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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249)

……

“自己打算什么本事。”景横波忽然凉凉说了一句,“你们七杀的行事宗旨,一向不是让人不慡么?谁特别不乐意,就bī他上,才算本事。”

七个人忽然齐齐转头,盯住了耶律祁。

一直站在门边的耶律祁,被他们诡异的眼神盯得发毛,伸手掸掸袍子,说一句“你们慢慢商量”,赶紧转身要走。

“抓住他!”伊柒一声高呼。

七条人影狂扑而上,将耶律祁抓回,按在了凳子上,对着梳妆台,进行了惨绝人寰的改装活动,其间经受了耶律公子象征xing的反抗无数次。

半个时辰后景横波和紫蕊拥雪在院子里笑破了肚子。

“真是……真是楚楚那个……动人……”景横波上气不接下气。

“耶律公子化起妆来……”紫蕊抹掉笑出的眼泪,“还是挺美的,就是太高了……”

“他装的。”拥雪一针见血,“他根本故意让七杀抓住的,他就没打算让别人扮。”

景横波敛了笑,半晌哈哈一声。

“看看我们的美人新娘子。”七杀闹哄哄将人推出来。

景横波怔了怔。

门槛上扶墙婉转低首的妙龄女子是谁?

云鬓花颜,肌肤如雪,垂下的浓黑睫毛如鸦羽,青丝闪耀午后灿烂的日光,却不抵她眸子晶莹璀璨,漾一泓秋水。

而唇色嫩红,恰如新chūn第一支桃,娇艳至让人不忍采撷。

更重要的是,她“身量未足,娇小玲珑”!

景横波踮起脚,数七杀人数,想看看是不是司思扮的。

“缩骨啦。”七杀大笑。

景横波吁一口气,拿过紫蕊奉上的专用来装bī的折扇,一摇一摆上前,在七杀的得意大笑声中,轻轻挑起耶律美人的下巴。

“小娘子貌美如花,不曾想甘心下嫁。”她谑笑。

耶律美人抬头,一霎眸中光芒流转,似有深意,随即唇角亦掠起一抹笑。

竟也如chūn日桃花,堪称动人。

“因当初错待于她,现如今愿随天涯。”他轻轻笑。

景横波手一顿。

一瞬间看进那双眸子,眸中并无笑意,深深邃邃,似藏万千心事。

她慢慢抬手。

雪白折扇无字,遮彼此相视眼神。

想当初高骑大马,看遍帝歌花,万千心事都虚化,翻覆间笑红尘多痴傻。

到如今重头再来,一心捧就,却再辨不得真假。

不过道一声今日,雪好大。

……

入夜的襄王宫,点燃了整个王宫的灯火,一色深红瓜形灯盏勾勒出王城巍峨轮廓,远远看去像黑色的大地上矗立起一座火焰琉璃之城。

宫门广场两列高树都披了彩缎,在一排八角龙凤喜字纱绢灯照耀下七彩流光,地面也斑斓五色,如铺彩毯。

广场前车水马龙,衣香鬓影,半个广场挤挤挨挨,集齐了崇安能看见的各种型式的马车,也集齐了崇安乃至帝歌大多达官贵族。

除了少数身份极其尊贵者,绝大部分来客都会在广场下车,由宫人前来引路,至王宫燕禧殿参加宫宴。

襄国王室的定亲之礼,既铺排又简练,虽遍邀宾客,但仪礼本身不算繁琐。届时作为准新娘子的和婉,要先去参拜王家祖祠,然后自内宫出,当着各国宾客的面,和雍希正在礼司早已备好的金册上合印,便算礼成。

不过据说大荒六国八部的仪礼还各有区别,具体怎么做,还要看襄国这边的特有规矩。

景横波和耶律祁下车时,递上礼帖,听见礼官长声传报:“禹国薄少师偕夫人到——”

立即就有宫人前来迎接,很自然地走到景横波面前躬身,“少师大人请。”又有年轻宫女上前来搀扶耶律“夫人”。

景横波袖子掩住嘴,咳嗽两声,忍住即将喷出口的笑。

耶律“夫人”娇怯怯地靠在她肩头,掐着她的胳膊,“男儿气态,男儿气态!”

