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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429)

“砰。”水桶又一次飞起砸下。

“咚。”撞击的声音响亮。

“第三下!”这回换百姓齐声数数,声音洪亮,在江面回旋不绝。

凌霄门弟子们,羞愤yù绝,想救不敢救,想骂不敢骂,脸色死灰。

更多人怨怪池明,之前撤出三县就是了,何必硬要挑战?反正十六帮都撤出了三县,凌霄门也不算太丢人,如今这一番,人可丢大了。

弟子们想到今后凌霄门一定声势一落千丈,再也难以玳瑁称第一,都不禁万念俱灰。

池明也是个有韧xing的,三个头磕完,咬牙抬起头,一字字道:“磕完了,堂口我会让人撤出,我可以走了么?”

裴枢依旧对他亮出一口白牙,点一点头,道:“可以。”

池明转身就走。

他甚至不敢说句狠话找回点场子,只想快点离开,只要保有此身,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忽然他肩上一凉,他低头,看见琵琶骨穿出的刀尖。

裴枢在他身后,凉凉地道:“哦,还有件事,自废武功,你忘了,我帮你做了。”

池明低头看那截带血的刀尖,浑身颤抖,这一瞬间,他想怒骂,想大吼,想返身扑过去,和裴枢,和景横波拼命。

然而最终他只是咬牙道:“你……收剑。”

“抱歉,我忽然手软。”裴枢摇头,笑得越发明朗好看。

池明不说话了,然后他开始向前走。

岸上欢呼的百姓,渐渐收了声,有点震惊也有点惶惑地看着他。

池明身子向前,慢慢穿过刀身,寂静江面上,肌骨摩擦刀锋声音听来瘆人,他竟硬生生,将自己从刀上拔了出来。

在这个过程中,他满头大汗,却没有停下向前走的脚步,也没有呻吟,更没有求饶。

很多人激灵灵打个寒战,震惊茫然渐渐转为敬佩——无论之前他多么卑鄙无耻,但最起码此刻,他是个硬汉子。

这样的硬汉子,怀恨而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很多人不由自主拢紧了衣襟。

船上,景横波已经下了旗杆,坐在自己的大椅上,满不在乎地笑着。

裴枢也笑嘻嘻的,似乎什么都不在意。

在众人的凛然静默中,池明下船,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众人唰地让开,避出一条长长的道路,无人搀扶。

他趴在地上,看着前方模糊的道路,和身边一双双远离的靴子,鲜血滴落尘埃,那些沾染鲜红的土灰,再粘在他满身的汗水上。

他浑身颤抖,却依旧一寸寸地,爬了起来。

万众静默,看一个人于尘埃中挣扎。

忽然都觉得心底发颤。

……

树荫下,耶律祁放下酒盏,看了看池明,忽然一笑。对鲜于庆挥挥手。

……

小船中,护卫正问他,“主子,此人坚韧凶悍,不能留,要么属下去……”

他摆了摆手。

“裴枢是什么好东西?他会放过池明?”他淡淡道,“他那一刀看似只是穿了琵琶骨,实则用了暗劲,直入心脏。此人一日之内,必定死亡。”

护卫舒一口气。

他却又忽然道:“除非……”

护卫不敢问,静静看着他。

他想了想,道:“还是杀了算了,等出了人群,跟上。”

“是。”

……

池明想要走出人群,却发现走不出,眼前景物一片模糊,人影如làngcháo乱叠,眼花缭乱地扑来又闪开,而肩膀上的剧痛似乎已经转移,一寸寸bī向心脏。

他心中若有所悟。

他们果然还是不会放过他。

他走不出这曲江边了,马上,他就会倒毙于地,像一条死狗,被人扔进曲江……

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他胳膊。

他下意识挣扎,但此时哪里还有力气,被那只铁钳般的手,拖入了人群中。

……

鲜于庆的影子,从人群上方无声掠过,眼底带着困惑。

刚刚还在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

护卫带着几个人,守在池明要出来的方向,但迟迟没有等到人。

池明怎么还没出来?

……

船上景横波并没有关心池明下落,裴枢一出手,她就知道池明死定了。

英白天弃可能还会遵守约定,只废武功,裴枢这魔王,呵呵,遵守才怪。

这样也好,免除后患。

对于敌人,她从来没有太多的善心。

她专心看手中的“试卷”。

底下的士子们,则屏息看着她。

女王看得飞快,一边看一边笑,士子们心中涌出希望和期盼——女王看的,是我的卷子吗?

