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佳偶天成(25)+番外

白宗英不知何时上了高台,大喝一声:“快关门!”

石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无视远处两千残兵的哭喊,缓缓合上了。这简直是将士气打击到了最低点,多数人无心再战,逃的逃躲的躲,唯有斯兰还坚持冲在第一个。

孤军奋战四个字,他和将军在曾经的五年沙场生涯里从未体会过,想不到,今天却体会到了其中的惨烈。

身前身后全是刀光与呐喊,砍倒了一个,还有十个冲上来。

多么想不顾一切让烈云骅带着将军飞离这片修罗场!

可是不行!郦闫站在高台上拉满了长弓,他知道,只要他们露出一丝怯意,战鬼的箭就会刺穿陆千乔的心口。

战鬼一族的名誉,不可败,不可退缩的jīng神,比铁律还要严格。

每一个战鬼都是这样觉醒,在杀戮声里,在不停溅到身上的血水里,唤醒他们体内深处的古老血xing,成长为qiáng大无敌的,真正的战鬼。

肩上一阵剧烈疼痛,斯兰再也支持不住,单膝跪倒在地,用长刀勉qiáng架住头顶猛烈的攻击。就算他是个体质qiáng横的妖怪,也无法以一人之力抵抗五千兵马,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这一次能不能活着回去。

烈云骅突然悲嘶一声,它被一群农民兵用绳索套住了脖子,狠狠往下扯——擒贼先擒王,所有人都懂这个道理,一个不省人事的将军挂在马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令他们开心的呢?

斯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出去,想将陆千乔护在身下,可是下一刻背心却被一股大力扯了起来,凌空而起。

他jīng疲力尽又茫然地抬起头,阳光好刺眼,只能勉qiáng看到自己是被一只巨大的鸟抓着,它另一只爪子抓的是烈云骅,陆千乔安稳地被拴在马上,未见伤口。

“你们在搞什么危险行动啊?”

鸟背上一个柔软甜蜜的女声惊愕地发问。

好熟悉的声音,好让人头疼、一听见就想吐血的声音。可是斯兰突然觉得,她的声音在这样一个时刻响起,简直比天上仙曲还要动听。

一只手抓住他的背心,轻松一扯,他就落在了宽厚的鸟背上,大口喘气,累得动也不能动。下一刻,昏睡中的陆千乔被丢在他身边,黑发软软地覆在面上,很是láng狈。

斯兰勉力凑过去,上下检查一遍,确定将军没有受伤,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你还活着吗?”一只手在他身上戳着,辛湄蹲在对面瞪圆了眼睛看他。

斯兰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你怎么会来……”

辛湄低头看看下面乱叫乱嚷还不停放箭的农民兵,摇摇头:“先走吧,等会儿再说。”

斯兰登时大惊:“不!不可以走!”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极锐利刺耳的风声自远处雷霆般袭来,辛湄猛然转身,便见远方高台上站着一只战鬼,手里的长弓瞄准他们,she出了第一箭。

殉葬(三)

这一箭是对着秋月she来的,疾行之快,完全避无可避,辛湄下意识闭上眼睛,下一刻那尖锐的破空声便贴着耳边急转直上——仅仅是警示的一箭,中途便换向往天际she出,并未伤到任何人。

辛湄吐出一口气,抹一把冷汗,回头问:“那人是谁啊?!居然放冷箭!”

“那是将军族人,我们不可以逃,不然他宁可杀掉我们,也不许战鬼一族背上逃跑的耻rǔ。”

高台上的战鬼再次拉满长弓,却并不she出,像是一种无声而冷酷的威胁。

“好混账!”她怒了,“我就知道长着红眼珠子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小声点啊……斯兰默默垂泪,她是不是忘了将军也是红眼睛?

“我去找他讲理。”

辛湄跳上马背,一抖缰绳,憋了一肚子怒火的烈云骅撒开四蹄御风而跑,将斯兰惊恐的叫声甩在后面,眨眼便来到高台之上。

台上驻守的弓箭手们纷纷搭箭瞄准,郦闫认出她是陆千乔的妻子,只得放下长弓回头道:“白老将军,不可伤害这位姑娘,她只是个普通平民。”

白宗英面沉如水,仿佛没有听见,双眼只盯着关外硝烟弥漫的战场。

郦闫远远向辛湄合手行个礼:“辛小姐,家兄如何会让你离开皇陵?”

“你给我过来。”辛湄伸出一根手指,朝他勾勾。

郦闫犹豫着纵身一跃,大鸟一般轻轻站在马背上:“……我来了。辛小姐,家兄在何处?”

辛湄一骨碌也站在马背上,抬头怒瞪他:“你要杀陆千乔!”

