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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394)+番外

逃亡第二日。

长宁境。

自那夜荒村遇敌之后,又是一阵策马狂奔,进入长宁境后五彪以为大王会松口气,但是赫连铮的脸色依旧还是那么泛着青灰。

他不怎么吃东西,将gān粮坚持给了五彪,自己只大量喝水,不过两天他便瘦了下去,颧骨都微微突起,但眼睛却越发的亮,熠熠bī人。

这里是长宁青木县,刚进入长宁不久,那守门官见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还很惊讶。

这回赫连铮住在客栈。

五彪们心中其实是有疑问的,既然追兵在后不死不休,为什么不昼夜不休尽快回到糙原,好调集重兵将对方灭掉?何必要停下来休息?

赫连铮对此并无解释,他越发沉默,似乎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想省下了,好用来对付源源不断的追兵。

“都睡吧。”他道,“还有硬仗要打。”

六个人包了一座院子,却住了一间房,三隼犹疑良久,问赫连铮:“王,为什么不想办法通知长宁小王爷?”

赫连铮沉默半晌,他下巴上长出青青的胡茬,神色有点憔悴。

“不能。”良久后他简单的道,“路之彦知道,知微也就知道,我不想。”

凤知微知道,必然不顾一切出京,可是这个时候她怎么能出京?别人正等着逮她和糙原的私下勾连的证据呢!

赫连铮闭上眼睛,默默的数着时间。

天光有长短,人命有寿夭,凡事尽力就好。

“咻!”一阵灿烂的烟光亮起,惊弓之鸟的五彪抓着武器就跳起来,结果发现不过是临街一家娶媳妇在放烟花。

几人互视一眼,自嘲的笑笑,英武勇猛的糙原汉子,如今成了糙皮下在dòng中探头探脑的仓鼠。

隔壁那家和客栈一墙之隔,这间院子也对着人家后院,隐约听见喧哗笑语,似乎新娘子已经拜过堂,被送入dòng房。

四面语声穿墙而过,都是对那新娘美色的赞叹,五彪们听着,其中五雕便有些坐立不安吗,看着赫连铮脸色却不敢动。

兄弟们看在眼底,虽然心qíng惨淡,却也露出一丝笑意——老五英雄一世,好色却是改不掉的毛病。

院外传来敲门声,大概是小二送吃的来,五雕唰的站起,道:“我去接。”大步走了出去。

从房内到门口只有一小截路,倒也不怕出事,众人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都含笑看他出去。

五雕在门口接了小二送来的饭,眼睛鬼鬼祟祟瞄过墙头,这墙边有一截是镂空的花墙,他心痒痒的想多看一眼。

这一看,眼睛便直了。

……

屋子里众人看见五雕在门口似乎磨蹭了一会,随即转身,一步步的走了回来,很不甘愿的样子,都笑,道:“这样子能看个什么?还不赶紧回来?”

说话时五雕的脚已经迈进了屋内。

他逆光进来,脸孔模糊不清,众人都不在意,唯有一直闭目养神的赫连铮突然眼睛一睁。

他眼睛睁开的同时。

“啪。”

五雕手里的食盒突然掉落,饭菜泼洒了一地,坐在最前面的二豹险些被烫着,赶紧跳起来一让,笑骂:“你小子看见什么了魂都飞了——”

他的话被堵在了咽喉里——饭盒落地的同时,五雕向前一栽,正栽在他怀里,张开嘴荷荷几声,却说不出话,随即七窍都缓缓流出血来。

黑色的血。

鲜血流出的那一刻,赫连铮已经跃起,却并没有去接五雕,而是抬手一掌,劈在了墙上。

轰然一声整面墙倒塌,烟尘弥漫里墙后一个手拿着怪异chuī筒的红衣女子愕然抬起头来。

长刀如闪电一亮,直接刺入她因为惊愕而张开的嘴中!

自口入,自颈后出!

烟尘尚未散尽,血花已经喷开!

几道黑影扑了出来。

一声冷笑,赫连铮并没有着急抽刀,直直拖刀向前一步,长刀生生穿裂那假新娘头颅,横拍向袭来的黑衣人们。

他的刀横拍若飓风海làng,凶猛呼啸,穿过一人的躯体,必将再捣另一人的胸膛。

他不管后背,后背有剩下的四人在亦步亦趋守护。

烟尘缓缓散落又腾腾而起,被刀风剑光搅动如huáng色纱幕,那层huáng色纱幕里不时有深红血珠成扇成串掠过,泼辣辣洒开如桃花。

自己和敌人的血,烟尘里一场酣战绝杀。

当人数减少,烟尘将散的那一刻,赫连铮忽然发出一声唿哨,没有系缰绳散在院中的马们立即撒蹄而来,赫连铮与四彪半空扭身落于马上,毫不犹豫拍马直奔院门。

大门还关着,赫连铮那匹彪悍的坐骑抬蹄猛踹,轰然一声大门倒塌,一阵乱尘里五人再次长驰而去。

黑影一闪,几个黑衣人追了出来,脸色难看的看着一地尸体,半晌打头的人跺跺脚,道:“我还不信这个邪,所有人继续追!一定不能让他回到糙原!”

