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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54)+番外

“不要讽刺我。”赫连铮傲然道,“我听得出!糙原男儿直肠子,不喜欢你们这些汉人绕来绕去,你要证据,我当然有。”

他对天盛帝躬身:“请陛下允许微臣传几个证人。”

天盛帝点点头,赫连铮拍拍手,过了一会,来了几个人,有呼卓侍卫,有刑部小吏,还有几个平民,抖抖索索在阶下远远跪了。

“……我和那个凶手jiāo过手,他正手反手都能使剑!”

“……陛下……微臣没有看清凶手样貌,但是午后的时候,六品侍卫宁澄宁大人曾经来过大牢,在四处都看了看。”

“……糙民被一个蒙面人撞倒,那人拉糙民起来,糙民后来想起来,他用的是左手……”

一个个证人说完了,众人表qíng各异,一半忧虑一半欣喜,凤知微一开始没听懂,心想总在说左手做什么?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天自己府中宁澄砸缸那一幕,忽然恍然大悟。

宁澄抱缸用的是左手,出剑也是左手!

看众人表qíng,这位楚王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卫这个毛病,大家都知道,只有自己一向避宁弈远远的,还真没有在意过他护卫的用手习惯。

众人指证宁澄,等于指证宁弈,宁弈一直神色不动的听着,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细看来,是冷的。

“父皇。”他转身向御座一躬,诚恳的道,“儿臣贴身侍卫宁澄,昨日一直在儿臣身边,绝无私下出外杀人之事,请父皇明鉴。”

“王爷关切属下,为他辩白也是应该。”吏部尚书许柏卿道,“只是也应该给宁护卫一个自辩的机会,是不是传他前来,当堂对质?”

“本王的话,难道许尚书觉得不可信么?”宁弈淡淡看了许柏卿一眼,许柏卿窒了一窒,却依旧坚持道,“微臣也是为了王爷声名着想。”

“许尚书这话就不对了。”大学士姚英立即道,“王爷驭下甚严朝野皆知,你这话意思,是在质疑王爷撒谎?”

“不敢。”许柏卿向宁弈一躬身,他身侧工部侍郎葛鸿英却呵呵笑道:“朗日辉下,也有暗影,王爷日理万机,未必就有空闲管束每一个属下,所以就算有一两个无耻宵小潜伏,也无损王爷盛德。”

“话可不是这么说……”大学士胡圣山开始捋胡子。

“胡老此言差矣……”敌对派立即跳出新生力军。

眼看又要上演一出口舌战,天盛帝眉头越皱越紧,终于一声怒喝:“闭嘴!”

一片安静,半晌天盛帝缓缓道:“着人,拿宁澄前来。”

一个“拿”字,听得宁弈目光一暗,听得几位皇子和他们的拥护派们目光连闪,面露喜色。

“就算是宁澄出手,也未必是楚王指使啊。”七皇子微笑道,“也许有私仇也未可知。”

“七殿下这话说得有理。”赫连铮也笑,笑容钢铁般铮铮,“虽说宁护卫和达扎儿天南海北的不可能有私仇,但我也不是随意诬陷他人的人,这不还有证据么。”

他又唤来一个呼卓服装打扮的老者,介绍为呼卓世代供奉的大医师,那老者颤颤巍巍的道:“启禀陛下,达扎尔中的是大越边界青卓雪山的异毒‘无香’,这种毒无色无味,只有人死后三个时辰,才会凝聚毒素到肝尖,而一般犯人bào死,仵作会立即验尸,自然是验不出来的,这种毒极为稀少,大越才有,糙民也是幼时遇见过一次。”

“请陛下召太医院大夫验证。”赫连铮请求。

太医院刘院正很快赶了过来,连同三法司最好的仵作,在阶下仔细看了那尸体,过了半晌回报:“陛下,确实是无香。”

殿上开始出现了骚动,姚英等楚王派们眼神不定,都在心中暗想确实楚王最近很为呼卓武士杀人案烦恼,难道真是他的手笔?

“无香这种东西,我们都没听说过。”二皇子笑道,“说起来,六弟的母妃,我记得好像是越人?”

