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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134)

宫胤转过头。

“请众位大人入宫。”

“请众位大人入宫——”内侍尖锐的声音,穿破雨幕,穿透重重宫阙。

景横波眉开眼笑,她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毕竟让大臣们进宫,事态就可能出现变数。以宫胤的稳重,她以为他不会同意的。

“小胤胤真好,”她扑上去,抱着他手臂摇晃,“人家最喜欢信任人家的人啦。”

宫胤晃了晃身子,伸手按住她不安分的láng爪,想要把她从手臂上撕下去。一低头正看见她含笑的唇,微微翘起的弧度,艳若惊虹。

从他的角度,还可以看见很多,比如脖颈线条流畅,一线锁骨jīng致,半点肌肤雪白……

而覆盖着她手背的掌心,如此鲜明地感受到肌肤的温和润……

他心中一颤,随即便是微微刺痛,若冰针密密将肺腑刺过,他立即转开了眼,坚决却又轻轻地,拉开了她的手。

“想好怎么做了吗?”

“想好了。”

“嗯?”

“神挡杀神,魔挡杀魔。”她飞个媚眼儿,“神器?凡人哪能持神器?这么多年,该报废了。”

他勾唇一笑,为她隐藏在骨中的傲气和杀气。

她在成长,如此飞速,如果不出意外,未来大荒神坛之上,必有她红衣拂袖卷掠风云的身影。

回眸一看雨幕中急急赶来的重臣们,看着那一张张心思深潜意味不明的脸,他笑意微敛,心微微一沉。

而在另一个方向,有急速马蹄声响起,惊破这沉寂宫道。

马蹄声沉重,敲击着雨水飞溅的地面,整个宫廷地面都似在微微震动。

宫胤脸色也冷而重,这平静宫道,无特许不可跑马,如今桑侗当真是疯了,竟然驱策属下这些护卫,群马齐奔。

蹄声急促,只是刹那之间,

赶来的重臣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大队穿着红色祭司护卫服的护卫,骑重甲铁马,溅无数水坑,如一片火云从宫道卷过,最前面的躲避不及,

蒙虎禹chūn脸色愤怒,“主上!他们竟敢在宫中跑马!请容我等以劲弩she杀!”

宫胤一挥手。

另一边景横波抓住紫蕊,急急道:“给我找件护心甲来……”一转头正看见蒙虎飞身而起,人在半空,正yù对墙下箭手发布命令。

她惊声大叫:“不要飞起来……”

可是已经迟了。

“砰。”

一声巨响,极具穿透力,几乎响彻宫阙,大片大片的雨水被音làng震开,扑啦啦洒在赶来的重臣们脸上,奔在最前面的被那声如在耳边的炸响惊着,一个趔趄,软倒在雨地里。

巨响只是一声,却仿佛是很多声,连绵不绝,宫殿在声làng中颤栗,半空中蒙虎的身子也在颤栗,几乎瞬间,众人都看见半空中爆开的血花。

染红雨幕,再猛烈降下。

众人心跳如鼓,骇然抬头,就见最前面骑士不知何时已经立在马上,双手抓着一件披了黑布的东西,手势微微抬起,那东西正微微冒着青烟,烟光大雨中,那人眼睛如鹰冷酷。

“神器出动——”一些老臣发出不可控制的长声呼喊,有些人已经在倾盆大雨中拜下。

白影一闪,宫胤已到半空中,一手接住了蒙虎,他似终于动了真怒,一个旋身衣袖银光一闪,空气中尖锐之声不绝,雨势被瞬间截断,出现一道透明的真空,银光顺真空之道一闪,直扑那开枪骑士。

骑士下意识抬枪,但是已经慢了一步,下一瞬他翻倒马下,胸口血dòng比蒙虎肩头那个还大。

那蒙着黑布的“神器”也随他坠向马下,一双素手一抄,将东西抄住,手的主人桑俏一个翻身,已经接替刚才骑士,立在马上,手中“神器”微微一抬,对准了宫胤。

大雨哗哗。

雨幕中所有人都影影绰绰。

雨势倾盆,连绵不绝,气氛却紧得似乎一扯就断。

此时宫胤接住蒙虎,正低头看他伤势。

桑俏手指扣在扳机,却出现一丝犹豫。

她没想到宫胤竟然放重臣入宫,此刻大臣们都在,要在这么多双眼睛下,枪杀大荒第一人,一旦出枪,就是惊动天下的大事,这桑家女子,也不禁微微紧张。

手指将扣未扣,蓦然人影一闪,景横波已经出现在墙上。

她第一件事就是撞向正落向墙头的宫胤,将他撞下墙头!