……

第六日。

山北。

“马累了,先喂马。”赫连铮停了马,下来的时候晃了晃。

两双手伸过来,将他扶住。

手的主人对视一眼,眼神晦暗而苦涩。

三隼和八獾。

七彪,只剩下了二彪。

二豹死于长宁和陇北边界的清风镇,一枚冷箭葬送了他的xing命,七鹰在赫连铮有次对战失足时抢先垫在了他的身下,将自己的胸膛迎上了对方的剑。

就连大王的马,也在一次渡河时受伤,被赫连铮狠心推进了河里。

相伴多年的爱马沉入河水中时,赫连铮连表qíng都没有。

和兄弟们死的时候一样,他不làng费时间哀伤或收尸,他只在杀人。

到了现在,剩下的二彪对赫连铮也没了怨气,只有他们最清楚,这一路大王何其艰难。

他几乎不吃不睡,一直在杀人杀人,大部分的敌人死在他手下,大部分的攻击接在他手里,这一路他的伤口比所有人更多,很多时候他们以为他会倒下,结果最后倒下的还是别人。

追兵很明显也被激得疯狂或者说无奈了,一心想将他们留在内陆,但是无论怎样的手段,暗杀、包围、设陷、他都有办法脱身而出,那是暗夜里的雄狮黑山中的猛虎,平日里不展露利爪,却在最要紧的时刻,探出掌来,嚓一声,五指中锋芒一闪。

“还有一天路程,就可以回到糙原。”面前是一条河,赫连铮靠在马身,低低道。

二彪同时眯起眼睛,似乎看见一天路程之外的糙原,燃起了熟悉的橘huáng色灯火,牛油蜡烛散发着微微的膻味,帐篷里亲友们围坐,掀开热腾腾的汤锅。

三隼和八獾同时咽了口唾沫。

两人也同时转身看向后面,一队破衣烂衫的黑衣人,步子拖沓的远远跟在后面。

看那模样,也是筋疲力尽,支着剑的身体摇摇yù坠,看起来不像是来追杀,倒像是来送行。

追杀追成了这样,很滑稽,但是当事双方没有谁觉得滑稽,也再没有力气去滑稽。到了这时候,也顾不得设陷围杀,也顾不得掩藏行迹,就像一对拼死烂打的敌人,一个抱着对方的腿也要阻止他回去,一个拖着腿也要拖回自己家。

“这群女人很有毅力,她们的组织也一定很严明。”赫连铮轻笑一声,“到了这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畏怯离开,还是不折不扣的执行命令。”

三隼八獾无力的笑笑,心想大王你不是希望这样吗?你不就是希望凭一己之力,将所有追兵都吸引在一起,然后消灭吗。

你要斩断所有可能危及大妃的线索,就像她们想留住你在到糙原之前的这条路上一样,你也想把她们全部留在糙原之前。

只有死人,才能保证大妃的安全。

所以你并不拼命回赶糙原,所以你走走停停,你在以自己为饵,吸引对方倾巢出动,你一路洒下的血,只为遮掩掉这条道路上留下的所有你和大妃的气味。

三隼八獾抬起眼,看看头顶的星空,星子烂漫遥远,不知可会照在糙原兄弟们此刻的眼眸。

他们都是孤儿,自幼被库库老王收养,和札答阑一起长大,他是他们的王,他是他们的兄弟。

就像第一天对着长生天发过的誓一样,身体和血ròu,都属于糙原的王,宁愿葬在雄鹰的腹,不在眠chuáng上无聊老去。

这一路,很好,很好。

那群人bī了近来,虽然也累,但是胜在人多。举起的刀剑映着河水,光芒粼粼。

赫连铮一翻身,无数个伤口在洒血,他的刀光却比血水更快,抛在鲜血之前。

一名黑衣人无声的倒下,半身将河水染红。

赫连铮战入敌群,他似乎也知道,今夜是最后一战,过了明天,山北的太阳将会照she到糙原的边界。

奇怪的是,一向随时护卫在他背后的三隼和八獾,却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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