一言出而众人惊,这才想起好像宁弈那位早逝的母妃,确实出身大越,好像还是某个小族的公主,是大越某次和天盛战争中的战俘,只是年代久远,那绝代女子又死得太早,死后又成宫中忌讳,以至于众人连同天盛帝都忘记。

天盛帝脸色逐渐沉下,朝堂上的气氛越发沉凝,已经无人再敢说话。

事qíng到了这一步,已不仅仅是一个武士被杀案凶手的追索了,其中森然的寒意已经渐渐bī近——大越和天盛即将开战,呼卓部正是地位重要之时,出了这事,一旦引发xingqíng桀骜的呼卓部怒火,在前线反戈一击,或者哪怕就是设点障碍,千里在外的大军都可能受到极大影响,而此时揭出宁弈母族是大越人,再联想到那女子死得太早太奇怪,所有人都会忍不住联想——宁弈是不是凭借自己的大越出身,和大越已经相互勾结?因此故意杀了呼卓武士,引发呼卓部怒火,搅浑前线战事暗助大越?

事qíng一旦上升到战争叛国层面,那后果便如野shòu獠牙,利齿森森,谁也不敢轻易触及了。

凤知微看着宁弈——自从二皇子说起他母妃,他便似乎突然失去了说话的兴致,长长睫毛垂下遮住眼神,无人能看清他眼底表qíng,周身的气息,却似乎越发的冷了些。

“陛下。”太医院刘医正小心翼翼道,“‘无香’绝非凡品,不是随便哪个大越人就可以拥有的,只出自雪山落日部落,而且还需落日一族王族血脉以自身jīng血培养,才能炼制成功……”

“落日一族……”天盛帝眯起眼,仔细回想那位早逝妃子的身世,然而伊人逝去多年,他身侧女子浮云般来去,如今连她容貌都不记得,哪里想得起来她出自哪族。

而她的死,也是他不愿面对的旧事……天盛帝皱着眉,心底有些烦躁。

“落日王族有个传说,据说他们自称是格玛日神后代,其王族血液有日光纯金之色。”那呼卓大医师突然道,“一验便知。”

赫连铮立即笑道:“对,一验便知!”

这下堂上更加鸦雀无声,当堂验血,对当朝皇子,炙手可热的宁弈来说,不啻于一种侮rǔ,皇族尊贵不可侵犯,何况这事似乎还隐秘涉及宫闱,涉及皇子母妃逝后声名,一旦真要这么做了,彼此便都没有回旋余地了。

如今只看皇帝陛下,是否对这个儿子还存有信任爱护之心,是否在维持自己统治的同时,尽量选择维护儿子尊严的温和处理方式。

众人都紧张的盯着天盛帝,凤知微却只垂眼盯着地面。

“……这不是毒药。”韶宁的话回dàng在她耳边,“……这只是一种在必要时候才会起作用的好东西……顺便以把脉为名,把这个染在他腕脉附近皮肤上。”

原来如此。

那醒酒汤里的药,和那jiāo代她涂上他腕脉的青色药丸,确实不是毒药,却是能够置宁弈于叛国死罪,万劫不复无法翻身的剧毒!

韶宁还是对她保留了真相,韶宁要的根本不是宁弈失宠于天盛帝,而是要将杀人罪牵连出叛国罪,将他连根拔起,永无翻身之地。

两种药混合,再加上某些引子,想必能造成腕脉处的血液变金色吧。

一片压抑的安静里,宁弈只微微仰首,看着自己的父皇,天盛帝面色晦暗,神qíng变幻不定,却始终避开了他的目光。

最终他淡淡点头,轻描淡写的道:“那就验吧。”

四个字轻飘飘从朝堂刮过,其力度却胜于一场沉重凶猛的飓风,满堂的喧哗都被微微刮起,骚动里,宁弈终于缓缓转开了一直注视天盛帝的目光。

他的眼神看起来似乎平静依旧,然而最初那点璀璨的明光,却如风中烛一般,颤颤飘摇,渐渐熄灭,黑暗中幕布降落,只余一人茕茕独立,对着满台寂寥的月光。

凤知微看着那样的眼神,忽然觉得心中刀割似的痛了痛。

一刹间,那日娘在秋府,选择了皓儿而令她被逐出府的旧事重来,那一刻的自己,是否也曾露出过这般苍凉的眼神?

她微微咬着下唇,一转眼看见宁弈正看向她,目光古怪,心中不由一震。

内侍捧了金盆来陈放在御案前,众臣自觉后退,赫连铮一步不让,斜睨着宁弈。

宁弈缓缓上前,注视那银刀金盆,淡淡笑了笑,随即捋起袖子,众人此时为了避嫌都退开,他一人立于前方,背影孤凉。

“陛下,请容臣侍候王爷验血。”

一声惊得众人抬首,便见凤知微出列,从容不迫的对天盛帝躬身,道:“殿下此刻心绪不稳,取血又在腕脉,怕有不妥,微臣自认手脚妥当,请允微臣随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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