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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293)

契约在众人眼前传阅过一边,半山的气氛已经如冰冻。

“啊!”忽然一声呐喊惊破死一般寂静,一个伤痕累累的壮汉忽然拔刀!

“大猛别——”那高大汉子一声惊呼未及出口,那汉子已经猛力挥臂!

“唰!”狂刀出!

斩雾,挥雪,破苍空,如飞电!

底下的人听见那声怒吼,正愕然抬头。

就看见一点流星,破浓雾而来,飞速放大——

“嚓。”雪亮的砍刀砍入咽喉如断木,那被砍中的士兵瞪大眼睛,晃了晃,砰然倒地。

至死不明白为何天外飞刀。

他落地时半个头颅折断,可见这半山一刀,蓄力何其凶狠。

或者,蓄的不是力道,是恨,是愤怒,是一腔非杀人不可发泄的郁气。

封号校尉本就因为地位尴尬,冒死前来寻求破局契机,不曾想被人卖个gān净。事已至此,还秉持那份忠诚何用?

一人出手,众人跟随,杀一个是杀,杀一群也是杀!

“都去死吧!”

一时间半山上飞刀悍箭,含怒出手,飞蝗狂雨,直袭毫无准备的山下七色营士兵。

鲜血也如狂雨,刹那染红沼泽。

七色营士兵甚至始终没明白头顶敌人是谁,不明白这号称死地的山谷,如何能隐藏了两股敌人,一拨比一拨残忍凶狠。

居高临下,就是一面倒的屠杀,无数人浑身洒血狂呼奔走,逃得了上头杀手,也逃不了山谷里无处不在的沼泽,灰黑色淤泥上挣扎挥舞无数绝望的姿态,淤泥里不时咕嘟嘟冒出些气泡或者沟壑,那些人下沉就会更快,也不知道今晚沼泽之下,多少shòu欢呼着丰盛的美餐。

景横波冷眼旁观。

七色营。

这份礼物回报当初宫门死谏,亢龙啸营。

感觉可好?

……

片刻杀尽。

这是不公平的屠戮,七色营本来就没法和封号校尉比。

景横波对他们的战力和爆发力很满意。

唯一没出手的是那个高大汉子,他一直闭目而立,脸上隐约热泪滚滚。

景横波同样很满意。她不会为这汉子没受到挑唆生气,她只会觉得这人沉稳厚重,自制力极qiáng,有大将之风。

“看人。不要只看他对你的有几分好处。而要看他的心xing毅力。qiáng者如剑,媚者如糙。握剑可守四方,戏糙则阻前行。宁要桀骜的英雄,不要谄媚的庸才。”

有些话,听的时候随随便便,对景的时候便飘出来,深刻如在心版。

底下渐渐恢复寂静,地狱般的惨叫渐渐消失,沼泽上毫无痕迹,似一切都被浓雾抹去。

半山上复仇的人们,脱力地躺倒在地,睁着眼,茫然望着苍色的天空,只觉前路,似也如这天色一般,不见曙色,永无亮光。

那高大汉子却已经动了。

他来到景横波面前,单膝跪下。

“封号勇毅校尉全宁豪,请恩人收留!”

众人纷纷抬头,有人愕然,有人了悟,有人慢慢爬起。

景横波低头笑望,“为什么?”

“我们……回不去了……”全宁豪痛苦地道,“杀军中同袍是大罪。一旦被发现,我们都要死,连家属亲人都会被杀满门……第一刀拔出来,我们就注定是亢龙的叛徒了……”

众人浑身一震,默默垂头,愤激之下杀人没想那么多,发泄之后面对现实,却发现前路已绝。

不管亢龙成孤漠如何对不起他们,军规如山,杀同袍永无救赎。

“你们可以做自由人,反正一身好武功,哪里都能去得。”景横波看起来似乎不为所动。

“您辛苦跟这一路,只怕不是为了放我们自由吧?”全宁豪道,“无论如何,您救了我们好几次。亢龙男儿恩怨分明,就拿一辈子为您效命也是应该的。”

景横波想着这全宁豪果真人如其名,既豪又宁,心思颇细,他这是看出了她的用意,却不点明。

其余人默默走了过来,眼神里没有抗拒,只有愤恨和茫然。

“他能不能……”有人有点质疑。

全宁豪答得坚定,“他能。”

众人不再说话。

全宁豪转身取刀,从背囊里拿了一个壶,拗成碗状。所有人立即上来,刀割手腕取血倾入碗中,随后传递,一人一口。

“全宁豪!”

