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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758)

“咔嚓。”一声瓷片断了,她gān脆用手扒,她一向留着点晶莹的指甲,很快扒得翻卷模糊,满手泥迹和血迹,她也不理会,身后的雾气越来越浓,她动作却越来越快,泥土沙沙地翻到身后,她几乎埋进了土坑里。

这是在和死神赛跑,毒烟如恶鬼慢慢bī近,而她在寻找一份生的希望。

……

耶律哲站在院子外,数着时辰,唇角笑容越来越大——已经过了能够闭气阻挡毒烟的时间,女王或多或少,都会中毒,已经逃不出耶律世家了。

擒下女王,不管怎样,可以化被动为主动。他也算能对被俘的事有jiāo代了。

身后响起脚步声,他回身,正看见耶律德陪着一个客人走来,仔细一看那客人,他不禁瞪大了眼睛。

摄政王怎么会忽然出现在此地?

耶律德身边立着脸色yīn沉的高大男子,男子容貌平常,但保养良好,肤色晶莹,看不出真实年纪,衣着式样颜色也平常,但只有豪贵出身才能看出那种极致的讲究,一双眉极浓极黑,眉梢似带三分煞气,看人时,眼光从黑眉之下一掠,便似青色刀锋霍然一闪。

四周所有人都显得安静了许多——禹国这位摄政王,本就是禹国大王的爱弟,之前不显山不露水,但两年前他陪禹国大王巡视南境,在临州附近遭遇刺客,大王身受重伤,当时还是亲王的摄政王为救大王险些丧命,之后王驾回銮,禹国大王重伤瘫痪不能理事,禹光庭颇得信重,渐渐掌握大权,成了摄政王,之后借追查刺杀事件,大肆排除异己,巩固势力,风格铁腕,行事果断,如今俨然便是禹国新王了。

耶律家在那次护驾和追查刺客事件中,被认定有功,一直和这位摄政王走得很近。

只是摄政王最近在三百里外的丰州巡视,怎么会忽然跑到临州来?虽然那位集市上调戏女子结果被打的禹公子是他的第三子,可就耶律哲对这位摄政王的了解,似乎此事也不够分量让他忽然驾临。

他心中紧张起来——难道昨晚刚刚发生的临州贵族子弟齐齐被掳事件,已经被摄政王知道了?但也没可能这么快啊。

此时这禹国第一人并没有看他,直直盯着那边院子,耶律哲只觉得他眼色很有些古怪,似厌恶,似愤怒,又似带三分杀气,然而那眼神一闪而逝,再看时依旧是那张平静的脸。

他惴惴不安地上前见礼,没敢说那些俘虏的事,先悄悄说了里头关着的是女王,本以为能得爷爷一句赞赏,不想耶律德脸色并没有转好,禹光庭脸上虽然看不出任何qíng绪,但扫过来的目光,让耶律哲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他有些不安地回头望望那院子,直觉自己犯了要命的错误,但又不明白哪里犯了错误,难道这院子有什么不对?可整个耶律世家,只有这个院子机关最为完备,不动用这里,怎么留得下女王?

禹光庭的目光,冷然从耶律哲身上再次扫过——看死人一般的目光。

当他再次注视那间屋子时,脸上掠过一丝青气。

听说了帝歌押送队伍经过禹国临州之后,他便从丰州赶来,原本是要和耶律世家谈谈,阻止他们营救耶律旻的行动的,谁知道一抵达临州,就听说了大公子虽然救出来了,但临州贵族子弟齐齐被俘虏的事,心知不好,紧赶慢赶,但还是看见了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事。

耶律哲那个蠢货,诱杀女王去哪里不好,为什么偏偏带她来了这里!

他和耶律德jiāo换了一个目光,耶律德几分犹豫不安,禹光庭的目光却坚定森冷。

事已至此,只能灭口!

……

烟气在昏暗的室内缭绕,纠缠虬结,如毒龙般吞噬生灵。

墙角边坠落无数小虫蚊蝇,都变成漆黑色。

地上挖出了一个不浅的坑,景横波的动作已经慢了下来,她觉得有些头晕yù呕,心里知道自己已经中毒了。

她练的明月心法,本有涤dàng心尘之说,其实也就是能怯毒,但毕竟没有大成,又长时间在这样的环境里。

手指指甲已经脱落了两个,其余也血迹斑斑,泥沙嵌进伤口,烧心般的痛。

她咬牙扒着,有血滴了下来,落入泥土中,冲开了一些黑土,隐约露出一丝白色。

她霍然停手,呆了一瞬,猛地扑上去,手掌一阵连连拂动。

然后她停了下来。

这里地气可能比较湿润,泥土乌黑,泛着水光,因为露出的那一截白骨,便分外惨白瘆人,刀子一样戳进眼睛里。

景横波眼前忽然有些模糊,那雪白的一条条,晃动连绵成一片虚幻的白色光影,她晃了晃,手撑在泥地里,白骨尖端尖锐地刺出来,扎破了她的掌心,艳红鲜血渗入白骨,黑红白三色鲜明至惊心。

