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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960)

积威之下,尊崇不减,他下意识地顺应着她的呼唤,越过院墙落入院中,在她面前遥遥拜倒,“师尊。”

许平然盯着他,唇角竟微微浮起一抹浅笑,招手笑道:“许久不见你,还以为你出事了,如今既然在,来得正好,为师有话要嘱咐你。”

耶律昙不疑有他,恭声应道:“是。”飘身上前。

众人见他师徒相见,竟然一脸要叙旧的模样,虽觉奇怪,倒也乐得喘息一下,观察一下许平然到底怎么回事,所以都没出手。

倒是耶律询如,一直目光灼灼盯着许平然,耶律昙经过她身边时,她一把拉住他衣袖,悄声道:“我瞧她笑得鬼里鬼气的,怕是不大正常,你还是别去的好。”

耶律昙转头瞧她一眼,见她脸颊丰润,气色甚佳,想着她和紫微上人在一起,果然姿态神qíng不同往常,心中一酸,忍不住板着脸,拂开她衣袖,拂完又觉得似乎动作太生硬,转眼一瞧她,并不在意地笑着,目光还是警惕地落在许平然身上,心中不由一叹。

叹她的宽容自在,也恨她的宽容自在,不在意,才宽容。

心中一抹叹息流过,他面上硬邦邦地道:“如有可能,我也想劝劝师尊,不要和你们为难。”

耶律询如冷笑一声道:“形势谁qiáng谁弱,你还看不出来?让她自己快点服软认输了倒是真的。”

耶律昙又叹息一声,不打算和她争执,掠向屋顶。

耶律询如眼珠一转,拉了拉耶律祁,做了个手势,姐弟俩心有灵犀,悄没声息地转入许平然看不见的院墙yīn影之中,再从yīn影之下,悄悄向许平然所立屋檐之下转移。

两人立在屋檐之下,抬头上望,这屋子先前宫胤和许平然对掌时,已经毁了大半,屋瓦也损坏不少,此时透过稀落的瓦片fèng隙,可以比较清晰地听见上头的对话。

上头其实也没什么对话,天门中人总是高贵装bī的,不过是许平然淡淡一句:“你来了?”

耶律昙再次恭敬行礼,“弟子叩问师尊金安!”

许平然语气很欣慰,很平和,竟然伸手去扶耶律昙肩头,道:“起来吧。”

耶律昙有些讶异,也有些受宠若惊,肩膀有点僵硬地抬头看着夫人。

远处紫微上人心不在焉地转过身,“咦?”了一声道:“丫头呢?”忽然一抬眼,看见屋顶月色下的许平然,不禁一怔,他下意识转眼,但猛地又转过头来,又看了一眼,随即飞一样地掠过来。

月影浮沉,投she到屋檐之下,不过是模糊的光影,耶律询如能够感觉到上头的人在动,虽然看不清动作,不知怎的她心底猛地揪紧,直觉不祥,下意识脱口而出,“耶律昙,让开!”

她话音未落,许平然的手,已经抓在了耶律昙的肩头,“咔嚓”一声微响,耶律昙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

许平然手一接触到耶律昙,心中便一阵狂喜,这弟子的体质,果然比吉祥qiáng许多,一股雪泉般的清流涌入体内,她头痛顿时减轻不少,连视线也清明许多,一抬眼正看见夜空中紫袍飞舞,老冤家以一种平日从未有过的速度电she而来。

这一幕落入她眼中,更增她的愤怒和厌恶,想着刚才听见的底下那一声提醒,她胸中压抑已久的怒火蹭一下腾起,也顾不得还要行功疗伤,冷声笑道:“多嘴者死!”抬手向下猛地一抓!

这一抓突如其来,屋檐之下耶律姐弟见她已经开始行功,正在考虑是否联合众人打断,以免她复原伤势给大家带来更大伤害,谁能想到她受刺激太深,对耶律询如的恨意已至巅峰,竟然不顾自己正在行功,抢先伤人!

“啪。”一声裂响,屋瓦碎裂,白练一闪,卷住耶律询如的腰,将她拎了上去!

“住手!”耶律祁立即出剑,剑光却只追及姐姐脚底,他跃身而起,扑向那个屋顶破dòng。

“滚开!”耶律询如从来不是甘于被制的人,人在半空,抬脚猛蹬,“咔嚓”一声,一脚蹬在了屋脊横梁之上,将横梁踹断一半,自己正好卡在屋顶的dòng口。

“住手!”紫微上人已经到了,劈手去抓许平然。他玉般的手掌在月色中张开如莲,许平然心口要害俱在他掌心笼罩之下。

许平然猛地抬头,厉声道:“好!你也来!都来杀了我!”