“芮达!”

“骆山!”

“蔡敬勇!”

……

“……我诸儿郎,今投恩主,此生残躯,长供驱策,苍天莽莽,忠诚不堕,若有背离,人神共弃!”

低沉浑厚的声音回dàng于半山,鲜红粘稠的血液映着一张张肃穆的脸。半山的雾气似乎微微浓厚了些,苍天之上似有风云激dàng,遮没这天日幽冥。

此时若有大荒任何一位王族豪贵在,大抵要兴奋激动得立即给自己来一刀——二十八位封号校尉!这是何等珍贵的宝藏!人人都可独当一面,人人都是沙场万人敌。人人都有可能成为未来名将。这是亢龙军多年来用尽心血培养的真正jīng锐jīng华,jīng锐到连成孤漠都觉得,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就该抹杀,以免将来取代了自己的地位。可以说,无论谁,有这么一队未来名将在手,就等于拥有了一支军队的最主要框架,历来士兵好找,良将难求,有了良将,才有了一支qiáng军的真正基础。这良将不仅来了,还一来一大把,几乎可以保证未来一支军队的所有中层将领,这是何等的重要资源——怎么能不欢喜晕掉?

景横波却在紧张——喂喂不会要姐也来一刀吧?留下疤咋办?

还好全宁豪没那意思,众人都喝完,他喝gān最后一口,抬手一掷,碗在山石上撞碎。

“主上!”再躬身时诸人已经换了称呼。

景横波哈哈一笑——姐今天,终于有了自己的直系属下!

一抬头看见头顶隐隐露出天光,一线金,破浓雾,剑一般穿透苍穹,抵达山巅,再自山巅垂挂而下,化一道huáng金路,无限延展。

那是天道,看似遥远,就在脚下。

“我等再无他愿。”全宁豪在她身后,恳切地道,“属下在您眼底,看见雄心和不甘。您和我们是一样的人,所以我们跟随您。从今后黑山白水,自当为您披荆斩棘。我等只望,将来恩主您心愿得成,能让我们有机会回帝歌报仇,手刃成孤漠。”

景横波哈哈大笑,转过身来,拍了拍他肩膀。

“真巧,我和你想得一样。”她一指帝歌方向,“我想的也是,回帝歌报仇,杀了成孤漠。还有更多害过我的人。你看,我们想得一样,凭什么不在一起努力?”

全宁豪凝视着她,眼神震动,半晌吸一口气,慢慢地道:“恕属下冒昧,还没请教恩主大名……”

“叫我景横波。”

一阵寂静。

惊呼声起。

“女王!”

……

“二少,天冷,来烤个火。”耶律祁架起一个火堆,招呼着轩辕玘。

轩辕玘很给面子地凑了过来,刚才他无意中说了句亢龙军是被利用的探路者,被亢龙军听见,幸亏耶律祁三句两句,轻松过关,避免了一场流血事件,虽然轩辕玘嘴上不以为然,但内心里对耶律祁自然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轩辕玘命人拿点熟食和酒来,两人就火烤ròu吃酒闲谈。轩辕玘是帝歌著名làngdàng子,chuī拉弹唱丝竹歌舞最在行,耶律祁同样出身大家,做了那么多年国师,也是诗酒风流章台走马人物,天下就没有他不能应付的话题,两人越说越投机,没多久轩辕玘就快将耶律祁当做最新知己了。

不多时轩辕玘已经喝得微醺,醉眼迷蒙中忽然看见山谷中烟花燃起,正是找到金矿的标记,顿时jīng神一振,站起身大呼:“快!快!大家快快进谷接应!”

“二少。”耶律祁醉眼迷离地拉住他袖子,悄声道,“我看,你还是先将亢龙军派进去吧……”

“为什么……呃,这要迟了……咱们的人……呃……就失了先机了……”

“封号校尉和驭shòu师花了快一个时辰才找到金矿,可见矿在山谷深处,但就这山谷纵深来看,就算在山谷那头,凭封号校尉们的本事,不可能要花一个时辰才走到,路上一定波折很多,也一定没有排除gān净……您说,既然做探路,为什么不让亢龙军探路到底呢?等他们在这条路上消耗gān净,咱们才是真正的得利者,到时候金矿在哪,有多大,产出多少,成都督那边,还不是由着咱们说嘛……”

“啊!甲八兄!你真是大才!回头此事完毕,我必登家主之位,到时候延请你做我首席幕僚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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