。

“哦?”天盛帝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何罪?”

“一罪。”凤知微平静的道,“不该于国家堂皇法典重地,肆意践踏执法案卷用具,咆哮公堂。”

“嗯。”

“二罪,不该在执法审案庄严时刻,挟制审案主官,当堂殴打朝廷大员,重手伤人。”

“嗯。”

“三罪……”凤知微露齿一笑,平日里斯文淡定的人,这一笑竟然有点狰狞,看得正饶有兴趣注视她的天盛帝也眉头一跳,“不该没把这个畜生,当堂打死!”

“……”

满堂死寂,万万想不到魏知当着皇帝面,竟然也凶悍如此,天盛帝怔在那里,直着眼睛瞪着凤知微,被这人杀气腾腾死不悔改激得一阵猛咳,面上泛起一阵cháo红。

宁弈及时的递过一盏茶,天盛帝灌了自己两大口,才勉qiáng平静着声音,森然问,“你刚才说什么?”

堂下青溟学子怔怔的看着他们的魏司业,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同时,也担心得捏紧了拳头。

凤知微磕了一个头,大声道:“陛下!彭沛贪贿yīn私,欺君罔上,罗织罪名诬陷同侪,这等丧心病狂道德沦丧之徒,为民,则杀伤人命,为官,则为害一方,有负陛下如海深恩,有伤朝廷圣明之德,这等无耻之徒,当朝巨蠹,我天盛军民,上至为政宰执,下至三尺孩童,但凡有一丝良心热血,人人得而诛之!”

天盛帝默然不语,并没有对这句话进行驳斥,青溟学生们抿紧嘴唇,盯着他们魏司业侃侃而谈的背影,目光闪亮,热血如沸!

“微臣本应不惜此身,手刃此獠,还我朝光风霁月明月如洗!”凤知微声音渐渐多了几分无奈的哽咽,“但彭沛可以无视国家法纪,当堂知法犯法,微臣却不能和他学!他有罪,便当有司审判,陛下亲批,明正典刑,才是律法堂皇至公之意,另外,微臣也对陛下不够忠——微臣还是怕死!怕宰了他之后自己也会被人群起攻之直至丢命,微臣没能做到为全陛下令名为全朝廷美名而不惜此身,这是微臣的私心,这便是微臣的罪!”

一片静默。

两大学士对望一眼,眼光一闪,各自掉开。

胡大学士悠悠的捋着自己胡子,心想这番话自己可说不出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把戏,这小子玩得炉火纯青,谁不会被这段既忠且诚的剖心之言打动?十八岁的人,说起话来竟然四面溜光琉璃蛋儿似的!要狠狠得,要软软得,以雷霆之举慑人,以怀柔之锋镇人……唉……不出三年,只怕老头子见他,便得弯腰咯。

十皇子用茶盏挡着嘴,凑到宁弈嘴边道:“六哥,这家伙你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要帮他?太可怕了,这么个滑头蛋儿,你不怕将来被他给卖了?”

宁弈饮着茶,淡淡笑着,半晌也用茶杯挡着嘴,在自己最爱重的弟弟耳边道:“老十,被人卖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家根本不屑于卖你。”

十皇子愕然不解,苦思半晌,自以为听懂了的一点头,道:“嗯,如果六哥不够qiáng,这位魏侯爷,只怕确实不屑于以您为对手。”

宁弈笑而不语,心想只怕不是不屑于以为对手,而是早就开始了……

这边的对话并没有传到天盛帝耳中,天盛帝一直紧紧盯着凤知微,凤知微毫不退缩的跪在他脚下,天盛帝沉默良久之后,蓦然大笑,道:“好!好个三大罪!”

