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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694)

谁也没想到,自己还身陷囹圄的女王,竟然敢在生死被人所胁的那一刻,鼓动士兵孤注一掷。

她难道不知道,大军出城那一刻,就是她身死之时?

难道她已经抱了必死之念?

柴俞在指挥士兵出阵迎战,明晏安bào怒的喊声,已经传遍了战场。

“杀了这贱人!”

辘辘连响,本就装了机关的景横波的囚车,被迅速拉退入明晏安军中,上元军cháo水一样涌过来,挡住了扑来的横戟军,也挡住了景横波的囚车。

景横波的囚车被拉入战阵中心,那里士兵纷纷退开,空出一片空地,马蹄声急响,两队早有准备的骑兵疾驰而来,团团围住了囚车,骑士们各自从身边侍从手中,取过早已准备好的火箭。对准了囚车。

几个士兵扑到囚车前,端着大捧大捧的火油,泼在车上。

“蓬。”一声,车顶上弹开一面大网,这是防止景横波逃跑的再一层屏障。

火箭在弓上熊熊燃烧,火油气味浓烈得三里外都能闻见,火光映亮特意铺设的红毯,红光鲜艳,如染满鲜血的死亡王者之路。

前方战斗呼啸,两边士兵已经激战在一处,此刻这边战阵中心,却是一片诡异的寂静,只听见火光毕剥之声。

明晏安听来有些不稳的大笑声,传遍了战场。

“贱人!你以为阵前一呼,你那群饿死鬼就能救走你?做梦吧你!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自来。你瞧,马上你的马车里,会弹出无数刀刃,cha住你的身体。然后火箭齐发,天网罩下,你便大罗金仙,也得烧成灰烬。万军阵前焚女王!你就先走一步吧。马上你那群横戟军饿殍,就会来陪你了!”

虎爪藤中,似乎有些动静,传来铁链叮当响,明晏安唇角笑意冷酷——急了吗?终于急了吗?可惜,急了后悔了,也来不及的。

任xing,总得付出代价!

不能劝降横戟,那就杀了,在万军之前烧死叛逆,一样能令自己从此震慑玳瑁!

心绪如火,心跳如鼓,他在激越和兴奋中颤颤巍巍,不由自主策马奔到囚车之侧。

他要亲眼看着那贱人,如何在囚车中挣扎呼号,惨叫至死!

他缓缓举起手,故意一寸一寸地往下落,想要延长这折磨的时间,让那贱人的焦灼和害怕的死前感受,更鲜明更深刻一些,最好带着这记忆下地狱,做鬼也不敢和他再作对!

手却忽然有些僵麻,他心中一跳,觉得胸口发紧,脸部紧绷,肩膀有点僵硬,好像兴奋刺激过度,又有点中风的迹象。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他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快速落了下来。

“放箭!”

……

女帝本色 第七十章 登基

“放箭!”

明晏安惊呼声嘶力竭。

几乎在声音刚出那一霎,上百支箭已经拖曳着深红的尾迹,呼啸而出。在人的视野中,划出无数纵横的血般的横道。

这种速度,这种距离,景横波除非立即不见,否则绝对来不及。

明晏安紧紧盯着那囚车,生怕锁链忽然脱落,怕她故技重施忽然一闪,随即他心间掠过狂喜——锁链仍在,景横波仍在,最快的火箭已经she及囚车的栏杆,她现在就算逃也来不及了!

他甚至看见景横波在这个时刻,竟然好像在怀里掏东西。

这时候能掏出什么东西救她?巴掌大的盾牌吗?

明晏安要笑,张开了嘴,准备来一场气吞山河的豪迈之笑,为自己即将到来的胜利发敞亮之声。

但他忽然想起什么事不对劲。

火箭发出时,囚车里应该弹出的,足可以令景横波万刀穿身的刀呢?

刀为什么没出来?

然后他听见一声,“长!”