景横波清喉咙,站直身体。

男儿气态要学吗?不用,回想太史阑神qíng姿态就行了。

即使景横波自认为和太史阑是死对头,也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没有人比太史阑更能扮男儿。这并不是说她举止如男人粗俗。而是她天生姿态笔挺,行事狂纵风流,有种男子都及不上的潇洒气度,有时候看着她,你明明知道这是个女子,却恍惚总觉得,她做个纵横天下的男人,也是很适合的。

学着太史阑神qíng气态,自然而然会觉得胸中生豪壮之气,景横波忽然有点恍惚——太史阑现在在做什么?另外两只在做什么?想必她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最女人的那个现在在扮男人,最懒散的那个现在在最辛苦地挣扎吧?

她抬起手,抚抚心口,唇角一抹从容的笑意——据说在一起的人,运数会有转移的说法。她这么惨,应该能换那三只一路平安坦途吧?这么算倒也值得,当然,以后见面了,一定要和她们要回辛苦费,尤其要和太史阑要双倍——太史阑那么皮糙ròu厚,最该吃苦,她这么身娇ròu贵,最该享福,如今她没能享福,一定是代太史阑吃了命运的苦,当然要她双倍赔。

不过假如她吃了苦,那三只也没过上好日子,她一定会砸了这贼老天!

一侧耶律祁转头,盯着她此刻笑意,微微有些发怔。

这段日子来,她如常大笑微笑贼笑甚至贱笑,一切都似乎没有改变,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笑意背后,那一抹散淡和漫不经心。

仿佛那样的笑,也不过是笑而已,不含多少真正愉悦,甚至似这夜的风微凉。

然而此刻她的笑,弧度并不夸张,只是浅浅一抹,他却少有见她如此笑意——温柔、纯净、平和、怀念,眼眸里闪烁着最绵长的星光。

她为谁而笑?

谁能令她此刻笑意如风中莲。

这一刻,她在想谁?

……

少师不算什么重要官职,本身是国主的辅弼之官,所以在簪缨如云的此刻,着实不显眼。

景横波本来还有些担心,此刻看到黑压压的人群,顿时放心。这种场合想被人注意很难,想不被人注意简单,比如她知道绯罗以及帝歌部分达官显贵会来,但到现在她还没找到人呢。

这么多人,王宫中最大的燕禧殿也摆不开排场,三品以下官员都露天坐到了殿外院子里,那里彩棚也早早搭好了。

少师无实权有品级,所以景横波和耶律祁排在殿内坐席,但已经靠近殿门,这位置让她很满意,可以就近观察殿内qíng形,必要时跑起来也是很快的。

景横波向上看,是黑压压的人头,向下看,是更多黑压压的人头。

在两大簇黑压压的人头中间,是一方池子,池子中满满是淡褐色似泥土似液体的东西,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在池子的正中央,摆着金案金册。看金案的桌脚埋入池子的深度,大概池内的淤泥有将近她小腿的高度。

这是什么意思?金案金册她知道等下是要准夫妻上前合印的,难道要这两位穿这一片淤泥而过?这淅淅沥沥的还像个样?

“这是襄国风俗。新婚夫妻要共同跋涉香泽,才能合印。其缘由,关系到一个传说。”身边耶律祁给她斟酒,慢条斯理在她耳边道,“襄国第一代国主,是开国女皇身边的第一女将,以英勇果敢闻名。她的成名之战,就是当年开国女皇在黑水泽被敌对军队围攻,需要有人渡泽报信,黑水泽号称地狱之域,是大荒第一险泽。飞鸟不渡,猛shòu不近,泽上白骨无数,仅仅黑水泽散发的气味,就能让体弱的人迅速死亡。当时女皇麾下众将,无人敢应,是这位女将挺身而出,单身渡黑水泽,送出了至关重要的信报。当她渡过黑水泽的时候,双腿全失,硬是爬着将信送到的。因此,建国后,女皇以她为第一功臣,将拥有能生产香料的香泽之地赐给她为封地,号称香国,也就是后来的襄国。”

“这样,”景横波若有所思地道,“终身残废,给个封国,应该。”

“你倒和开国女皇一样大气魄。”耶律祁奇怪地望她一眼,“当年多少人非议开国女皇分封六国八部的行为,认为这是人为分裂架空大荒王权的愚蠢举动,只是碍于女皇无可比拟的巨大威望,只敢在心中腹诽罢了。”

景横波挑眉,心想那是因为他们没看过皇图绢书。

“所以后来襄国王族,便添了这一层规矩。未来夫妻共涉沼泽,以示不忘先贤,携手共进,风雨同舟,克服人生路上万难。”耶律祁眯起眼睛,看着那小型香泽,“等会和婉和雍希正会穿上齐膝铁靴,相对走过这沼泽,到达金案之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绯罗要想做手脚,应该就会选择这沼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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