青溟学子们齐齐松了口气,发出的声音轰然如一阵小型旋风。

“陛下英明!”华琼扒着栅栏喊。

天盛帝绷着脸看了那边一眼,这名新晋崭露头角的女将曾经陛见过他,自然认识,英朗慡气的华琼,到哪里都像一道光,照亮死气沉沉的朝堂,老皇帝对她印象很是不错,竟然没有责怪。

“魏知。”他收回目光,沉声道,“刚才朕过来,在后堂听了你一番话,真真是诛心之言,按说你这般妄议他人之罪,也是不当,但朕既然能给别人机会,自然要给你机会,你给朕彻底的指证出彭沛怎么个欺君罔上丧心病狂,朕便免了你那实实在在的前两罪。”

“是!”凤知微一句回答gān脆利落,刹那间抬眼和天盛帝对视,两人都是目光一闪。

凤知微一瞬间心中一叹。

皇帝很明显也一直在查着这事,多少也是知道点其中暗流汹涌,如今他来得这么积极准时,很明显,是不想让自己说得太多。

此事一旦全数掀起,势必牵连广泛,那些主使的,帮凶的,chūn闱里塞了纸条的,一定是个庞大而复杂的利益集团,一旦牵丝绊藤的扯开去,掀动的又何止一个彭沛或一个皇子?有可能是天盛整个官场和国基!

天盛和大越今chūn大战在即,听说西凉那边幼主新立,摄政王把持政权,也是屡番巡边蠢蠢yù动,最近更是叫嚣说陇南道当初应该是西凉国土,被天盛帝以卑鄙手段所窃——这种局势下,天盛帝要的是稳,而不是破。

这一场蓄谋已久的暗害,注定要以少量鲜血的流出来达成妥协,她之前链抽彭沛,也表明了不yù牵连的态度,正是这态度使天盛帝出面做了表态,如果她再不知分寸,那就真的没有好下场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留得此身,报不完的仇,杀不完的大王头!

诸般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她gān脆利落的磕了一个头,“是,陛下。”随即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先行到二皇子案前。

二皇子脸色白了白,掩在桌案下的拳头,紧了紧。

凤知微不说话,靠在案边,笑眯眯的看着他,看了很久,看到所有人都疑惑的看过去,看到二皇子一直紧张的咽唾沫,半晌才色厉内荏的道:“魏大人,你有话便说,这么看着本王做什么?”

“我看殿下很——”凤知微拖长声音,在二皇子越来越青的脸色中霍然一收,快速的道,“殿下,下官首先要为自己洗刷清白,这点需要殿下举证——前日夜,礼部试题被窃案发前,下官府中失火,帝京府,九城兵马司,您和七殿下当时都曾赶去,曾亲眼看见下官和顾兄都在自家烧毁的府门前没有离开,之后下官无处可去,您和七殿下都曾邀请下官前去府中暂住,下官不yù惊扰七王夫妻恩爱,便随着去了您的王府,之后被安排住在王府西苑碧照楼,顾兄当晚因为两岁养女住在您寝殿的外间,遂在您门外和侍卫们一同守夜,当夜未曾离开休息,这个,不知道您可还记得?”

“咦。这么重要的证据,二哥先前怎么没说?”十皇子双手撑着下巴,又咕哝了。

“二哥自然是记得的。”七皇子立即含笑道,“我也记得,当时我确实曾邀请魏大人暂住我府,魏大人婉拒了,二哥不是故意不提,而是直到现在,魏大人才开始举证清白嘛。”

“本王自然记得。”二皇子立即道,“正想说给父皇听呢!此事大有可疑,大有可疑!”

天盛帝瞟他一眼,淡淡道,“老二不错,看得出大有可疑。”

不知道是谁在吃吃的笑,二皇子神色尴尬的咳了一声。低声道:“谢父皇夸奖……”

天盛帝不理他,却对凤知微道,“你和顾南衣,虽然已证明礼部事发时不在现场,但并不能证明你们没有指使人去偷窃试题。”

“陛下您忘了。”凤知微一笑,“自始至终,彭大人的所有证人和案卷指控,都是说微臣和顾南衣出手偷窃试题呀,只要微臣和顾南衣证明自己不曾做过,那么刑部就是在大放厥词诬陷重臣,不是吗?”

天盛帝沉吟不语,彭沛脸色死灰,怨毒的望向二皇子——既然魏知和顾南衣当晚在你府中,为什么不通知我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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