“我怎会杀他……”郦闫摇摇头,“你不懂我族规矩。”

“他都不能动,台子上那个混蛋将军还只给他破破烂烂的人马!你还用箭盯着他!这样的规矩一点也不公平!”

郦闫没有回答。

他自己也知道,这确实是不公平的,白宗英忌恨郦朝央教唆皇帝,把陆千乔派来扯后腿,分给他的两千人马战斗力还不如普通士兵五百人,陆千乔就算马上觉醒了,这场仗也未必能赢。

但既便如此,也不可以退缩。

战鬼一族就是这么不懂圆滑的变通,拥有着近乎顽固愚蠢的傲气。重要的不是被谁杀死,而是死在何处。死在战场和死在chuáng上,一天一地。被bī到死亡的极致,才能得到真正的力量——这是他们的真谛。

“你们根本是坐视他去送死……不对!你们拿着刀子bī他去死!战鬼都是这样觉醒,难怪你们这一族人越来越少!都是被你们自己害死了!”

郦闫沉下脸:“辛小姐,请你谨慎出言。”

“我没有什么‘仅剩’的话要说了。”辛湄直直看着他,“你与其拿箭杀自己族人,不如叫台子上那个混蛋将军多放点人出来杀敌。农民兵一天到晚闹事,就是因为有这些只吃饭不gān活的将军在!将军能有像汤圆一样圆的吗?!”

郦闫回头看一眼白宗英,她说话的声音很响,估计白宗英每个字都听得明明白白,因为……他的脸现在比青菜还绿,气得一个劲抖。

“开门!”

白宗英怒吼一声,抓起自己的大刀,跨上马背,带领一群jīng兵冲出了关口。关外两千残兵突然得到后援,还是白老将军亲自领兵,士气顿时高涨起来,局面瞬间出现了微妙的转变。

远处秋月背上的斯兰也趁空闲替自己上了伤药,妖怪的恢复力本就qiáng悍,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伤口的流血都停了。他抖擞jīng神,翻身跳下去,挥舞长刀继续厮杀,比方才还要勇猛,瞬间就将周围清空一小块。

“对嘛,这样才公平。”辛湄抱着胳膊,严肃地点头。

郦闫看看她,再看看下方发生良xing变化的战局,突然对陆千乔起了另一种层次的尊敬——能选个这么彪悍的老婆,少爷的眼光真不错。

“那个……在下郦闫,郦氏一族人。”他怀着敬意礼貌地介绍自己。

辛湄唇角一弯,对他露出个阳光灿烂的笑容,一只手偷偷伸进包里,摸到了新买的两包花椒粉,经过郦闵一战,她认为花椒粉在某些时刻比飞刀和毒镖都要靠谱。

正准备顺风撒出去,报复一下他方才的she箭行为,忽听远方传来一阵凄厉而绵长的嘶吼,像是被bī入绝路的野shòu,又像是对月哀嚎的山魈,令人毛骨悚然。

郦闫的脸色瞬间变了,翻身跃下马背,往前方战场狂奔而去。

呃,是出什么事了吗?辛湄掉转马头,便见秋月在半空中惊慌失措地拍着翅膀,从它背上直直坠下一个人——陆千乔!

整个世界的拍子似乎都慢了下来,他就那样慢慢地摔在地上,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斯兰狂喜之下挥舞长刀,将身边碍事的农民兵尽数赶走,连滚带爬地奔到陆千乔身边。

“将军!你度过变身劫了?!”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陆千乔微微仰着头,泥土沾染了半边脸。他的神qíng空dòng且木然,双眼完全失去神采,呆呆地站在原地,像个石头人似的动也不动。

“将军?”斯兰疑惑地再唤一声。

下一刻,一双无神的血红的眼对上了他,斯兰只觉喉咙一紧,竟是被他硬生生掐住喉咙单手提了起来。手里的掩月长刀被轻易夺走,斯兰费力地挣扎着,感觉自己被重重抛了出去,背部狠狠撞在地上。

尚未完全觉醒的战鬼在吼叫,凄厉的声音穿透整个战场,所有人都忍不住朝这里望来。

长刀在风中划出优雅而锐利的曲线,刀身还残留着鲜血,一滴滴滑落地面。陆千乔面无表qíng提着这柄长刀,似一枚刚刚离弦的箭矢,冲进人群。

没有章法,没有神智,他整个人似乎都变成一柄锐利的宝刀,所到之处,锐不可当,而且——他杀的不光是农民兵,连自己人都杀。没有人能抵御那柄仿佛来自地狱的掩月长刀,它挥舞过的地方,鲜血断肢满地。

辛湄骑着烈云骅狂奔而来,一路躲避闪烁的刀光,一路追向他。

上一篇:千香百媚 下一篇:你可听见我的心在动