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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457)

他示意宫女将托盘奉上,由景横波自己取酒,以示坦dàng。

景横波一笑,随手取了一杯,明晏安拿了剩下一杯,笑道:“或者陛下可以再和我手中这杯换一换。”

“那倒不必了。”景横波笑道:“我只希望族长,将这壶中剩下的酒,赐给这场中舞女一杯。”

明晏安一怔,问:“为何?”

“人家跳得辛苦啊,又如此美妙,不该赏赐么?”景横波眼波流转,看得明晏安都晕了晕。

“女王说的是。”明晏安转身,吩咐宫女将那酒端去给舞女,转身的时候,对宫女使了个眼色。

身后景横波忽然笑道:“何必劳烦这位姑娘端过去,打断舞蹈呢?我给大家变个戏法儿。”不由明晏安等人反应过来,手一挥,那酒壶从托盘上飞起,飞到那舞女上方,那舞女正宛转作歌,一个仰身抬脸的姿势,她嘴刚张开,那酒壶悬空向下一倒,一股酒液倾入她口中。那舞女吃了一口,下一个动作低头甩袖,酒壶已经飞回了托盘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舞蹈甚至都没打断。

明晏安脸色变了变,勉qiáng笑道:“女王神技!”

“好说好说。”景横波看舞蹈一脸入神状,抓住酒杯似乎也忘记喝。

她“忘记”,明晏安却忘记不了,又笑吟吟冲她举杯:“女王请。”

景横波转着酒杯,盯着那舞女,正要说话,忽然一边的柴俞,向前一冲,趴伏在她桌上,醉醺醺地道:“……呃,好酒……果真好酒……陛下……这杯……呃……也赐了我吧……”

景横波这才发现他桌上酒壶已空,御宴饮酒,自然不能任人尽兴,一人一壶而已。柴俞一个人一桌,一直在喝闷酒,左一杯右一杯,竟然将一壶都gān光了。

gān光了,也醉了,他趴在景横波桌上,如一座ròu山,肥墩墩地散发着酒气,醉眼朦胧地一把抢过了景横波的酒杯,咕咚一口就咽了。明晏安连阻止都没来得及。

景横波被抢了酒杯,才惊道:“柴俞!你怎么这样!太失礼了!”

有宫人上来,将柴俞从她席上拖走,柴俞犹自抓着桌子不放,宫人们死拽硬拖,景横波怕弄翻了桌子,也起身帮忙,柴俞似乎真的把自己灌醉了,手臂挥舞,差点抓破了景横波的手背。

好容易大家才把沉重的胖子弄回他的座位,柴俞犹自眯着眼,醉态可掬地和她挥手,“陛下……好酒……好酒……”

景横波也不装生气,笑吟吟托腮看着他,笑道:“好忠,好忠!”

这么闹了一场,明晏安当然无法再敬酒,已经趁着刚才那场喧闹,一边皱眉一边回了座位,回座之后他似乎心绪还不好,皱眉看那舞女跳舞,忽然重重一顿酒杯,道:“这舞怎地如此轻浮!不必跳了,下去吧!”

“何必。”景横波立即笑道,“我觉得跳得很好看啊,继续继续。”

“如此笨拙舞姿,不堪污贵人之眼。”明晏安犹自坚持。

“跳舞我才是内行,我说好看就好看。再说舞是跳给客人看的,客人满意就行,对吧?”景横波笑眯眯一步不让。

“但如此粗陋之舞,亦有伤我上元风范……”明晏安还在絮絮叨叨,忽然场中一声尖叫,声音嘶哑奔放,众人一惊抬头,就看见场中舞女,忽然变得有些癫狂,舞姿凌乱,步伐歪斜,又猛力甩头甩乱了发,头上的huáng金璎珞花冠落在地下,她踉踉跄跄踩上去,薄薄的花冠边缘割破脚趾,她似乎也毫无所觉,一边甩头旋转,一边发出娇痴呢喃之声,忽抬手“嗤”一声,撕破了薄罗衫的领口,白花花一片肌肤,刺得人目眩眼花。

景横波倒抽一口凉气,顿时明白了刚才酒里到底是什么玩意,确实不是毒,但是却是乱xing的药!

明晏安存心要她出丑来着!

那舞女只被她灌了一口,就变成了这德行,这要她自己喝了……

未等她发作,明晏安勃然将杯子一摔,铁青着脸抢先道:“放肆!煌煌大宾之前,怎可作此疯癫之舞?拖下去!”

