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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299)+番外

“哪来那么多话呢你。”宁弈也不和她辩,把她按坐在桌边,“看着就是了。”

凤知微好笑的坐在桌边,看金尊玉贵的宁大厨站在案板前,似模似样的揉面团,觉得他揉的姿势怎么看怎么不对,很担心自己最后会吃到一团死面疙瘩,站起身来道:“我来吧,看你做这个怎么都不习惯。”

“我为你做什么我都很习惯。”宁弈不让,将面团煞有介事的在案板上拍拍打打,凤知微无奈,只好任他发挥,看他虽然手法生疏却步骤不错的揉面揪面加藤萝猪油擀饼,越做越熟练,揪面片子一开始还大大小小,渐渐便十分均匀,他果然是个极聪明的人,做什么都很漂亮,最后那面片子连绵不断的飞出来,每个都大小一致,雪花般在案板上依次落下,他穿梭忙碌的修长手指,因此起伏摆动出优美的韵律,像一场惊艳的舞。

很明显,宁弈事先一定已经问过藤萝饼的做法,印象中,娘当年也是这么做的。

凤知微坐在桌前,撑着头,静静看着宁弈的背影在案板前忙碌,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开了,宁弈拿起锅盖,大团的白色水汽冲出来,和微弱的油灯光芒jiāo织在一起,晕出一片浅浅的月色般的huáng,将宁弈的身影遮没,也将凤知微半掩在手指后的眼神遮没。

她的眼神,渐渐也泛出些水汽一般的东西,微微有些摇曳……那团白白的水汽游移不定,像一层隔开天上人间的浓云,浓云里透出的身影笔直纤细,双肩刀削似的瘦,她迎着扑面的热气打开锅盖,看看水,头也不回的吩咐:“微儿,水开了,把蒸笼放上来。”

“嗯……娘。”游弋的浮云里,凤知微恍惚的,低低的呢喃一声。

“你在说什么?”水汽那头,现实里的声音穿越而来,瞬间惊破她的幻境。

宁弈半掩在白汽里,有点疑惑的回首。

凤知微眨眨眼睛,一瞬间迷蒙的眸子水光一现,随即笑道:“我说,好香。”

“香什么?”宁弈好笑的转过身看着她,“水刚开,饼刚蒸,你就告诉我香?”

凤知微向椅背一靠,抱胸笑吟吟的看着他,不说话。

她这样温软的眼神,看得宁弈心中也是一软,只觉得冰冷的内腑里似乎也有什么温润的暖起来,在四肢百骸柔曼的舒展开去,到哪里,哪里就开了chūn芽。

他凝视着她秋水盈盈的眼神,忍不住低下头,在她额头轻轻一靠,道:“知微,你也很香……”

凤知微轻笑,伸手去推他,宁弈双手把着她的椅背,不让,闭目让唇在她额际游移,声音里渐渐带了几分喘息,“……让我也吃了你……”

凤知微“啊”的一声,赶紧向后一仰,宁弈却已经放开她,伸手把紧了她的椅背,不让她因为太过大力后仰而栽倒,笑道:“怕什么?怕我在这里……嗯……啊哟。”

凤知微踢了他一脚。

“真是最狠妇人心。”宁弈掸了掸袍子上好大的脚印子,笑道,“放心,我还没这么急色,这算什么?”

他转身去看蒸笼,走到一半忽然回身,靠着案板,正色道:“知微,有些事哪怕心里知道是妄想,或者你会笑话那是妄想,但是我还要告诉你,我真正希望的,是明媒正娶dòng房花烛,是倾心相许一生不离,我有一万种办法得到你的人,但我宁愿用第一万零一种办法,来得到你的心。”

凤知微震了震,垂首不语,也不问那一万零一种办法是什么。

宁弈也不指望她回答,清清淡淡说了这一句,便回身看蒸锅火候。

厨房里静默下来,凤知微将手掩着脸,半偏着脸对着油灯沉思,她面容很平静,眼神里却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翻涌,像极地海岸边不断拍岸的làng涛,此起彼伏冲刷不休,在前进和后退中固执的不断挣扎。

宁弈背对着她,水汽弥漫里看不见她神qíng,他也没打算看,凤知微是世上最云遮雾罩的女子,他早已知道。

便让她那样迷雾般的活,因为一旦全然的开放自己,她会不安并惊心。

这是他对她的成全。

他愿陪她做这红尘迷雾里闭目前行的男女,凭心的感觉指引方向,他相信只要他一直坚持伸出手,总有一日会触及她的指尖。

水汽咕嘟咕嘟响着,他揭开锅,探了探,笑道:“好了。”

随即转头吩咐要站起的她,“别动,我的魏侯爷,让小的今天侍候你到底。”

凤知微忍俊不禁,摇摇头,主动摆放了两副碗筷,笑道:“是,微臣今日舍命陪殿下。”