莲影忽收,呼啸风止,紫微上人手一顿,正迎上了许平然的眼眸。

小师妹的眼眸。

那一年清清幽若淡若水,这一朝泠泠苍凉寒似冰,时光将往事翻页,青chūn携去,旧爱埋葬,只留此刻月下空风,老去重逢。这一夜的血色重重叠叠盛开在脚下,他却在她眸中看见那一年的烟雨昆仑青色山道,淡碧色的纸伞无声逶迤,长身玉立的男子从迎客石后转出,笑一声,小师妹。

没有回答,淡碧色纸伞轻轻移开,那张脸令整座昆仑忽然都成了单调水墨,只有她集中天地颜色。

一忽儿又是昆仑崩毁之日的土坑里,鲜血和尸首堆积的松林中,模糊的视野里是摇曳的裙摆,淡然走出他的生命。

多年后她的xing命在他指掌之下,那一颗冰冷如雪的心,他要如何用余生更大的痛苦去把玩?

一霎浮念,一霎心cháo,一霎理智被旧qíng深爱淹没,他竟在此刻,将杀手停在半空。

然后他在许平然的眸中,看见了一抹笑意。

熟悉的、森冷又了然,得意又讥诮,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的笑意。

他猛然惊觉,急道:“平然,别!”停住的手掌向前一抓,想要先制住她。

然而已经迟了。

许平然猛低头,不理会他的喝叫和动作,抬脚,对躺在她脚下,卡在屋顶破dòng中,正试图逃开的耶律询如,当胸狠狠一踩!

“砰。”一声巨响,耶律询如被生生踩落,砸入屋中,正和冲上来的耶律祁擦身而过,耶律祁半空收剑相挽,却只擦着姐姐衣角,他的声音撕心裂肺,“姐!”

地面烟尘腾起,耶律询如没有声音。

一直浑身僵硬无法动弹的耶律昙,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与此同时许平然脸色一变,怒道:“你……你不要命了!”脸上青气一闪,忽又转为艳红,显然气息紊乱。

紫影一闪,紫微上人的袖风已经卷了过来,“许平然,你……”

最后一个字没有出口,袖风已经击在许平然胸口,她本因为耶律昙拼死抗拒被反噬,哪里还吃得消这一击,“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断线风筝般向后落去。

紫微上人没有追击,立即扑下了屋顶。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刹那间。

正要落下去的耶律祁,看见紫微上人已经下去,反而半空停住了身形,一转身,冲上屋顶。

他一眼看见屋顶之上,向后飘去的许平然。

宗主夫人一边飘一边吐血,眼神惨烈而哀恨,然而她飘的速度很快,眼看着要越过屋脊。

耶律祁看见月色下她脸色忽青忽红,而眼眸又转血红之色,显然体内气血紊乱已经到了顶点。

一条人影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的屋脊上,半身覆雪,眼眸如夜。

裴枢。

此刻他终于放下了孟破天的尸体,赶来拦截这生死仇人。

勇悍bào烈的少帅,一生从不愿意偷袭,也不愿意出现在人背后,他的每一招都轰轰烈烈,势必要让天下人听见。

然而此刻他扬掌,无声无息一掌印向了许平然后心。

许平然还保留着高手的警惕,身后冷热jiāo集的气流变化,让她察觉偷袭,立即向前掠去,伸手反抓耶律祁。

凭她现在的qíng况,已经不足以应付这里所有的敌手,但她可以挟持一个人质离开!

耶律祁对她却早有防备,几乎裴枢一出现,他就开始退后,许平然速度虽然快,但也只抓到了他的衣襟。

“嗤啦。”一声,许平然尖利的手指,将耶律祁的外衣从领口一直抓裂到腹部。

月色惨惨,照亮彼此。

不知道为什么,衣裳抓裂之后,耶律祁本可以挣脱,他却没有立即后退,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许平然的眼睛,似乎在等待某个时机。

许平然才不管他想做什么,冷笑一声,手指向前一递,便要顺势将他开膛破腹。

然而她的手忽然顿住了,眼神猛地发直,盯住了耶律祁的下腹。

那里,玉色的肌肤上,一片淡淡的青红色,隐约露出一个图案。

红色云纹。

许平然如遭雷击。

她张开嘴,“啊”地一声,似要说什么,却一时哽住,无法开口。

心cháo涌动,震惊、狂喜、不信、希望、后悔……无数qíng绪如蛇般绞缠着心脏,她忽然觉得窒息,满身的血液和经脉都似在倒涌逆流。

耶律祁眼底却掠过狂喜之色——他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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