立即有侍卫上前,快速将人拖了出去,明晏安自知计谋败露,为免景横波发难,动作极快。

景横波此时注意力却不在发难——她身边,柴俞忽然砰地一声,推开桌案,站了起来。

他和刚才那舞女一样,眉梢眼角,泛着微微赤红,微眯着眼睛,神qíng似陶醉似痛苦似迷乱,他不会跳舞,ròu太多也跳不动,就举起双臂拼命抖动,这一抖,从脖子到胸口到肚腹,浑身的肥ròu都在抖,似一大坨起伏的白ròu,惨不忍睹。

众人先是震惊,随即反应过来,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陛下驾前重臣,果然风范不同凡响……不同凡响!”

“果然不愧是重臣,忠心耿耿,重量也傲视群雄呢。”

“瞧这一身的ròu,悠然起伏,皱褶如山,油脂似水啊哈哈哈。”

“这分量,我家过年时祭祖的三牲之一,都没这个扎实啊……”

明晏安看着丑态毕露的柴俞,目光微闪,脸色有些沉郁。

“……瞧那胸都能甩起来,和女人似的……”大臣们得意忘形,越说越不像话。

“够了。”明晏安忽然沉声一喝,众臣愕然住嘴,有些不解地看着明晏安——嘲讽的是敌人,不是应该越恶毒大王越高兴吗?大王转xing了?

那边景横波仰头看着柴俞,他疯狂的抖动,眼角却有细细的水流流下来。

景横波心中一撼,转头看穆先生,穆先生眼底也有深思之意,一甩袖,一道劈空掌力震晕了柴俞。

柴俞软软地倒下来,景横波赶忙扶住,见他满脸汗水,不禁心中不安,在他耳边低低道:“先生为我受rǔ,景横波日后定有回报。”

柴俞神智似乎还不清醒,头却微微一动,片刻,两行泪滚滚而下。

景横波手颤了颤,一时竟有些心虚惭愧。

她和穆先生,对柴俞的身份来历,都还存疑。此人形貌痴愚,却可以看出内心灵秀,但似乎受过什么伤害,十分沉默藏拙,这种人多半心思深。他出现在曲江之上,又自动请缨引路,又熟悉上元形势,诸般巧合,让景横波不防备也难。

所以刚才她并没有立即阻止柴俞,实在是有心看他怎么做。然而此刻这胖子一脸的泪水,淹得她心中一痛。

不信任,也是一种伤害。

大殿内尴尬地静了静,随即有人细声道:“先前女王说咱们的舞尚可。我等忽然想起,传说中女王才是舞蹈大家,舞女既然已经退下,要么便请陛下让我等瞻仰瞻仰您的绝世舞姿?”

景横波鼻子里“嗤”地一声,这似乎是“赵王为秦王鼓瑟”的前奏?

果然还没等她答应,已经有人将舞衣等物捧上,也没给她,直接往明晏安面前地上一摆。一个老臣对一个貌似史官的老者大声道:“速速记下。庚申年十一月十一,天泰殿上,黑水女王自请为玳瑁大王献舞。”

那史官看也不看景横波,刷刷刷提笔便写,众臣摇头晃脑,大声道:“女王之舞jīng绝天下,自当为大王舞!”

“女王主动献媚于大王,大王当赏!”

“如此,一段佳话!足可史册流芳!”

明晏安端坐,俯视景横波,微笑自得。

------题外话------

……

女帝本色 第七十三章 群压

景横波差点气笑了——这算什么?赵王为秦王鼓瑟,好歹还鼓了几下,她连答应都没答应,这边就自说自话地给记上了?

对方知道她不会献舞,也根本不打算看她跳舞,这是自说自话就想载入史册,想要用这一笔,永远羞rǔ她。

这不要脸的程度,和池明有一比。

要载入史册是么?她呵呵一笑。

那边侍卫团团涌上,将明晏安护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看样子也是怕她故技重施,远距离bī明晏安做件什么事。

景横波嗤笑一声,转头看了穆先生一眼,穆先生正在看大殿横梁,这殿中横梁近双人合抱,是支撑整座大殿的龙骨所在,高高在上,承载着天泰殿巍巍屋脊,上万琉璃瓦。

两人目光一碰,各自感叹彼此心有灵犀。

景横波一抬手,笑道:“借剑一用。”呛啷一声,最前面一个带刀侍卫的刀飞出鞘,寒光一闪,直直擦明晏安头顶而过。

护卫们大惊,大叫“女王行刺!大王小心!”扑上去将明晏安压倒在地。

那刀却已经飞了个刀花,掠过众人头顶,雪光如电,一飞冲天。

当地一声,刀碰到了大殿横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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