什么动静也没有,忽然眼前一片绿光。

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绿光。

他瞪大了眼睛,看见那爬了一半虎爪藤的囚车,刹那之间已经完全被绿叶覆盖。

一层又一层,一枝又一枝,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里,那些虎爪藤,正以言语难以形容的速度疯长,瞬间囚车就扩大了两倍,被那虎爪藤密密麻麻裹起。

这一幕其实诡异,深红的火道从两侧bī近,如一个红色的“一”字即将合拢,中段却生出一大蓬绿色的巨物,还在不断膨胀中。

“嚓嚓”连响,眨眼之间,火箭she上了囚车。

火焰确实立即烧起,却因为绿叶本身含有水分,没有想象中快,更因为绿叶极多极厚,一时半刻根本烧不进去。

表层的虎爪藤绿叶被立刻烧毁,但里头又长了出来,重新长的速度比火烧的速度还快。一边烧一边长的囚车,像里头藏了只神鬼,正在玩着搬运人间糙木的游戏。

明晏安张大的嘴没能合上,他本来cháo红的脸色忽然煞白,又忽然转青,此时如果他的御医在,便知道他惊吓太过,中风在即。

但柴俞和其余所有将领大臣,连带远远观望的十五帮都愣在那里,没人顾得上注意别人。

四面正在打仗的士兵也发现了此处的异常,回头观望惊得武器险些落地。

更不要说被驱赶来“观礼”的百姓,张大了嘴,吃进一肚子的烟。

片刻后有人大叫:“天命女王,烈火难焚!”

“明晏安倒行逆施,苍天不助!”

“女王才是我玳瑁天命之主!乱臣贼子明晏安!”

一开始零零散散,也听不出从哪发出来的,渐渐喊叫的人越来越多,声làng汇聚,拍打在上元军民的脸上,很多士兵惶然停了手。

明晏安开始颤抖,一把抓住柴俞,趁人们不注意,慢慢向人群中退,一大堆盾牌兵涌上来,将他护在中间。

“别用火了!上去杀她!上去杀!她还在马车里!”明晏安大喊,脸孔和声音都似被扭曲。

一大群士兵持刀冲上。

……

沉铁关城的城门开启,士兵们涌进城内。

铁星泽已经听说了默军内讧,首领头颅被割的事,欢喜地亲自迎下城楼。

宫胤没有动,他无意介入沉铁事务。

拎着人头的慕容箴,没有看见宫胤,眼眸微微一闪,随即恢复正常。

他将人头献上,铁星泽自然夸赞奖赏,又问他在默军中职务,以及为何如此行事。慕容箴坦然答道:“卑职是默军天听营第七分队分队长,不忍眼见将军如此倒行逆施,背叛我主,特拨乱反正,向大王献上巨逆头颅。”

“本王还以为默军全员背叛,幸得还有如此忠诚义士!”铁星泽向身边左右赞叹,又叹息,“其实直到现在,本王都没能明白,默军何以背叛?”

慕容箴沉默了一会,道:“其实自有隐qíng,并说来话长。”

“哦?”铁星泽立即追问。

慕容箴却不肯说了,脸上神qíng分明是“此地人多口杂,不宜公然论密”。

“如此,”铁星泽立即道,“稍后本王将下榻关城驿馆,你便也住在那里,晚间本王亲自宴请你,以谢你深明大义,襄助我军。”

慕容箴笑得诚恳,“多谢大王。”

他始终没对城墙上的宫胤多看一眼。

城墙上,宫胤也始终没有看他一眼,他注视着玳瑁方向,扳指算了算。

……

玳瑁沉铁风烟隐隐,帝歌却笼罩在一片祥和的chūn光里。

chūn光点绿黑白色的静庭,亭台楼阁,被深深烟雨柔化,往日有点硬朗的轮廓,也显得诗意柔曼几分。

一队大臣从静庭书房里肃穆地走出,国师大人一反常态,亲自站在门口相送。

大臣们离开的脚步略有些急促,因为知道,接下来要开始忙碌了。

邹征立在廊檐下,看着人群匆匆离去的背影,勉qiáng控制着眼神中的狂喜。

万万没想到,事qíng竟然真的顺利走到了今天!

今日开始,离开的大臣们,将会准备国师登基事宜。

关于国师登基的奏章,是在五日前提出来的。他为此犹豫了很久,既想早早动手以免夜长梦多,又怕根基不稳伪装被识破想要等站稳脚跟再慢慢来。不过自从他扮成国师之后,四周诸人态度如常,从他手中下去的政令畅通无阻,实在看不出任何不对劲,他也无数次对自己说,如果宫胤真的没死,岂会容他真的掌握大荒政权?这是完全毫无理由的事。

因此他咬咬牙,觉得还是早早实现心中夙愿的好。只有走上了那个至高之位,他心底的恐慌和不安,才能被实际掌握的权力所慢慢消融。

他冒险召见了一位谏官,和他做了暗示,此人据他观察,也是个灵活机巧人物,果然不出他所料,次日朝会之上,那位谏官便联合几位分量不高不低的同僚,公开上书请国师登基。

依旧出乎他意料的是,群臣几乎无人对此动议反对,山呼景从,似乎等待已经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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