“来咯。”宁弈高高卷着袖子,唰一下从蒸锅里端出蒸笼,飞快的端上来,啪一下放下,嘘嘘的chuī着手指。

“都不知道垫块抹布?”凤知微要来接,他已经火烧眉毛的端了来,看着他烫红的手指,忍不住皱眉轻轻埋怨,又道:“抹点皂荚,或者在水里泡泡。”

“我觉得,你给chuīchuī好得更快。”宁弈把手指伸到她面前,挑起一边眉毛,笑吟吟看她。

这人永远要趁机占便宜……凤知微有心不让他得逞,然而看那手指果然烫得通红发亮,又有些不忍,只好凑上去轻轻chuī一口。

她刚凑上去,宁弈将手指一抬,在她唇上抹过,凤知微只觉得灼热一片掠过唇瓣,一惊之下向后一让,脸已经微红了。

宁弈笑得却十分满意,“嗯……唇疗,果然不痛了。”

凤知微不理他,对付调戏的最好办法就是当那调戏不存在,她拖过蒸笼,将藤萝饼夹出来,每个碟子各放了三块。

看那饼,柔软微红,透着藤萝的清香,看起来居然真的和当年的藤萝饼相似,宁弈这种从未下过厨房的天潢贵胄,居然第一次出手就有这成果,凤知微自愧不如。

久久凝望那饼,凤知微一直没动筷,眼神复杂,却有一双筷子伸过来,轻轻帮她撕开那饼,腾腾的藤萝香冲出来,瞬间冲了她一脸,热气氤氲里,恍若当年。

“做得太漂亮,看呆了?”宁弈低沉笑声响在耳侧,“可惜再怎么看,也没法用眼睛吃下去。”

“殿下第一次亲手制作的珍馐。”凤知微慢吞吞的夹起来,“我觉得有必要把它珍藏起来高高供起。”

“你需要珍藏的,只是厨子本人。”宁弈语声低低,chuī着她耳垂,“至于饼子,有很长时光很多机会,等我为你做。”

凤知微唇角微微弯起,不说话,轻轻咬了一口饼。

还是香软的,宁弈武功好,揉面有力,面饼柔韧有劲道,仅这个便比娘当年的面饼要好上一层,只是放盐没有数,重了些,有点影响藤萝饼的清香口感。

她笑起来,道:“好吃。”

“是吗?”宁弈也尝了尝,哦了一声道,“原来这就是藤萝饼?原来这就是我自己做出来东西的味道?”

“如何?”凤知微笑问他。

“你觉得呢?”宁弈不答反问。

这人就是这个xing子,习惯隐藏,什么话都不肯好好说,凤知微叹一口气,轻轻道:“真正的滋味,不在口舌,在心。无心,绝顶珍馐也食之无味,有心,白菜馒头也回味犹甘。”

宁弈笑而不语,将那饼慢慢吃完。

两人在一室温暖而又氤氲的热气里,默默吃饼,吃的是滋味,也是心qíng。

半晌凤知微伸手,用袖子给宁弈拭了拭沾了面粉的眉和脸颊,笑道:“瞧这都成什么样了,乍一看还以为你花白了眉。”

“我倒希望。”宁弈任她擦,靠着椅背闭着眼睛,不动,语气悠悠,“这一幕不是现在,是很多年后,花白了眉毛的我,在为你做饼,然后我们同桌共餐,你给我擦汗,告诉我,老头子,饼吃腻了,明儿要吃gān笋烧风jī。”

凤知微扑哧一笑,笑到一半却又停住。

宁弈睁开眼睛,望着她。

空气中有一刻的安静。

半晌凤知微慢悠悠道:“嗯……”

宁弈的眼睛亮了起来。

“……饼吃腻了……我要睡觉。”凤知微哪里肯按着他的戏本子走。

宁弈叹了口气,道:“差了点,后面不对也就罢了,前面那三个字,最重要的,怎么漏了?”

“哪三个字?”凤知微茫然无知的看着他,“天黑了?吃饱了?我累了?你累了?”

笑了笑,宁弈懒得和这坏女人计较,拉过她,轻轻按着她的肩,“知微,还记得那年,你和我说,要做一个简单的女子,配最简单的男子和最简单的生活,一间小屋,几亩良田,还有一个合适的简单的人,在你被羞rǔ的时候站出来替你挡下,在你被背叛时cao刀砍人,在你失望时和你共向炉火慢慢哄你,在你受伤哭泣时不耐烦的骂你,然后抱住你任你哭……也许我不够简单,也许我也不会cao刀砍人,可是你看,我会替你挡风遮雨,我不砍人我会yīn人,我喜欢和你共一室炉火,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哄上你一夜,就怕你嫌我吵,你受伤哭泣的时候我想你不会肯让我看见,但是我如果真看见绝不会不耐烦的骂你,谁让你哭我让谁死,然后让那人死前也哭个痛快……知微,我不符合你的条件,你要求的那些我做不到,可是你不觉得,这样的一个我,也许更适合那样的一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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