“别飞高,我有办法!”

女子微微沙哑的声音回dàng在墙头,衣袂在大雨bào风之中飞卷,天幕下电光一闪而过,将她凌空的身影照得明灭。

桑俏霍然抬头。

就是她!

新女王!

传说里离经叛道,胆大包天,在迎驾典礼上摆了所有人一道,更悍然闯静庭重地,bī姐姐和她打赌,将桑家送入万劫不复境地的女王!

还没登基就搞出这许多幺蛾子,如何能容她成长?

手指一震,黑布落地,枪口一抬,比刚才更坚定地对准了景横波。

“以神赐之名,以百年祭司家族之神力,今日,”桑俏的声音比雨声还冷,“我桑氏将以天赐神器,灭杀借助魔鬼之力毁我神圣高塔的女王景横波,违抗者、阻拦者、求qíng者,天惩之,雷殛之!”

“轰隆。”一声,仿佛为她的话做注脚,一道惊雷当空劈下,苍白闪电将天空割裂。

桑俏立在马上如在平地,岿然不动,手中枪口稳定,森然如黑色巨眼。

相比之下,在墙上站立不稳,被大雨大风打得摇摇晃晃的景横波,看起来láng狈而滑稽。

看她双手乱晃的模样,似瞬间要被雨打风chuī去。

雨势狂bào,气氛僵窒如死。所有心都被拎在了喉咙口,等待一次足可影响整个大荒国势的刺杀。

虽只一霎,仿似一生。

却忽有三声,惊破此刻的杀气。

“下来!”白影一闪,冲天而上,挡向景横波面前。

“慢!”昭明公署里一条黑影如鹞鹰,横穿三丈而来。

“滚!”浅huáng色人影鬼魅般自桑俏身后出现,一掌拍向她背心。

同一刻。

桑俏手指微微一紧。

景横波忽然向下一仰。

“啪。”

这一声的响依旧令人毫无准备,比先前更猛烈爆裂,充满了摧毁和杀戮的狂猛,漫天的大雨都似瞬间一停。

“啊!”

惨叫声比雷声还震撼人的耳膜,让人担心这一刻那发出叫声的咽喉是否已经破裂。

一团黑烟裹着血花滚滚而起,夹杂着炸飞的弹簧护圈扳机,和碎裂的肌骨血ròu,在大雨中又下了一场血ròu狂雨。

半空中三条人影一顿,各自骇然不可思议地抬头。

大雨中跪地伏拜的臣子们,抬起雨水横流的脸,张大了嘴,吞进一口口带血的风雨。

各自蓄势冲出的亢龙护卫以及祭司护卫,抬起的腿定在半空,剑出半鞘,雪亮的剑身沾满被雨水溅飞的血ròu。

属于桑俏的血ròu。

一片窒息的安静之中,只有桑俏的惨叫连绵不绝。她举起只剩半截手肘的手,怆然向后倒去。

宛如一个慢动作,她落叶般飘下,黑色衣袍和黑色长发,染血零落雨地泥泞。

与此同时,消失在墙下的景横波,再次出现在墙头。

大雨里她衣衫尽湿,曲线惊人,一缕长发粘在额角,遮住光芒熠熠的眼神。

她带点遗憾地看了看那满地的碎片零件,黑色的钢铁闪耀乌青的光,那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最伟大武器,在这一霎永远消失。

或许,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终究留不长久。

桑俏不该为了挽回家族荣誉,在开枪之前说了那么一大段话。

那段时间,足够景横波舞动手臂,隔空cao纵一颗小石子,堵住了枪膛。

时代最伟大的武器,毁于一颗小石子。

景横波对着地下枪支残骸,理理鬓发,鼓起腮,轻轻“砰”了一声。

“炸膛啦。”她道。

……

这一刻凶猛的雨势似乎不再存在,所有人都忘记了雨水冲击的疼痛和冰冷,怔怔地看着大雨将桑俏断臂的血ròu和那破碎的神器,慢慢冲刷而去。

像看见庞然大物之上再添一道深伤,几近致死的伤口。

最后的挣扎,归于更深的毁灭,几乎每个人心底,都涌起难以控制的惊悸,和兔死狐悲的凄凉。

连最镇定的宫胤,都失神了一刻。

他落于雨中,回身仰望景横波,墙头女子玲珑如玉瓶,对他玲珑也如玉珠一般一笑。

女子的艳光,将这一刻的鲜血和肃杀冲淡,却更令人心旌神摇,开在战地里艳丽如常的花,美到凛然。

耶律祁落在了另一侧的墙头,慢慢偏过头,似不可置信般盯住了景横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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