今日女王一战扬名,必将轰动天下,她在曲江之上对众位士子的评点,也必将流传大荒。

士子们呼吸急促,百姓们翘首等待。

“哈哈哈哈……”女王忽然大笑,“玳瑁才子,果然惊才绝艳,闪瞎了我的眼啊!”

士子们一阵激动,在小船上拼命踮起了脚。

“比如这份,河源崔无。”景横波拿起一份,偏着头。

“晚生在!”那被点到名的士子激动大叫,声音嘹亮,唯恐不被人听见,又催船家速速划船,“快!快!送我前去受赏!”

“……女王乃天命所归,玳瑁族长无权相抗。当派遣饱学士子数百,隔河喊话,晓之以理动之以qíng喻之以国家大义,定能令玳瑁族长幡然悔悟,祈降于陛下座下……”景横波大声笑,“我说崔兄,何必劳师动众派数百人呢?我既然是天命女王,那自然王霸之气满身,我往城门前一站,那玳瑁族长就该虎躯一震倒头下拜才对嘛。”

百姓哄然大笑,有人大声道:“也不用女王劳动,女王就在此地下一道谕旨,那玳瑁族长就该大开中门来迎啦。”

“下旨也好费事,女王哼一声,玳瑁族长就该立即腿软磕头。”

“哼一声也好累。不如请这位崔大才子到上元城门口去哼,他是女王天使,自然所至之处,族长闻风而降……”

嘲笑的人有百姓也有士子,那崔某人如被冷水当头浇下,呆若木jī,偏偏此时他已经命小舟行到河中央,此刻正在众目睽睽之下,感受到四面八方讥嘲目光,一时羞愤jiāo加,只恨不得投身水中。

“不知彼也罢了,还不知己。只知溜须拍马,要你何用?”景横波手一挥,雪白纸卷飞入河中,“负分,滚粗!”

那崔元一声不吭,回身急命开船,河上士子们眼看他灰溜溜逃走的身影,想到女王行事张狂,竟然丝毫不给人留面子,可不要轮着自己……一时幸灾乐祸之心尽去,都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景横波在上头看得分明,鼻子里冷哼一声。

大荒之地,民风着实不大好,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确实有几分道理,武者bào戾,文人骄狂!

欠教训,那就陛下我亲自教教!

她正要拿起一份纸卷,忽然一支冷箭,咻一声穿空而来,黑光一闪,直奔那灰溜溜驶向下游的崔士子。

那人正垂头丧气,想要上岸,不妨一抬头,冷箭已到面门。

士子们大声惊叫。

船上景横波一怔,没想到这时候居然有冷箭she士子,还是自百姓中she来,心中暗叫不好。

她刚才点评骂人,若这被骂的死在这里,人们立即便会同qíng死者,怪她行事凌厉,未尽保护之责。

但这箭来的刁钻,崔某急于离开,选择最隐蔽的地方上岸,四周不是树就是人,她的护卫要么还在外围警戒,要么还在船上,都鞭长莫及。

箭若奔雷,将裂人xing命,也将破坏景横波今日之胜。

忽然崔元脚下小舟一dàng,他站立不住,向后翻倒。

箭自他头顶she过,只差毫厘。

与此同时一股柔风自人群中拂过,风过处,百姓纷纷跌倒,却有一人自人群中蹿起,闪电般向外逃。

船上景横波手一挥,那she空的箭,激she而回,穿过那人大腿,那人惨叫一声,翻身倒地,立即有赶来的护卫,将那人擒住。

一连串变化看得眼花缭乱,船上景横波已经散散淡淡笑一声,“把这人,挂到上元城门上去。”

众人这才明白,这人一定是玳瑁族长派来的杀手jian细,想要箭she敢于给景横波献计的士子,以此警告玳瑁人和景横波。

玳瑁族长狠,景横波便狂,问也不问,直接挂上你城门,把这个沉重的巴掌,立即扇回了玳瑁族长的脸上。

“妖女猖狂!”人群中人影爆闪,蹿起多人,有人箭she大船,有的抢夺被俘者,有的则扑向景横波。

“刺客!刺客!”士子们惊惶大叫,急急驱船后退,当初豪言壮语“曲江横流,战火纷飞,我等击楫中流,逆行而上,于硝烟箭雨中作诗,于对阵击鼓中成赋,一曲破阵,半江残红,文传万耳,诗惊千众”都忘了gān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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