烟气袅袅沉沉,她的背影微微摇晃。

……

院子里,耶律德几次望向禹光庭,都被禹光庭yīn沉而坚决的脸色镇住。

耶律德袖子里的手攥成一团,手心里微微起了汗。

屋子里的人,身份非同小可,他们不过耶律世家一个分支,真的敢做下这样惊天的大案?

他明白禹光庭的意思,那地下深藏禹光庭的秘密,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如今耶律哲发蠢,误打误撞将女王带来了这里,女王在屋里呆了这么久,很明显已经发现了那地下的东西。所以禹光庭要杀人灭口了。

他知道禹光庭的打算,女王是悄悄到禹国的,帝歌并没有传出女王出京巡视的消息,那就说明女王隐藏了身份,禹光庭要趁此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将女王解决在这里。

但是他却不敢乐观,把女王弄死在这里,摄政王可以一走了之,耶律世家怎么办?女王出京真的只带了那两千人的押送队伍?先别说亢龙军和玉照龙骑都是女王的忠心部署,最起码裴枢带领的横戟军,就不可能全无动作,传言里,裴少帅对女王,可是咬定青山不放松。

他眼角余光,瞟到禹光庭做了一个手势,心中一沉。

……

白骨深埋地下,因为地气湿润,已经看不出死了多久。

景横波咬牙将白骨掘出,身子一闪,到了院子中。

一落地便是一个踉跄,天旋地转,她心知毒烟和此刻心境,影响了身体状况,本来她可以闪得更远,现在,她一抬头,就看见了满院子的人,密布的军队,乌黑的箭头,漫空撒下的大网。

对面有个高个子男子,盯着她手中白骨,目光如鹰。

他盯着白骨的眼神太凶狠,令她心生疑惑,随即她想起这人是谁。

禹国摄政王禹光庭,她在出京时,已经看过诸国诸族掌权者画像。

一个堂堂摄政王,不在国都坐镇,忽然跑这里做什么?还对她手中白骨很关注的模样。

景横波不认为耶律祁和禹光庭会有什么jiāo集,耶律祁早早离开禹国前往帝歌,而那时禹光庭还是个韬光养晦的王爷,以耶律祁在耶律家族的身份和地位,不会和禹光庭打什么jiāo道。

那禹光庭脸色那么难看gān嘛?活像她挖了他爹的骨头似的。

景横波乱糟糟的心绪,忽然理平了一些,开始思考另外一种可能。

对面,禹光庭缓缓举起了手,看样子根本不打算给她显露身份的机会,直接要将她灭杀在这院子中。

景横波将白骨抱在怀中,身影一闪,已经穿出了头顶笼罩住整个院子的巨网。

满院的士兵骇异地望着头顶——这女子是鬼魅?头顶大网金丝编织,毫无破损,她怎么出去的?

确实也挺像鬼魅,披头散发,脸色苍白,满身的泥土和血迹。

众人激灵灵打个寒战,禹光庭脸色更难看,他没想到景横波居然也一句话都没有就跑,更没想到女王的所谓轻功,果然如传说中一般诡异。

“追!”

一不做二不休,事已至此,再犹豫反而愚蠢,这回连耶律德都叹了口气,下令全府所有子弟参与追击。

禹光庭并不急躁,他知道那毒蜡烛烟气的厉害,也在这庄园中布下了天罗地网,女王就算能力再qiáng,也逃不出这庄园。

他示意身边高手都去追,自己负手看着那院子,对耶律德道:“老爷子,当初本王和你说,这院子当封了,如何你一直未封?”

耶律德脸色微微尴尬,俯身道:“回王爷,本来是封了的,去年来了位贵客,从人众多,要求也挑剔,整座庄园看来看去,只肯住这院子,臣才不得已,临时开了这院子,但是那贵客只住了一晚,也没有发现什么……”

“你那贵客没发现,你的好孙子却发现了。”禹光庭笑容冰冷。

耶律德低头不敢答,耶律哲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一切,再看看已经全部退出院子的护卫,忽觉大事不妙。

下一刻他听见禹光庭道:“你这个好孙子,带着一帮临州乃至大都的重要子弟,竟然被人掳走,那些子弟们还在那边被关押着,他倒自己跑回来了。这样临阵脱逃,不顾大局,贻机误事,自作聪明的人,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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