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凰权(37)+番外

他从未轻视过那位一手创立天盛皇朝的开国之帝,哪怕这些年他老迈,倦政,无所建树。

而皇宫中那位太子,永远也不会知道左膀右臂如此居心险恶,他已经被重重包围的虎威军和一面倒的劣势,bī得失去常xing,濒临疯狂。

在他试图闯宫失败后,他便被不断bī迫着向东宫范围内缩,天盛帝要把一切争斗留在东宫解决,鲜血可染东宫,不可染正殿朝华。

皇帝看来很平静,拉着凤知微在大帐下棋,凤知微输两局必赢一局,皇帝很满意。

军报不时送过来,天盛帝不动声色的看,烛火下眼神平静,每道皱纹都皱得沧桑而紧。

凤知微的心,也如这冷玉棋子一般,微凉。

这沉潜如渊帝王家。

棋下到半夜,一骑快马踏破夜色而来,隐约一路唱名报进,天盛帝端坐不动,啪的下了一子,动作似乎力度过大,烛火颤颤yù熄。

凤知微无声暗叹,起身告乏,“微臣不胜棋力,陛下饶我!”

天盛帝笑起来,拂乱棋子,凤知微立即告退,走到门口却听见皇帝叹息:“一起听听吧。”

心中一紧,却不敢推辞,她低眉敛目:“是。”

一抬眼看见皇帝眼神疲倦,恍惚间想起那日屏风后众皇子攻击宁弈,他也曾露出这样的眼神。

火漆密封的军报递上来,天盛帝看罢,眉梢突然抖了抖,随即怒拍桌案。

“混账!”

太子不知道发了什么失心疯,悍然以火pào轰平东宫外墙,东宫明宜宫,本就是皇宫一部分,后来象征xing以墙隔过一片单独区域,这一轰,他不退反进,直入皇宫,那批bī入死境自知无幸的侍卫和戍卫营残余,凶xing爆发,在宫中大肆烧杀,并挟持十皇子和韶宁公主为质,口口声声要天盛帝给个公道。

桌上灯烛被震落,军报腾腾烧起,烟雾中天盛帝神色bào怒——他了解太子,知道这儿子胆量一般,按说掀不起大风làng,又指望和太子jiāo好的韶宁能够劝劝她大哥,所以才没有带走儿女,不想太子丧心病狂,连亲妹都不放过!

几位老臣闻讯赶来,神色震惊,对于太子这种费人疑猜的大胆,却无一人为他寻找理由,都说人心难测,太子身侧最多小人,又说太子临事疯狂,陛下如此恩重,竟能如此辜负!

凤知微冷眼看着,想起东阁大学士的儿子,正是曾被顾南衣折断手指的那位姚公子,以往好几次,都在宁弈身边看见过。

天盛帝发作一阵,慢慢冷静下来,突然沉声道:“魏先生。”

来了……凤知微暗暗叫苦,还是躲不过去啊,快速离开青溟,随皇帝避在大营,万军在侧该用不着她吧?不想出了这事。

顾少爷那天就不该露那一手啊,如今可算被人惦记上了。

一刻钟后,一千虎威军帐外相侯,凤知微无可奈何爬上马,哄顾南衣:“咱们喝酒去。”

顾少爷原本是不喜欢半夜爬起来的,听见这句立即要求:“那天那种。”

凤知微继续哄:“淳于猛有,带你去找他。”

顾少爷似乎很高兴,顺手采了根糙叶,一折两段,递给她以作奖赏。

凤知微一咬——苦的。

将苦糙叼在齿间,凤知微在马上颠啊颠,心中却在回想临别时天盛帝的话,这深沉帝王彼时眼神担忧,对她谆谆叮嘱:“务必救得公主。”

未曾想天盛帝对韶宁,还当真有几分慈父之心,这也许是宁氏皇家,仅剩的亲qíng了吧?

快马回城,帝京已经戒严,皇城内所有衙门都有虎威军驻扎,这支军队,天盛帝还是大成王朝外戚的时候便已经掌握,军中统帅胥元良和副帅淳于鸿,都是从龙有功的开国老臣之后。

西华门烟尘滚滚,喊杀震天,宁弈领旨同胥元良在猛攻太子残军,而太子被围在南宫天波楼,韶宁和十皇子正和他在一起。

凤知微拢袖坐于马上,遥遥望着血色火光中的皇城一角,暗红的光影投she在她脸颊眼眸,有种水色润泽的光艳。

她并没有将那一千虎威军投入战场,更没有带着顾南衣闯军救人,而是静静的,等。

过了一会,宁弈果然策马过来,无声在她身边停下。

一对男女,默然驻马,遥看那一角流血厮杀。

“有些人不能活。”半晌,宁弈淡淡开口。

“有些人也不适宜死。”凤知微对他一笑,“比如,人质。”

“你救出宁霁。”宁弈长眉皱起,“也足可向陛下jiāo代。”他顿了顿,平静的道,“我会保得你。”

凤知微相信这句话,却默然不语,这是她第一次和宁弈进行利益jiāo换谈判,心中却有几分淡淡的凉。

寥寥几语,决人xing命,宁弈若无其事是应该的,但是自己,为什么也这般坦然平静?

老皇凉薄,楚王深沉,她既已入了这争斗圈,先要保住的,只能是自己。

原来她也是天xing凉薄人。

“别让我失望。”火光跃动里那人笑意华艳,“否则,你会绝望。”

那笑容意味深长,墨玉眸里浮漾着一些连凤知微都看不懂的东西。

凤知微拨转马头。

“别让我绝望。”她回眸一笑。

“否则,我会疯狂。”

第三十五章 暗渡陈仓

立马天波楼外围,凤知微观察着局势,太子固然手持人质负隅顽抗,但以宁弈手中掌握的军力,攻下天波楼实在是很容易的事,然而他以投鼠忌器为名,并不猛攻,只慢火熬煎,存心要熬尽太子信心,熬出最后疯狂,bī得他孤注一掷,最好与韶宁同亡。

如果没猜错的话,太子身侧亲信,定有宁弈耳目,宁弈的后手绵绵不绝,刚才的谈判,只不过怕她带着顾南衣去捣乱而已。

若不是天波楼轩窗四敞,里面动静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只怕太子和韶宁,早已尸横就地。

救人其实很简单,只是不能去救而已。

隐约听得楼头太子厉笑,音如利刃,“父皇呢!父皇怎么不来见我!他就这么忍心不见他儿子?不见我——”

“砰”一声,楼上扔下一个人来,重重落地,瞬间脑浆迸裂,惊得众人策马张望,看了半天才发现不是韶宁公主,是个宫女。

太子笑声越发如鬼如魅,“父皇不来是么?那么每过一刻钟,我就扔一个人,这是韶宁的宫人,下一个……下下一个……也许就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他不来,我送韶宁的魂去见他!”

四面静了一歇,无辜死者的血缓慢的流,随即韶宁的声音如银瓶炸破般突然响起,充满愤怒,“大哥你疯了!”

“我疯了!我是疯了!”太子大笑,“大家都疯了!这肮脏皇族地!这龌龊帝王家!全都疯了!”

凤知微扭头,和燕怀石低低说了几句,燕怀石离开,随即凤知微突然上前一步,静静道:“殿下。”

楼上笑声止歇,太子探头出来,看见凤知微目光一闪,随即充满希望的道:“魏先生你在?……是父皇要来了吗?我要面见父皇,陈明冤屈!”

韶宁的声音比他更欢喜,挣扎着大叫,“魏知!魏知!你来救我啦!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一颗花里胡哨的脑袋咻的探出来,转眼间又被太子手下拽了回去。

“陛下正在途中,只是稍有不适,略等一会便到。”凤知微眼角都没瞄韶宁一眼,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太子何必疯狂如此?这么不留余地,等会见了陛下,如何说话?”

“宰辅们呢?”太子却不接话,四处张望,“怎么就派你来和我说话?你资格还不够。”

凤知微不动气,浅浅一笑,“我是太子门下啊,陛下让我来,太子还不明白其中心意么?”

太子怔了怔,眼中绽出一道惊喜的光,随即狐疑的道:“我门下……那陛下为什么还让重军包围我?”

凤知微仰起头,微笑:“那是因为太子你蠢!”

一语石破天惊,别说众人惊悚,连太子都震得险些探出身来,半晌醒悟过来大怒:“竖子敢尔!竟然rǔ骂本宫!”

“如何不敢?”凤知微冷笑,“天下无成仇的父子,不过些许冤屈,驾前剖心澄明便是,何至于要兵戎相见,动用军器?陛下在虎威大营苦苦等待殿下造膝坦诚,从此父子jīng诚,再无芥蒂,未料太子自己自蹈死路,竟挟持弟妹,造乱宫中!陛下一让再让,太子却不谅慈父之心,坦途不走死路自钻,怎么不蠢!”

一番话骂得刻毒,太子眼中却闪起希望,试探着问:“……这是父皇的意思?”

凤知微凛然道:“微臣岂敢捏造圣意!”

“本宫岂是丧心病狂之人。”太子怔了半晌,颓然道,“父皇愿意听我辩白,那……”

上一篇:凤倾天阑 下一篇:女帝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